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焦油烟：“温柔”地杀你

　　“低焦油”骗局

　　卷烟在不完全燃烧的情况下产生的焦油含有16种致癌物质。烟草公司为了应对公众对烟草的健康恐慌，不断改进卷烟加工工艺和设计，减低标准焦油含量。

　　1950年代，西方卷烟公司推出了“低焦油”、“淡味”卷烟，其名称来自于吸烟机器测试时输送的焦油和尼古丁较低。

　　烟草公司首先为卷烟加上过滤嘴，声称这种过滤嘴能有效降低卷烟中的焦油含量。随后其又在过滤嘴周围打一圈或多圈的透气孔，解释说这样在吸烟时，会有一部分外界的空气通过这些透气孔被吸入，从而稀释被吸入的烟草烟雾。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从1967年开始用测试机来测量香烟中尼古丁和焦油的含量，公布每种牌子的测试结果。但是，1977年来自生产著名烟草品牌“万宝路”的公司内部数据显示，烟民实际焦油摄入量比机器测试数据高3倍。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杨功焕向记者解释说，与吸烟测试机器不同，吸烟者倾向于在吸烟时，用手指或嘴唇盖住大量的通风小洞，所以实际吸入的焦油和尼古丁比机器测得的水平高。除了盖住通风小洞外，吸烟者还增加每天吸烟的次数，吸更大口，更频繁地吸，或者更深地吸入肺部，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尼古丁的水平。

　　经过烟草公司几十年的努力，卷烟的标准焦油量在过去五十多年的时间里降低了近60%。但是人们期盼烟草相关疾病大幅下降的好事却并没有出现。以英国为例，1971年-1991年间的英国男性医生标化肺癌死亡率比1959年-1971年间的上升了19%，即由原来的264人/10万人增加到314人/10万人，而同时期英国烟草的标准焦油量大幅度降低。

　　在北京宣武医院胸外科主任、中国癌症基金会控烟与肺癌防治工作部主任支修益看来，近几年来肺腺癌的发病率急剧上升，与“低焦油”的宣传有很大的关系。吸“低焦油”卷烟的人，为弥补尼古丁摄取量的不足，拼命把卷烟烟雾吸入肺部深处，使腺癌多发区末梢部的烟雾吸入量增加。“低焦油吸烟更深，治疗更难，危害更大。”支修益说。

　　据美国国家癌症研究中心的前瞻性队列研究，在6年时间里跟踪了94万人的情况，其中25%是吸烟者。吸极低焦油（每支7毫克）、低焦油（8-14毫克）和中等焦油（15-21毫克）过滤嘴卷烟的吸烟者死于肺癌的风险是一样的。吸高焦油、无过滤嘴卷烟的人面临更大的风险，只有戒烟的或从未吸烟的人患肺癌的风险显著降低。较低焦油卷烟导致吸烟雾进入肺部的方式改变，促使肺部腺癌（肺部深处发生的癌症）发病率增加。

　　世界卫生组织驻华代表韩卓升博士指出：“所有的烟草制品，包括所谓的‘低焦油’卷烟，都是致命的。不存在健康的烟草制品。”

　　科技牌？忽悠牌？

　　1976年，世界上第一支焦油量低于16毫克/支的低焦油卷烟诞生。尽管医学界与公共卫生界不能同意低焦油烟对人体危害减小的判断，但是在20年后的今天，“降焦减害”已经成为中国烟草业的主题词。

　　1998年，10毫克的中南海卷烟在国家烟草专卖局组织的技术创新大会上，被评为行业科技进步二等奖，被称为“中国第一支最低焦油含量产品”。三年之后，“低焦油中南海”香烟被评为全国烟草行业名优卷烟。2003年国家烟草专卖局制定并发布了《中国卷烟科技发展纲要》，确定以降焦减害为主要任务的总体科技工作思 路，以“高香气、低焦油、低危害”为主要方向的产品开发工作要求。2004年国家烟草专卖局出台《国家烟草专卖局关于调整卷烟焦油限量要求》，决定从2004年7月1日起，凡盒标焦油含量高于15毫克的卷烟不允许进入交易市场交易。

　　中国烟草专卖局局长姜成康鼓励中国制烟人说：“要紧紧依靠科技进步，坚持中式卷烟‘高香气、低危害、低焦油’的发展方向，突出风格特色，提高产品质量……”

　　由是，各品牌烟也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大打“科技牌”：

　　——芙蓉王（蓝）系列卷烟产品：“研究开发芙蓉王的低焦油、低危害系列卷烟产品，投放市场，达到抢占低焦油高档卷烟市场，提高企业市场竞争力，提高吸烟安全性以及满足高层次烟民需求等目的。”

　　——中南海：“5毫克低自由基中南海香烟采用北京卷烟厂独创的新型生物滤嘴技术、低自由基技术，在降低产品焦油含量的同时，使烟气中导致疾病与衰老的烷基、烷氧自由基含量有效降低，是领先世界水平的新一代低危害卷烟产品。香气谐调、久远，烟气柔和，余味舒适干净。”

　　——“‘白沙银世界’香气清雅、浓郁、丰满，口感纯正，具有时尚、浪漫的特性。它精选优质上等烟叶以现代科技手段，合理配方，品质进一步提高，对人体危害减少。白沙银世界使您感觉到一种醇和、飘逸、自由自在的飞翔。”

　　厦门卷烟厂2000年研制出8毫克低焦油超醇“石狮”上市后，2002年销量即达到6000箱，2003年销量达到 12000箱，成为同价位销量最大的卷烟产品。

　　烟草商打着科技创新、“降焦减害”的旗号，吸引了更多的烟民通过醒目标注低焦油和尼古丁水平的标签来消解对健康风险的警觉，来达到自己扩大卷烟销售的目的。而不在少数的烟民正在被“低焦油”和“淡味”“忽悠”着。

　　一方面，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烟草税收一路上升，到2005年已经达到利税2400亿元，烟叶几乎直接变成了黄金。烟草业每天对国民经济贡献超过8个亿。从1987年起，烟草一直是中国第一大税源。目前中国有烟农360多万人，零售客商400多万户；烟草行业有50万名职工，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利益群体。

　　另一方面，2003年11月，中国政府正式签署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烟草控制框架公约》成为第77个签约国。2006年1月9日，框架公约在中国正式生效。2007年1月，国务院批准成立了以国家发展改革委、卫生部、外交部等8个成员部门组成的部际履约协调机构，负责协调全国的履约工作。框架公约第11条专门指出，“淡味”“低焦油”“超淡味”和“柔和”等术语是虚假的和误导性的。框架公约要求各缔约方制定和实行有效的措施，确保烟草制品的包装和标签不造成一种产品危害较小的虚假印象。

　　在政治承诺与商业利益的天平上，“低焦油”这颗不轻的砝码应该摆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