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25日,是我人生中最悲痛、最灰暗的日子——我的老伴儿,从小结发的妻子,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她刚刚63岁。
这一天,天热得如同下火,我几乎哭昏过去,泪流干了,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早已习惯了一切由妻子主持的生活,她走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在此之前,我刚被评为编审,工资马上就要兑现。
我算计着这一补发工资,得补四千多块钱,老伴儿一辈子跟我受穷,什么穿的、戴的都舍不得买,这回她想买啥就买啥吧!可是哪里想得到,还未等到补发工资的那一天,她突然走了,怎不叫人伤情呀!
强打着精神办完了老伴儿的丧事,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悲痛、孤独、失落,彻底地把我击垮了。子女们都已独立成家,各上各的班,各忙各的事,整个家空荡荡的,出来进去就我一个人。运河边上有个胜利公园,公园中央有个解放沧州的标志,是钢筋混凝土的,有几十米高,就像一支上了刺刀的钢枪,直刺长空。我天天就到这支“钢枪”下坐着,一坐就是一天。饭也懒得吃,饥一顿,饱一顿;干什么也没兴趣,还写什么小说、散文,早把笔扔到一边去了。
友人们都为我担心,苦口婆心地劝我要从痛苦的阴影中尽快解脱出来。我的情况传到了河北省作家协会,铁凝特意给我写来了一封信,还寄来了一本小说集《对面》。她在信中安慰我,劝我:“得知您家中的不幸,我感到很难过。请您注意身体,多保重。在我的印象里,您是豁达、豪爽之人,想您定会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
在朋友们的帮助、鼓励下,我的心情逐渐有了好转,但生活中的实际困难和孤独是难以排解的。这时,有的朋友就劝我再找个老伴儿。开始,我没动这个心思。一是儿孙一大帮了,有些不好意思,二是关于再婚老人的种种社会传闻,使我心有余悸。
后来,在朋友们的一再劝说下,我觉得可以试试。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沧州大化化肥厂的一位音乐教师。我们一见如故,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我的这位老伴儿有一个女儿,我们组成了一个3口之家。老伴儿对我十分疼爱,在生活上对我关心备至。每天,我吃饭很讲究,她就拣着样儿地给我做。她听说喝鲫鱼汤可以降血脂、血糖,对身体有益,她就三天两头去买鲫鱼。几乎天天折腾鱼,开膛破腹,去鳞去腮,加上葱姜蒜,大火烧,小火炖,炖出的汤来特别清香可口。我每星期几乎喝三四顿鲫鱼汤,因这汤中有大量的钙,几年来,我腿疼的病也好了,直喝得我红光满面,精神倍增。我的这位女儿对我也十分照顾。她是天津音乐学院手风琴专业毕业的,手风琴的弹奏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曾去北京参加全国手风琴大赛,荣获青年A组金奖。她们娘儿俩都在手风琴弹奏上有专长,我顺应时势,在教育局申请注册,成立了一个“海燕手风琴学校”,一家人齐心协力把学校办得红红火火。
因为心情好,我的文学创作也有了突破,天津《青春阅读》以头条位置发表了我的中篇小说《热土》;在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首届真情人生全国纪实散文征文”中,我的散文《山榆子扁担颤悠悠》荣获二等奖。
我的再婚,已成了沧州老人再婚的典型。铁凝听到了这个消息,很为我高兴。2001年春天,时任河北省作协主席的她和老作家徐光耀来沧州讲学,一天晚上,由河北省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刘小放和我的老朋友田松林陪同,特来我家看望。当时,我们这个小区正盖楼,到处是排水的沟渠和堆积如山的沙石料,他们的车都不能进大门,只好在门外停了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来到我家。那晚,我们家正包了粽子,老伴儿马上端上一大盆来,让大家品尝。
大家都为我祝福。这是我几年来最开心、最高兴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