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为何没了央行“掌门人”

　　《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邱丹报道

　　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为何没了央行“掌门人”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近期推出了关于日本经济的封面文章，在标题的日本（Japan）上多加了一个i，变成了“Japain”，后四个字母组合成英文的“痛苦”（pain），意即日本正在经历经济痛楚

　　3月19日，日本国会参议院最大的反对党---民主党以125票反对、112票赞成，再次否决了福田政府对日本央行---日本银行---下任行长的提名。

　　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央行突然没有了“掌门人”，这在日本乃至国际社会都引起了一定震动。有人预计，4月即将在日本举行的七国财长及央行行长会议上，如果东道国没有央行行长来主持会议，那将是多大的尴尬！

　　伏笔早在去年7月就已埋下

　　央行人选之争，其实更多不是个经济问题，而是个政治问题。

　　3月12日，日本政府向国会提名日本银行现任副行长武藤敏郎为日本银行行长，以接替3月19日任期届满的日本银行行长福井俊彦，但是遭到反对党占多数的参议院的否决。18日，参议院再次否决了政府提名的日本银行行长接班人---原大藏省事务次官、现任日本国际合作银行行长田波耕治。理由与上次一样，认为提名人曾经担任过日本大藏省（财务部）次官（副部长），违背了“金融独立于财政”的原则。

　　接受《望东方周刊》记者采访的专家普遍认为，围绕日本银行行长人选的纷争，实际上是日本政坛党派权力斗争的体现。

　　过去执政党同时掌握众参两院，一般议案都会顺利通过。但是去年7月29日的参院大选之后，日本最大的反对党---民主党成为参议院第一大党，在野党与执政党之间的摩擦不断增加，日本国会通过议案的效率一落千丈。去年围绕反恐特别措施法的表决，由于众参两院意见不统一，导致临时国会两度延期，出现战后第一次跨年度临时国会。最后执政党联盟依靠众议院2/3的强大多数，通过了该法案。

　　但是这次的央行行长提名给了民主党一个绝佳的机会来施展反对党的否决权---1997年金融危机之后，日本修改《银行法》，规定日本央行行长的人选必须经过参众两院的通过才能任命。“这是反对党唯一能够淋漓尽致发挥其否决威力的事件。”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日本问题专家陈鸿斌告诉《望东方周刊》，“这恐怕是这次日本央行行长人选纷争的最佳注解了。”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樊勇明告诉《望东方周刊》，日本央行一向在经济金融方面就没有足够的独立性和影响力，很大程度上是大藏省（财政部）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因此央行行长一职空缺对于日本经济暂时不会产生直接和实质性的影响。

　　而这把交椅的空缺，更多是突显出了日本政坛党派争斗的激烈---主党借此明确了一个事实：没有我民主党的赞成，执政党是无法办成所有事情的。

　　输掉的可能是日本经济增长率

　　但我们又不能简单认为，这场纷争只是孤立的党派斗争事件。

　　很多日本人已经开始担心，在央行行长争执之后，反对党手中还握着另一张王牌---“汽油税”。这项将在3月底4月初表决、关系民众切身利益和政府税收的法案，可能使朝野两党的政治摩擦更加白热化。民主党希望能够废除汽油税，称这项税收是为特定利益团体服务的，但是执政党却希望这项法案能够得到延续，到时搞不好又拼个鱼死网破。

　　与此同时，《日本经济新闻》3月24日头版公布的最新民调显示，福田的支持率因上周无法如期选出央行行长而跌至31%，是他被提名为首相以来的最低点。

　　陈鸿斌告诉记者，在野党希望通过多次的否决，“塑造”福田政府的“无能”形象，使之陷入“信任危机”。最大的反对党民主党希望，可以借此“乱中取胜”，甚至逼得首相提前解散议会进行重新选举，进而取得众议院的多数席位。如此看来，反对党的措施确实奏效了。

　　从另一方面来看，本次央行行长人选纷争，对于“胜利”的反对党来说也不是没有失分。3月19日第二次否决之后，日本主要媒体也对民主党提出了批评，指责民主党所提出的财政与金融应该分开的理由不够充分，民主党这次的“鱼死网破”，是将国家的整体利益置于不顾。

　　《每日新闻》总结说，朝野两党的对立，已将央行行长的人事问题政治化。“行长空缺”将会降低国际社会对日本经济、金融政策的信任，对国民生活也将带来恶劣影响。

　　这并不算是危言耸听。2002年2月以来，日本经济曾持续增长6年多，超过了日本二战后最长的经济增长期“伊扎那歧景气”（Izanagi Boom，出现在1965~1970年之间，持续时间57个月）。但去年夏天以来，伴随着美国次贷危机及其对整个国际金融体系的影响，日本股市也大幅下挫。目前，日元对美元的汇率涨到了历史高位，对于依赖出口的日本经济是个巨大压力。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近期推出了关于日本经济的封面文章，在标题的日本（Japan）上多加了一个i，变成了“Japain”，后四个字母组合成英文的“痛苦”（pain），意即指出，日本正在经历经济痛楚。

　　日本银行是国家金融、货币环境的守护神，肩负着以国家信用为背景发行货币，并调整货币流通量和利率的重任。这次由于党派纷争而造成的央行行长空缺，对于处在不妙境地的日本经济来说，是个更大的信心危机。

　　上海日本学会常务副会长吴寄南告诉《望东方周刊》，这场政治博弈更大程度上打击了人们对日本经济的信心，受到最大伤害的是日本国民的利益。陈鸿斌认为，在目前日本经济乏善可陈、毫无亮点的情况下，这是一场“双输”的博弈。

　　福田恐怕还将“超低空飞行”

　　更多的人明白，现在所有目光的聚焦点，已经越过了那把空置的交椅，投向了其背后的福田康夫。

　　福田内阁去年9月上台以来，在外交上的建树大于在内政上的突破。吴寄南指出，福田内阁最大的成就之一，是改变了日本过去片面强调对美关系的外交格局，抛弃了“价值观外交”，成功实现了“回归亚洲”。

　　去年年底福田访华期间，不论是在大学的演讲，还是去曲阜拜孔庙，都释放出了“与中国有共同价值观---儒家思想”的信号，提升了中日关系回暖的热度。2月25日，韩国新当选总统李明博的就职典礼上，福田亲临现场，是当时出席的外国政要中规格最高的（美国是国务卿赖斯、中国是胡锦涛特使唐家璇）。

　　但国内局势对福田来说，却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2007年10月，爆出日本防卫省隐瞒海上自卫队供油量、前防卫事务次官守屋武昌与商界人士打高尔夫等防卫省丑闻。12月，由于日本政府没有严格监管制药措施，导致大约1000人因使用不良血制药品罹患丙肝。12月底，前任留下的养老金问题再次浮出水面。于是2008年元旦刚过，福田在新年首场新闻发布会上，就被迫因为这一连串“错误”向公众道歉。

　　南开大学日本研究中心教授王振锁告诉《望东方周刊》，公允地说，由于上台之后各方利益的协调不会一步到位，日本首相的支持率历来都会经历从刚上台时的高点向低点回落的过程。而当前福田政府面对国内的被动局势，正处于这个下跌过程。

　　吴寄南则指出，目前福田政府正在谨慎执政，尽可能在党内取得更高的一致，同时对于民主党的合理建议大都慷慨采纳，以缓和朝野矛盾。另外，福田本人比较廉洁，能被反对党抓住的把柄很少。因此，虽然福田目前的支持率不高，但是危险性也不高---最可能的结果是，福田还将“超低空”飞行（低支持率执政）一段时间。

　　换言之，目前反对党打的是“内政牌”，而执政党打的则是“外交牌”，这种奇怪的局面将持续下去。目前，国会内正针对在4月以前必须敲定的各种税制问题展开舌战，福田很可能要面对另一场“四月危机”。而5月份中韩领导人胡锦涛、李明博将相继访日，8月将在日本召开G7会议，这些又都是福田外交加分的绝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