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带微笑工作 |
高速路女收费员微笑背后几多心酸
故事导读
她每天要单调地重复伸手3000余次,“你好”、“谢谢”这些话要说1500遍。她的工作还“讨人嫌”,常有人羞辱“你们这些收费的就该挨打”,而她还得笑着说“对不起”。作为一名女性收费员,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得到起码的理解和尊重。
36岁的张渝看上去很憔悴,上了一个夜班后,声音都是沙哑的:“每天下班后都不想说话,上班时要不停地说‘你好’、‘谢谢’。
张渝是重庆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中渝营运分公司茶园收费站收费员。4日上午10时许,记者在收费站见到她时,她正在交接班,眼圈发黑,脸色蜡黄。“有没有不顺心?”来接班的姐妹问——通常,每次交接班,她们都会关切地这样问上一句。“昨晚还好。”当收费员4年来,最让她们烦的就是那些“不顺心的事”。
每天伸手3000余次
在每天接待的车辆中,能反过来对收费员们说声“你好”或“谢谢”的驾驶员,不及5%。
公司要求收费员站立式服务——哪怕没有车辆通过。当了4年收费员,张渝已不习惯穿高跟鞋。不管多累,身体多不适,都得随时面带微笑。中渝营运分公司收费员有800余名,绝大部分是年轻女性。每天,她们都得面带微笑站着服务8小时以上,嘴里反复说着“你好,欢迎光临”、“谢谢,欢迎再次光临。”
茶园收费站车流量大,一个收费员每天接待的车次在1500左右。“每辆车的信息卡要递进递出两次,这样算下来,一个收费员每天要单调地重复伸手3000余次,还不算接钱补零时伸手的次数。‘你好’、‘谢谢’这些话要说1500遍。”站长殷剑说。
“一开始很不适应,苦。”张渝说,这工作看似简单,却比她以往干的任何工作都累。“最苦的是心。绝大多数驾乘人员对我们是敌视的,根本谈不上理解——也难怪,谁愿意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在每天接待的车辆中,能反过来对收费员们说声“你好”或“谢谢”的驾驶员,不及5%。更多的是发牢骚,甚至辱骂、殴打。还有人在听到收费员说“你好”后,竟这样骂:“好个屁,搞快点!”和其他收费员一样,张渝最怕遇到这些“不顺心的事”。
用微笑对付逃票者
“我服你了,下来,我买票。”车主转身打开车门,捧出一捧冬枣。
张渝常常遇到故意逃票的车辆:“他们以运输蔬菜的名义,要求从绿色专用车道免费通行。被查出来后,有的不愿补票,有的张嘴就骂,或者动粗。”
2007年11月,一辆箱式小货车通过茶园收费站时,就以车上装有蔬菜为由,要求免费通行。张渝看到司机表情极不自然,便提出检查,发现该车仅在车门处装了少量蔬菜,剩余空间装的全是副食品,属混装,遂要求司机补票。
“你恁认真干什么?这钱收来你又得不到。”司机有些火了。车内另一女子则将头伸出来破口大骂,张渝只能报以微笑。最后,车主极不情愿地拿出45元过路费,啪一声甩在张渝脸上:“给你,拿去买药吧!”
“这时候我可不能发火,发火只能激化矛盾,解决不了问题。”张渝说,4年来,她的脾气和耐心都彻底变了。“性子急躁的人,可以来当收费员,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温柔。”张渝打趣说。
还有人故意刁难收费员。前不久,一陕西牌照的大货车从茶园收费站下道,要求免费通行。张渝一看那车有40吨重,不像是装的蔬菜。“车门打不开,要检查只能爬到车顶去。”车主一边歪着头打量面前这个女人,一边摇晃着身子说。
没想到,张渝真的爬到车顶上,掀开帆布,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冬枣。“我服你了,下来,我买票。”车主转身打开车门,捧出一捧冬枣:“你真棒,来,吃枣子。”
看到眼前这个司机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张渝笑了:“我不吃。冬枣属农副产品,你不用买票了。”
经常遭遇人身威胁
车主指着张渝的鼻子说:“那好,明天你休想走出这个地方。”
张渝的家离收费站要坐10多分钟的车,每天上下班,她都特别小心,晚上一个人行走时,都会神经质地左顾右盼。这都源自当收费员以来的几次经历。
去年8月一个深夜,一尚未买年票的崭新豪华轿车通过收费站,张渝要其买次票。车主不买,只冷冷问了句:“你要装怪?”
“那人很有性格,也不多说,只狠狠地说‘如果我不交呢’,这句话他连问了3遍。”张渝微笑着反复解释:“我该收。”最后,车主指着张渝的鼻子说:“那好,明天你休想走出这个地方。”说完丢下15元次票钱扬长而去。
“那人走后我怕极了,一晚上都东张西望,生怕他来找麻烦。”张渝说,直到第二天,她都不敢一个人回家,叫丈夫来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张渝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刁蛮的车主并未来寻仇,正当张渝将这事慢慢淡忘时,又发生一件事。
当时,高速公路刚实行自助刷卡,一酒后驾车者通过收费站时,张渝好心提示:“老师,今后您可以在自助刷卡机上刷卡了。”没想到,这句话竟惹了祸。
“凭啥子要我自己刷?”
“自助刷卡可让你们快速通过。”张渝笑着说。
“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的?傻儿一个,信不信老子打你。你们这些收费员就是该挨打!”说完,那人真的跳下车冲到收费岗亭边。张渝赶快关上窗口,任凭他使劲打着窗户玻璃。
“当时,站上只有几个值夜班的收费员,全是女的,附近又没保安,我吓坏了。”隔着玻璃,张渝听见那人在外面口出秽言嚎叫:“妈的,给老子道歉。”这样僵持了近10分钟,张渝想,越拖得久,对方可能脾气越坏,就打开窗户说了声“对不起”。没想到那人不依:“说大声点,老子没听到。”张渝又重复了一遍,车主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各种脏话听得多了,别人说得再难听,张渝都一笑了之,她苦笑着说“已麻木了”。比起这些脏话,张渝觉得最无法入耳的是那句“你们这些收费员就是该挨打”。“我们凭什么就该挨打?”张渝不明白。
作为女性,张渝和她的姐妹还常常遇到一些难堪的事。张渝是代班长,她所在班有8名收费员,其中7名是女性。
“妹儿,你好漂亮哟,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留个电话吧。”常常有司机这样嬉皮笑脸对女收费员说话。甚至有人直接说:“我想和你耍朋友。”说到这里,张渝有些哭笑不得。
“张姐,又有人乱来了,我还不敢发火。”一名才来的女收费员来向张渝诉苦。这天,当这名收费员把交通信息卡递还给一司机时,司机乘机捉着她的手不放。“老师,请您自重!”半晌,当后面排队的车辆响起催促的喇叭声,这司机才松手。
“我们都会遇到这些事,想开点。”张渝很无奈,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张渝希望驾乘人员都能够自重,但这种情况却接二连三出现,让她们很无奈。
最对不起的是女儿
因常上夜班,有时,张渝连续几天看不到女儿。
每月千余元的工资,常常以站为家,不能照顾家庭,还要忍受别人的不理解和非礼,很多收费员选择了放弃。但张渝坚持下来。去年,她被评为重庆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优秀员工。但说起家庭,她眼神黯下去了。
“刚当收费员时,工作中常受气,我不习惯,一回到家就喜欢对丈夫发无名火,他都能包容我。”但张渝觉得最对不起的是女儿。
因常上夜班,女儿耍周末时,她又经常在上班。有时,张渝连续几天看不到女儿。一次,张渝和丈夫都加夜班,晚上11点过,正上班的她接到女儿电话:“妈妈,你回来陪我嘛,我一个人好怕。”张渝眼睛湿润了:“妹儿,你把门反锁了,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她知道,这“做好吃的”的承诺多半不能兑现。女儿喜欢看书,去年,张渝曾答应陪她去重庆书城买书,可说了近3个月,都没抽出时间。最后,她只得把买书的钱交给女儿:“对不起,你只能自己去买了。”女儿当场眼睛就红了,说妈妈说话不算话。
张渝说:“累点苦点都没关系,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工作中能少受点气,得到起码的理解和尊重,但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首席记者 周立 记者 冉启虎 毕克勤 报道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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