在春节这个中华民族最隆重的节日里,红灯笼象征着吉祥。图为两个小孩透过灯笼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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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又一轮响彻夜空的鞭炮声渐入消歇,炉火上白嫩的汤圆提示人们,2008年新春之庆,已曲终人静。
年节中,有彩花绚丽、爆竹声鸣,温馨流溢,祥和布神州;也有南国冰雪、举步维艰,四方援助,温情遍中华。揪心之后的感动,会意过后的安心,昭揭了亲人情,更彰显了国之力。本报记者在春节期间,分赴祖国各地,将亲所见闻的感受,凝炼成了以下能于其中现情示意,并可窥见普通百姓春节心情的文字。
春节风俗,各地不同。吹糖人、抖空竹、拉洋片……物件虽不特别稀罕,却也平时难见。围聚的年轻人窃窃私语,欲一探究竟却又踯躅不前,这微妙的心情在好奇的眼神和会心一笑中,颇可得见。这是老传统,马褂、怀表时代的风物。如今,惟在这有春节的氛围与心情的当口,艺人们才抖擞技艺,各展所长,吆喝说唱,辉映成趣。这正如晾晒古书,要择适宜的时日,将这渐无人识的旧物展示、整理一番,提起人们的记忆,为它更长久。由各路记者所见来看,现今百姓对春节的期待,在燃灯放炮、访亲拜友之外,更多地是在找寻故旧,呵护平日里在繁忙的工作或快节奏中渐被忽视的东西。它们令人温馨,也使人沉静,还能给人厚重的踏实感。春节,在百姓的心理上被揣得最深,在感情上又最细密绵长;她的根基最牢,牵挂她的中华儿女也最多、最广。
于是,春节便不仅仅是日历上红红的一页,更是对平日中有关亲情、历史、传统、国家、民族等复杂感情的融汇。在年节这愉快和轻松的环境中,复杂的感情可以表现为简单的牵手、挽肩,也可能是电话、短信。但当面对困难与危难时,则更会是关注、支援,声息与共,全力以赴。
今年春节前,中国部分地区遭遇持续低温雨雪冰冻极端天气。人们因春节返家团聚,也因天气受阻于途。道路上的积雪,除了又有;送达的物资,源源不断。南国的冰雪中,有回家的期盼,有关爱的目光,更有援助的温情。这有各级政府的调配安排,也有一人一物的绵力洪流。此景山川可鉴,此情天地可证。“为让他们过个好年……”,“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过年……”,是今年春节期间常可听到的两个平常短语,构成完整句子的,却多是坚定有力之词。为了他人能回家,甘愿自己不回家;为了他人能过节,甘愿自己不过节。这已不是单纯的春节情感,而是由春节情感所牵系的中华儿女对团聚、互助的看重,和对推己及人、爱家为国理念的崇高认识和具奉献精神的身体力行。
以下这些反映百姓春节心情的稿件,除了回顾这段不久前的过往,更旨在揭示春节——这一中华民族最为隆重的节日——所含蕴的互助、和谐、一体的精神,在2008年中得到了恰当的表现。而且,这精神更会是一份不限体裁的命题,将有更多、更出彩的诠释从各个角度铺陈。
红色果盘和老照片
本报记者 殷新宇(发自内蒙古呼和浩特)
这次回家过年,发现了家中的很多“古董”:已经用了35年的茶壶,寿命超过20年的暖水瓶,度过了十几个春秋的红色果盘……过去并未留心,此时留意观察,它们仿佛一下子从时光隧道的角落里争着抢着跳了出来,大声喊着:我年龄大。父母生活节俭,对家中物件,一方面使用起来小心;另一方面,尽可能通过修修补补延续其生命。
这些“古董”,在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是我们家过年进化和演变的见证者。比如这把手柄裂着大口子被铜线缠紧的老茶壶,从它身体里流淌出来的热水,最初浇灌的或许只是低档的花茶,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春节;如今,滚烫的热水冲泡过毛尖、铁观音、普洱等等,茶叶档次在提高,选择日渐多样。
还比如这盖子上飞凤腾龙的红色果盘,里面分成几个格,最初格与格之间内容雷同,无非灰色瓜子和黑色西瓜子还有白色的带壳花生;后来,开心果、大杏仁、榛子等等外来干果相继空降而来,果盘里本地货三分天下的局面宣告结束。
“古董”参与了年的进化,同时也是年没有变化的象征。不论是哪一年的春节,客人来了,主人总会递上一杯热茶,端来丰盛的果盘。大家围坐在一起,聊聊过往岁月,谈谈来年打算。茶有清香,瓜子脆响,满屋暖意融融。
父亲找来家中年代更久远的东西——这是一张黑白老照片,一家老少十几口人的合影。照片上左上角的几个字将影像定格的时间显现出来——1960年大年初三。祖籍山西的这家人在内蒙古包头市某个县城的照相馆里面露微笑。这些人都是与我有直系血缘的长辈,其中有我的曾祖父、祖父,还有父亲。
48年后的这个春节,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顺着父亲的指点,我的目光依次扫过照片上每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他们中,有的我未曾谋面,有的已离开人世。
一张照片将48年的两个春节收拢。一个早先曾迁徙他乡的大家庭,在这48年间又发生了多少聚散离合的故事。家庭成员几经更替,子孙们散落在更广阔的世界。然而,与48年前一样,团圆,依然是这个家庭在春节的未变主题。
图①:红色果盘。
开往城市的春天
本报记者 郑 娜(发自福建泉州)
今年的春节异常的冷。
维持一个多月四五摄氏度的天气,在南方这个沿海城市,即使很多老人也未经历过,包括在这里生活了50多年的林和平。从1月中旬到年三十,老林记得,只两三天见过太阳,才小露了一下脸,就又消失了。雨不停地下,天气潮湿阴冷。
每个人都冷得不想动弹,可是老林一家5口人却忙进忙出地搬着家。因为城市东扩,他们老家的房子将在春节后被拆掉,所以老林决定,无论如何,节前先租个地方住下来,好好地过这个新年。
过完新年,等安置房交付到手上,老林一家就正式成为市民了。年三十晚上12时,放鞭炮,恭上三牲五果,老林在租屋里“敬天公”(当地人开春时向天祈祷的一种仪式),想到自己当了大半辈子农民,晚年居然能在城里享有立足之地,老林对着天空喜泪纵横。
老林的两个孙子“小小林”对搬家表现出的热情,在放寒假后就开始降温,最主要是因为玩伴们都离得远了,放假不能那么多人一起在山上疯,除夕晚上也不能一起玩炮仗了。
老林村里的亲戚、朋友,春节前大部分都搬出来了。大年初二,他们中的一些人相约一起去看安置房。老林也去了。那个小区里,正在盖的楼有四栋,有一栋已经盖好了,白色,很高,很漂亮,离老家不远,还是在港口边上,可以看见大海。
老林的老家位于城市最东边的一个自然村。那个村子坐落在一座山上,距离宋元时期世界上最繁荣的港口不到2公里。一千多年前,那里是各国商贸往来频繁的码头,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只是历史的变迁,此消彼长,几番沉浮后,这个城市已不如当时那么耀眼了,如今的她,更多折射的是整个中国的变化。
近些年,与中国城市化进程加速无异,这座城市的范围也在变广,越来越多的农民在蜕变,共享城市发展的成果。这些道理老林不懂,他只知道,他的新家离市政府新址很近,新年过后房子会涨价,交通会很方便,附近也会渐渐热闹起来。
图②:更多的农民共享城市发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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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汉的别样春节
本报记者 宋 冰(发自吉林辽源)
我来到吉林辽源向阳小区的这天,正是大年农历正月初五。60多岁的李老汉一家和很多家庭一样围在方桌前正包着饺子,儿子大刚和刚过门不久的儿媳晓杨正从小罐子里舀出一勺勺红糖夹在雪白的面皮中,全家翘起嘴巴绽放着笑容。
“真是没有想到,我老李头也能在这人间仙境过上这么舒服的大年。”李老汉嘴里的“人间仙境”,正是眼前黄白相间,排列规整的林立高楼。
原本,李老汉和老伴带着儿子大刚,还有10岁的孙女阳坤住在一间只有30平方米的土坯房里,去年被正式列入政府棚户区改造的范围内,李老汉分到了两处房子。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年前就能喜迁新居,而且还为儿子在新房娶了媳妇。
李老汉一家是我去年造访过的一户棚户居民,当时他们的房子由于塌陷下沉,房高不足一米,终日不见阳光。
记得去年春节,李老汉家的墙皮和往年一样,又开始从一片片斑驳处脱落了,露出满是裂缝的墙壁,那时候我曾试探着用手轻拂过墙面,一块巴掌大的墙皮,啪地一下就会掉在手上。李老汉一家就是这样围在一盘数得清个数的饺子前,过完了大年三十。“住棚户的这几年,把儿媳妇都冻跑了。”李大娘说。
如今,儿子又获挚爱,小阳坤有了妈妈,李老汉和老伴的心也跟着敞亮了。
我打量着现在大刚的家,两室一厅,一家三口。地上铺着透亮的大理石,小阳坤有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这个家更温暖的地方了。”大刚盘腿坐在软软的婚床上憨笑着。
我离开时,虽已是傍晚,但是整个向阳小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数十座高楼被包围在一种幸福祥和的气氛之中,一阵阵爆竹声起,随即烟花灿烂……
图③:小阳坤和爸爸妈妈在书房。
我的根就在这儿
本报记者 熊 建(发自河北石家庄)
春节是增进亲情的节日。年三十、大年初一要和父母、爷爷奶奶一起过。初二要去娘家过,女儿省亲,姑爷女婿给岳父岳母拜年,所以村子里又唤女娃为“初二忙”。初三上坟,先人不能忘,欢乐的日子得给他们送去祝福,烧三束纸钱,放两挂鞭炮,让他们在那个世界里不寂寞。
少数民族蹦啊啊跳的,汉族春节倒没什么特色活动。各个村子的人们就奔一个主题:串亲戚。摩托车是主要交通工具,一般都是父母两头坐,儿女中间骑。
春节串亲戚吃饭,得吃好几顿,就拿初二中午这顿来说吧,先吃饺子,大锅倒满水,火鼓得旺旺的,水一开,一盘一盘饺子拨下去,大锅盖儿一盖,没一会儿就熟了。男宾女宾分开坐,饺子两边一起上。醋,盛好了,蒜,剥开了。肉多菜满,薄皮大馅,敞开吃,肯定够。
吃完饺子,碗筷一收,桌子一抹,上菜摆酒。凉菜三五,热菜六七,炖的兔子焖的鸡,大块排骨少不了鱼。男宾喝令斗酒,女客浅酌细咽。你推我让三巡过,谈兴已酣意更浓,残羹冷炙碟盘错,酒瓶空空各自横。此时已是下午,撤去酒席,端上十几大碗米粥,摆上馒头焖子大锅菜,能吃下肯动筷的人已经寥寥了。这都是过去留下的传统,蕴含着饿肚子的记忆。如今生活好了,吃得好穿得好,新的习俗还未形成,于是过年长肉成了春节的一个副作用。
边吃边聊中,烦恼的事说出来,家里人帮你解开疙瘩;高兴的事说出来,全家人都为你高兴。很多亲戚都是一年才能见一次的,可并不觉得陌生。那些笑脸都是真诚的,那些祝福都是衷心的,那些建议都是善意的。这些就像公理一样无需证明。一年来漂泊在外积累的喜怒哀乐,在家人面前尽情释放,亲朋故旧的话语又能唤回久违的童真。在家里,能让人真正体会到:“我的根就在这儿。”
图④:老一辈的人走动困难,那就通个电话吧。
佳节不归,客京华书所感
本报记者 李智勇(发自北京)
今年过年,除夕要值夜班,初六也必须在岗,假期太短,来回折腾太烦,所以决定不回去了。偷得几日闲空,可以静下来读几本书,也算享两天清福。
虽说是享清福,但独坐小楼上,听鞭炮的喧闹,看暮色一点点沉下去,念及父母昆弟,心中岂能无感。突然有烟花跃上窗台,就紧贴着你绽放,更美,也更惊心。“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就胡乱涂抹了底下这几首不推敲平仄的诗。
这算是序吧。
其一
新春伊始气转清,小楼独坐暮云平。
任它千竹万炮发,还持新瓷听炉声。
其二
宦游离乡未还乡,满目人家旧夕阳。
何物渐上萧萧思,老牛小径野池塘。
其三
烟花绽时月隐楼,烟花落时客心愁。
更深何处蕉窗曲,故人远在海西头。
其四
不归无关稻粱谋,忠敬岂在望封侯。
昆弟应知雪路重,椿萱堂前代解忧。
有一种情结叫团圆
本报记者 郭万盛(发自山东临沂)
到家门口的时候是腊月二十八凌晨两点。古老的村庄在星空下寂静着。庭院里的灯光让我感受到久别的温暖。
那是爸妈特意为我开着的灯光。尽管已过午夜,他们都还没有入睡。事实上,自从我上车,他们就一直在思忖着我什么时候到家。在路上,我不时收到弟弟的短信,问我到哪里了。这次回家过年,我从北京永定门车站出发,沿途经过任丘、德州、临沂,最后到达苍山——这是一条我此前从没走过的路。像以往的每次回家,在路上的我依旧让爸妈放心不下,尽管我早已成人。妈妈说在她眼中我永远是个孩子。
春节期间一家人团聚,这几近成为妈妈的一种信仰。像往年一样,妈妈已经准备好了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从腊月十五开始,一直忙碌到年三十,这似乎已经成为她多年不变的习惯。尽管忙碌,妈妈却总是说这是她最为快乐的时候。妈妈喜欢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也曾注意到,妈妈在注视我的时候,总是显得慈祥而又满足。
由于一年在家呆不了多少时间,这个春节我更多的时间在家陪着爸妈。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不知不觉就聊至午夜。我给爸妈介绍外面的世界,他们总是对我提起我儿时经历的事情。很多往事,我都不知道他们已重复了多少遍,至今提起来仍是津津乐道。坦诚、踏实等做人的道理,他们也依旧忘不了告诫我。弟弟是个急性子,时常会为爸妈的絮叨而不耐烦,难免会和爸爸吵上一阵。妈妈圆场的时候总是会说,吵吵热闹,不吵架又像过年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春节倏然而过。正月初五,我又要回北京。爸妈将我送到路口。透过车窗,我看到爸妈在寒风中静静地站着。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似乎都是苍白的。我知道他们对我还有些依依不舍,而我对他们也是同样如此。期待下一个春节时候的团圆,这是我和他们之间共有的情结。
图⑥:www.bjd.com.cn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