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一部以帕米尔高原为背景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就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40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踏上了寻访帕米尔高原之路。
内地已是春暖花开,帕米尔高原的春天似乎还没有到来,雪山叠嶂,冰峰林立,万山仍被冰雪覆盖。
那天,我们乘车从喀什出发,沿着盖孜河谷陡峭的山崖爬行,这是陆上进入帕米尔高原的唯一通道。
汽车很快如钻进了冰峰雪岭的波涛之中,时而盘旋冲上云端,时而缓缓滑入深谷,时而急转避开绝壁,时而减速驰进洞窟……一山闪过一山迎,一峰突兀一峰来……令人目不暇接,胆战心惊。
越野车喘着粗气艰难地向上爬行。正午时分,汽车爬到了号称“冰山之父”——穆士塔格峰下的卡拉库力湖,我们准备在此小憩片刻。岂料刚下车,只觉头晕、心慌、胸闷、气喘。随行的同志告诉我们,这就是高原反应,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呐!一席话,更给这高原之行蒙上了一层诡奇莫测的色彩。
傍晚,高原一派寂寥,四野十万冰峰。晚霞中,一片正冒着炊烟的小城到了,这便是举世闻名的“石头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城。走进武警塔什库尔干县中队营区,一副“扎根高原意志比冰山还坚,抓建部队标准比穆峰还高”的对联赫然入目,让人顿感豪情满怀。高寒缺氧的冰川雪域留给官兵的是古铜的面庞、乌黑的嘴唇和凹陷变色的指甲。可这里的官兵却无怨无悔,不少人一干就是10多个春秋。那天,偶然遇见一位老战士“回娘家”探亲,他叫马达利,是个典型的塔吉克人。整整16年,马达利和他的战友一直守卫在冰峰哨所。有一次,他因患“高原肺水肿”住进距中队300公里外的武警南疆医院,当他得知部队进入等级战备时,便请求立即出院。医护人员都劝他:“你的肺水肿刚控制住,如不继续接受治疗,很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妻子从幼儿园接回了5岁的儿子一同到医院陪他,也苦口婆心地劝他。然而,他还是偷偷地溜出了医院。因为错过了班车,一向俭朴的他花了350元钱租车连夜赶上山……如今他已经转业到了地方,可他仍深深地眷恋着中队,一有空,便回“娘家”看看。帕米尔高原是铸造人的生命意志的巨大熔炉。一种坚硬的品质,随着冰峰雪岭的蜿蜒起伏而扩张延伸,就连官兵们的爱情故事也是那样荡气回肠、令人动容。
在中队营区里,有21棵柳树格外引人注目。官兵们说,21棵独特的“情侣树”,每一棵都有一个传奇般的爱情故事。副指导员向庆鸽是中队公认的“美男子”,女友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然而,他入伍一年后,女友来信却只写了八个字:“穆士塔格,我不喜欢!”哨卡开山后,他匆匆赶回四川老家,却听到了女友与别人结婚的消息……这样的婚变对中队官兵来说,并不鲜见。向庆鸽说:尽管人们都敬仰冰山的博大与伟岸,却只有圣洁的雪莲花才能在冰山之巅盛开。
冰山冷峻,阻不断真爱的步履;雪域漫漫,也隔不住火热的恋情。指导员蔡科社经历了多次吹灯拔蜡的痛苦之后,赢得了农场干警郑新明的爱情。这对有情人在高原警营举办了一个令人心醉的“冰山婚礼”:新郎新娘在营院里一起栽下了一棵见证他们爱情的柳树。从此,每逢有中队官兵喜结良缘,新人们都要用这种方式来见证他们的爱情。
“当兵当到天边边,站哨站在最高点。是勇士,就要到最高的地方去摸摸天……”第二天,我们又早早驱车向海拔5000余米的红其拉甫边防哨所进发。
红其拉甫哨卡旁,竖立着一块高大的水泥界碑,取名叫“0”公里界碑,白碑红字,在雪山上十分醒目。我慢步来到界碑前,手扶界碑遥望远处“万山堆积雪、积雪压万山”的绵亘天际,心里一阵激动。此时此刻,我真正明白,没有在帕米尔高原接受过冰雪浸浴的人,怎能感受到这冰山灵魂的纯洁!又怎能感受到戍边官兵职责的崇高!大山以不变的高度,立于亘古;人以平凡的双脚,迈成亘古。进疆任职以后,我经常有机会深入边境基层部队蹲点调研,并沿着漫长的边境线,寻访了著名的“小白杨”以及阿拉山、巴克图、霍尔果斯、白哈巴等边防哨卡,心灵每次都受到圣洁的洗礼!我突然感悟到,其实,自己是在追寻着生命的高原,探寻着人生的高度!人生,不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追寻中感悟着生命的激情?若干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看那探寻的脚印和所走过的路,就会由衷地产生出一种人生的自豪感和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