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记忆:纳西古乐
■邹 霁
纳西古乐的音乐形式
向世界传达信息
她被誉为世界音乐的活化石;
她被誉为和谐的音符,和平之声;
她在外人眼里是消逝了的音符,是中国的记忆……
她是天籁之音,稀世之乐;
她就是纳西古乐。
2007年,是纳西古乐值得纪念的年月。
2007年6月18日世界文化遗产展上,悠扬的纳西古乐在众人面前奏响。
同年10月22日晚,纳西古乐受联合国驻华机构之邀,在北京中山音乐堂举行专场演出。100多位世界各国驻华使节、联合国驻华机构的代表和各界观众聆听了这种濒临失传的古老音乐,此次活动也成为当年联合国日庆祝活动最大的亮点。这是大研纳西古乐会阵容最大的一次演出,也是为最多国家观众演出的一次。云南大研纳西古乐会带头人宣科在会上说,“这是一个很高规格的邀请,也是一个很让人高兴的邀请,这说明了我们国家传统音乐和文化在世界的地位,也说明了纳西古乐的魅力。Harmony(和谐)最早是音乐上的术语,现在我们要用纳西古乐这一古老的音乐形式向世界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世界是多元的,各种文化应该和谐发展。”
当笔者观看了电视直播,听见这些音符由古稀老人和美丽的少女共同演奏之时,灵魂不由为之震撼,于是萌发了亲眼见一见纳西族人,亲耳倾听纳西古乐的想法。
2007年岁末,笔者有幸来到了云南丽江,倾听了当地纳西族老人演奏纳西古乐。
东方与西方,
现代与远古文化的交融与碰撞
2007年底, 一路颠簸,我们一行终于来到了丽江古城,据导游介绍,云南丽江古城与山西平遥古城于1997年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
晚饭过后,丽江的夜依然没有拉开序幕,太阳才刚刚垂落山头。顺着东大街青石板道向里走,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座纳西民居风格的大院。大院很朴素,要不是门口镶着“大研纳西古乐会”的牌匾,恐怕还不知道这里就是演奏著名的纳西古乐的殿堂。
我们走进院内,进入约100多平方米的古乐圣殿,壁灯有点昏暗,空气中缭绕着藏香的余馨。厅馆不大,是一个可坐一二百人的四方形场子,有一个可容二三十人的长条形舞台。厅内四壁挂满了字画,舞台背景是一幅云鹤吉祥图腾布画,舞台上摆有大鼓、云锣、古筝等乐器。整个厅的摆设布局庄重古朴,让人顿生肃穆之情。
8点钟演出准时开始。顿时,舞台上灯光通明。参加演出的大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他们鹤发童颜,银须飘然,平均年龄60岁。他们也许是世界上最年老的乐手了。在年轻人的搀扶下,老人们慢悠悠地登上舞台。他们个个长袍马褂,正襟危坐,怀抱乐器。这些老人组成的乐队到过美国、英国、挪威等世界11个国家和地区演出,所以他们又是走得最远的乐队。演出时台前的横屏上挂着一排20多幅老人的照片,这是古乐会中已去世的乐手。十多年来,老乐手以每年一二名的数额递减。再看乐器,除大家熟悉的二胡、笛子、古筝、琵琶外,其他皆叫不出名来。有人介绍,说这些乐器中有元朝忽必烈赠送的苏古笃(全国现在仅有一把)、有明朝杨升庵用过的大型琵琶、有唐朝的小、双簧竹管和明代保存至今的大鼓和“钵铃”等等,它们长的有800年历史,少的也有百多年了。
这时,舞台前排一位身穿长褂的黑瘦老人站了起来,开始了演出的开场白。他就是古乐会会长—宣科先生,他说:“我们纳西族人是崇尚文化和艺术的。纳西古乐有‘稀世三宝’,这‘三宝’指的是指丽江纳西古乐会里的古稀老人、稀有乐器和古老乐曲。前几年,纳西族年轻人心中的偶像是我这样有文化的人,可现在又多了偶像是流行歌星。我要与他们争一争。我就是敢说话,我不怕,为此,我特意穿了和鲁迅一样的长褂。”音乐会场响起观众的掌声与笑声。宣科曾经做过中学英语老师,接着他用英语演讲了开场白。然后,又分别用汉语和英语不紧不慢介绍纳西古乐的来历。娓娓道来,幽默风趣。
原来,这部古乐的来历有三种说法,一是“元代遗音”。忽必烈南征过丽江,纳西酋长麦良到渡口相迎,两人结为知交。临别时,忽必烈留下半支乐队,他们与纳西乐工共同创作了“北石细里”。“笃找”写忽必烈与麦良深夜话别情景,故又名“夜分手”;“一封书”由纳西乐工写就,麦康修书向忽必烈报喜,忽必烈即兴赐名“一封书”;“三思吉”描述纳西军民与元兵合修三思渠的情景;“阿丽丽金排”表达纳西人送别元兵时的依依之情;第二种说法与“龙女树”传说所记载的明代木氏公主与永宁“北”王子的爱情悲剧有关;第三种说法是,明代纳西将士出征频繁,古乐为纳西人创作的“阵亡将士哀悼曲”。“抗蹉”表现将士弯弓射敌的情景;“挽歌”表达对英烈的追念。全曲守整严谨,繁而有序,展现出古纳西之乡的风情景色,刻画出深沉的人生情味,意境幽远,委婉动人。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宣科时而中文,时而英文的讲解本身,就让人感觉到了一种东方与西方、现代与远古文化的交融与碰撞。
接着,演奏开始了,神采飞扬乐师以一首《八卦》的曲目启幕。一声苍老悠远的“八卦—”,鼓点大作,由近渐远,随后,乐音四起,管弦交错。那连绵不绝的旋律,仿佛是阴阳交织,化变着无穷的八卦迷宗,悠扬回响。接着,是一曲钟、磬、铃、锣声交替着幽然而起的“白沙细乐”。宛如空穴来风,那种清灵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忧伤流入我们的心田。
最感人的是一曲取意民间一个传说的古乐,它以哀伤深情的旋律演绎了一位领土被侵略的土司女儿,给夫君含泪用鲜血写下告急书的痛苦心情。乐声中一位白发捋须的东巴老人,一笔一画地用东巴象形文字绘出了歌词。
在明灭的灯光下,听檀板缓叩,清歌婉转,恍惚间让人感觉倘佯在历史长河之中,让人想起屈原、杜甫、陶渊明、马致远……想起玉龙雪山、金沙江水、茶马古道……
音乐的价值不在于技法,而在于内心
听完古乐已至深夜,走出殿堂,只见丽江古城里依然灯火通明。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游人们在酒吧喧嚷的乐声中纵情欢乐,而耳边回荡的依然是纳西古乐那涤荡性灵的乐响。
同路的一位当地的音乐友人告诉我们,纳西古乐有着一套严格的传承方式,他们遵循以师带徒或父带子的方式,使古乐代代相传,并用工尺谱为媒介以口传心授的方法传教。师傅口唱工尺谱,一曲曲一句句地教,徒弟一曲曲、一句句地背。边背工尺谱边学习演奏一件乐器,然后逐渐实践,边学边奏,直至逐曲熟练。正是由于这种严格的传承方式,纳西古乐才得以流存至今。纳西人通过这样的古乐,表达了纳西人独特的生命意识,那是对自然的热爱、对图腾的崇拜,对灵魂不灭的信仰……他同时记录着纳西民族从荒蛮走向文明,从封闭走向广收博采,从不自封的历程,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升华和超脱……这让笔者想起俄罗斯作家顾彼得在他著作的《被遗忘的王国中》对纳西古乐的颂扬:“这种音乐是古典的。但它却是超时空的,是经典的语言。音乐似乎还描述了这样一块乐土:在这里多么宁静、安谧;有着不灭的和平、大同”。
而这场亲耳的聆听则让人更加感叹生命易逝,更让人珍稀目前拥有的生活的美好,珍稀生命中的每一次愉悦与幸福。而这样的音乐是一种在归宿之时寻找一片平静的叙述。
让宣科的话作为结尾吧—“音乐的价值不在于技法,而在于内心。”而其实,又何止是音乐呢,世间万物都该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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