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祖国成为世界技能强国

　　我总记得马丁·路德·金（M．L．King）的一句名言“Ihaveadream”。我也有一个梦，尽管这个梦很简单、也很世俗。那就是，在21世纪我希望我的祖国成为世界技能强国。我心中也有一支自己的“梦之队”。那就是，在五年、十年、十五年或者二十年之后，中国将拥有一支世界上最杰出、最优秀的生产人员和服务人员的大军。我们要有世界上技术水平最高的汽车、火箭、住房和抽水马桶的生产人员；我们要有世界上服务质量最好的客房、餐厅、美容、美发和家政服务人员……

　　有人说，都什么时代了？都知识经济、网上生活、数字地球了，你怎么还是只知道吃啦、穿啦、用啦；还只重视生产啦、服务啦、师傅啦、工人啦？听起来，你就像是50年前的人。

　　我自感还不是非常迟钝麻木的人，但是我要说：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中国正处于工业化初期，中国正在迈出它走向现代化的第一步。发展强大的种植业、制造业和服务业是未来50年最重要的任务，是实现中国第三步发展战略的关键。即使50年后，我们初步实现了现代化，我们仍然需要强大的种植业、制造业和服务业，那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在《时代》（Times）杂志上，我也读到过国外高科技新贵们类似的话：Wethinkdigital．Webreatheandeatdigital．Ourbodyandsoularealldigital．Thatiswhatsetsusapart。（我们用数码思维，我们用数码呼吸，我们把数码当饭吃。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整个都是数码的。这就是我们的独特之处。）

　　我很欣赏这些高科技骄子们的浪漫激情，但我确实没把这些话完全当真。科学、知识、数字、信息再重要，它只是物质世界的一种属性、一个方面。毕竟我们不能直接吃知识、喝信息、躺在数字或者互联网络上睡觉。无论社会生活怎样演变，生命主体的存在必须直接依赖于物质的新陈代谢，人最终消费的只能是物品和服务（goodsandservices），一万年都是如此。

　　科学和知识的意义在于，它们能够大大提高人们生产物品的效率，提高人们提供服务的质量，以及大大降低生产的成本和资源的消耗。但是，科学和知识永远不可能取代物品和服务。所以，科学和知识是生产力，技术和技能同样是生产力。任何科学和知识都必须通过技术和技能，才能得到实现；任何科学和知识都只有通过处于生产和服务第一线、直接为社会提供物品和服务的职业劳动者之手，才能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只要人们最终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物品和服务，人们就永远需要各行各业的职业劳动者。

　　然而，中国传统社会心理和等级意识中长期存在鄙薄技术技能工人、鄙薄职业教育培训的观念。虽然，现在高校扩招，高等教育走向平民化，最终对消灭等级差异有很大意义；但是，另一方面，在许多人看来，这又是个改变自己或者子女的身份和地位的机会。所以在“高考热”、“普教热”有增无减之时，技术技能工人和培养他们的职业教育培训事业曾进一步受到鄙薄和冲击，一度陷入低谷。

　　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它最后的低谷，是黎明前的暗夜，新生前的阵痛。

　　为什么？因为现在真正出现了从根本上改变传统观念的条件。这就是体制变了。体制不变，你说一千、道一万，口头上可以把工人捧上天，其实改变不了大格局。在一个以学历、以文凭决定人的身份，以身份决定人的地位的社会里，无论你把技术技能工人说得多重要，你把职业教育培训提得怎么高，也是白说。技术技能工人的地位就摆在那里，为其服务的职业教育培训的地位也就摆在那里。你不过是高考落榜者的安置所、收容队；你培养的只能是二等人才，你搞的只能是二等教育。你的地位和命运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然而，今天我们面临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正从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社会，正从非竞争性社会走向竞争性的、以市场为主导的社会。这个社会不再看重你的身份和地位，看重的是你的本事，你的能力，你的职业道德和敬业精神。现在，对任何人来说，你都将面临市场的选择和度量。

　　当一个以能力为主导，而不是以身份为主导的竞争性现代市场经济社会到来时，职业教育与学科教育平起平坐，学历文凭与职业资格并重并举的时代也就到来了。现在，如果人们再看不起职业教育和职业培训，再忽视生产服务人员，鄙薄技术技能人才，最后会有一个力量，一个比传统观念、比现代媒体甚至比整个政府都强大得多的力量出来说话。那就是市场。它说话要比我们任何人都管事得多。

　　在意大利，一个鞋楦师的月薪可以达到1万美元，而一个教授或工程师的月薪至多两三千美元。国内现在一个高级数控机床的操作工人年薪也已经达到10万元。这个趋势，看来是不可逆转了。当大学热过去，当大学生们不得不回过头来重新寻求职业性、技能性训练的时候，由于我们今天稳住了阵脚，守住了阵地，我们就可以少受一点市场的惩罚。那时，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为国家经济起飞准备了当用人才。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市场是一把双刃剑。市场化的到来，要求职业教育作出重大改革，照搬照抄普教那一套肯定不行了，只有面向市场、面向企业、面向劳动者，以能力为中心才有出路。这个时代是跳跃的时代，是一个跨越式发展的时代。只要解放思想，勇于进取，我们就一定能实现把伟大祖国建成世界技能强国的梦想。

　　作者简介

　　陈宇教授，现任中国就业促进会副会长、中华职业教育社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博士研究生导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