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丧失语言能力

兄妹被关的黑屋

    □今报记者 田霖 张波/文图

    妹妹长年不穿衣服，哥哥丧失语言能力

　　害怕孩子被其亲爹抢走、与邻居孩子打架，母亲及姥姥把一对兄妹关在小黑屋里十几年，长年不见阳光。

　　而今，哥哥已经32岁，妹妹29岁，生活不能自理，整天躺在床上，不出门，完全靠年近花甲的母亲伺候。妹妹的头发长度超过了身高，多年未穿衣服，思维紊乱；哥哥几乎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不能下床，俩人最好的伙伴是一只猫和一只狗。

　　4月12日，在这个桃花灿烂、杨柳依依的季节里，今报记者赴安阳，走进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兄妹藏身被窝，十几年不出屋门

　　皇甫屯村，安阳市区向北约10公里一个普通村庄。2003年，该村被划入安阳市殷都区北蒙办事处，属于办事处所辖的16个行政村之一。在村里一栋栋崭新的两层小楼中，一栋破旧的平房显得格外扎眼，平房墙上的部分砖块已经脱落，顶上用塑料布覆盖。据村民介绍：“这是村里最旧的房屋，建于上世纪60年代，两个一直被关在屋里的孩子就在这栋平房内。”

　　12日上午9时，记者多次敲门，并等待10多分钟后，生锈的铁门终于打开，门边站着一个身高约1.6米、头发斑白的老人。

　　老人叫杨瑞勤，今年56岁。她和32岁的儿子杨晓峰、29岁的女儿杨晓静是这栋平房的主人。

　　平房共4间，西侧两间是杨瑞勤的卧室和厨房，东侧两间便是两个孩子的住房。走进东侧房，首先进入的是杨晓静的房间，套间里住着杨晓峰。“他俩都在被窝里，怕见人，没出过屋门，都十几年了，等会儿你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们。一来人，他们全用被子蒙起头。”老人提醒记者说。

　　妹妹长年不穿衣服，哥哥丧失语言能力

　　房间内光线暗淡，异味扑鼻，隐约可看到地上堆积着一个个尼龙袋，“里面都是孩子以前的旧衣服和别人送来的衣物。”杨瑞勤说。

　　床就在尼龙袋后面，上面还放着一本残缺的小学生字典，一根点了一半的蜡烛，还有一块没有啃完的黄面窝头。杨晓静就躺在床上，用黑黢黢的被子蒙着头，不愿出来。倒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不时钻出，但很快又被从被窝延伸出来的绳子拽了进去。“晓静，你想不想出去？”面对记者的询问，被窝里重复传出又尖又细的声音：“不出去，我就是不出去。”

　　慢慢地，晓静的抵触情绪开始减弱，偶尔会回答一句话。她说：“我喜欢开车，大车、小车都会开，10年前，我还开着车上过路呢，跑了很远。”据杨瑞勤介绍，晓静十分聪明，没有见过的东西、物件，一摆弄就会了。“我身高1.59米，这孩子比我高一点，因为没剪过头，头发比身高还长，她还说她的头发是白色的。”杨瑞勤摸了摸晓静乌黑的头发说。“别摸我，别给我拍照。我头发就是白的。”晓静躲在被窝里喊叫着。“她好几年没穿过衣服了，邻居送来的衣服她也不穿。她说只穿自己买的，但这么多年她都没下过床。”杨瑞勤说。

　　右转是东侧房的套间，南侧窗户下也堆积着杂物，东墙边放着废弃的自行车和电视机，房间其他空间被一张床占据，床上便是哥哥杨晓峰，床下蹲着一只狗。

　　杨晓峰蜷缩在一床潮湿的被子里，占了床的四分之一。“晓峰！晓峰！”妈妈多次喊叫后，晓峰才露出了头，侧身躺着，上身穿的衬衣扣子未扣，胡子一寸来长，口中说着什么，难以听懂。

　　接受采访时，晓峰不时地摆弄着手边的几张旧报纸，其间还从床上爬起来，在屋里小便。“一起出去吃饭去，行不？”记者问，但晓峰看都不看记者一眼，只顾自言自语。“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他好多年前就开始说话不清晰了，也不愿意下床走路。”杨瑞勤掂着晓峰的鞋子说，这双鞋好久没穿了。

　　害怕孩子被前夫偷走、出去打架闹事

　　两个孩子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光景？杨瑞勤说，这要从她结婚时说起。

　　杨瑞勤生于1952年，1976年经人介绍，与邻村张某结婚，第二年生下了长子晓峰，第四年生下晓静。

　　据杨瑞勤介绍，张某弟兄五个，5个媳妇轮流做一大家人的饭，但她在娘家的时候没做过饭，感觉“做饭累死了”，便经常带着孩子回娘家“偷懒”。久而久之，原本感情不错的夫妻出现矛盾，并最终导致离婚。

　　离婚后，张某扬言“把孩子弄回去”，杨瑞勤的母亲怕外孙和外孙女被偷走，开始严加看管孩子，不允许孩子出门，让杨瑞勤在房里看着孩子。

　　转眼间孩子已经8岁，该上学了，晓峰被送到小学。“孩子比较调皮，经常和其他孩子打架。”杨瑞勤回忆说，每次回来几乎都是鼻青脸肿，“有时候，一些孩子的家长还带着本族的人撵到家里说孩子的事，吓得我们把孩子关到屋里，怕他们打孩子。”说到这儿，杨瑞勤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于是，每次放学，晓峰和妹妹晓静便被姥姥和母亲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

　　1984年，经人介绍，杨瑞勤和同乡司空村的一名离异男子组建了新的家庭，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此后，杨瑞勤便一直住在娘家。“在我和第二个丈夫过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住在姥姥家。因为姥姥平时也要干活，怕孩子出什么事，总把孩子锁在家中。和第二个丈夫分开后，孩子也是经常被关在家，我得下地干活。”杨瑞勤说。

　　她还说：“孩子大了后，事情也多了，经常和人打架，我和孩子的姥姥把孩子锁在屋里，不让他们俩出去。”这样一锁就是十几年。

　　整天躺在床上等送饭

　　1992年，已经读到初二的16岁晓峰辍学；同年，刚读到初一的13岁晓静也辍学了。从此孩子便整天躲在屋里。杨瑞勤说，她也不愿意孩子出去，怕孩子和别的孩子打架，“毕竟我是一直住在娘家，这是很丢人的事，见了邻居也不好说”。

　　几年过去，杨瑞勤和母亲年龄越来越大，俩人一直在“关心”着孩子，“几乎没让孩子出过房门，吃饭给端过去，有时候，他们衣服都不穿，半晌午还不起床，有时候是一整天不出去”。劳动压力不太大的两个老人，就这样一直精心伺候着俩孩子。

　　孩子也变得越来越懒，经常一整天不起床，光着身子缩在被窝里。吃饭由杨瑞勤端到跟前，洗头也是老人负责。慢慢地，俩孩子话语也变得少了，整天窝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九几年的时候，我发现俩孩子下床走路都不正常了，而且经常在屋里方便。我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但当时没在意。”杨瑞勤说。“在我印象中，孩子最近一次出门是在2000年，那时候村附近有了通往安阳的车。俩孩子都没坐过车，我哄俩孩子说去坐车，结果只有晓静起来了。”杨瑞勤说，那是孩子最后一次走出房间，至于晓峰最后一次出房间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

　　【声音】都是过分溺爱惹的祸

　　随着时间的流逝，杨瑞勤的负担越来越重，不但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老母亲和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孩子”，生活十分拮据。

　　2003年以后，杨瑞勤已经不能再种地，生活完全靠当地政府和邻居的资助。狭小的院落里被杨瑞勤种上了蔬菜。邻居经常给他们送来一些菜和旧衣服。一家人的生活就这样一直维持到现在。“主要是他们太溺爱孩子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在皇甫屯村，说起杨瑞勤和她的孩子，村民议论纷纷。“其实那两个孩子上学时很聪明，学习也好，就这样毁了。”一个曾是晓静小学同学的妇女说。

　　曾担任过晓静初一班主任的房老师告诉记者，晓静在他印象里，非常聪明，但很内向，不爱说话，学习也不错，可初一没上完，就退学了。“看得出来，她的精神很受压抑”。

　　需要激发孩子的求生欲

　　“我年龄也这么大了，不能陪他们一辈子。还指望着这俩孩子在我老后能养我呢，但他们这样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可又想让他们早点过正常的生活。”杨瑞勤抹着眼泪说，希望能有人给她出点子让孩子过正常生活。

　　4月10日，河南电视台民生频道记者先后带着河南中医学院、郑州市第八人民医院的医生前往皇甫屯村，对两个孩子进行了问诊。医生说，两个孩子长期与世隔绝，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的生存欲望，精神接近崩溃，要想改变他们的现状，只能是家长别再伺候孩子，让孩子自己萌发生存渴望，逐步走上正常生活。在此期间，最好还要找到孩子小时候的伙伴，尽量唤醒孩子的记忆。

　　杨瑞勤说，她现在已经按照医生的说法，不再给孩子端饭了。也委托本报帮她找到治疗孩子的方法。

　　■对话抱我的猫，我杀了你

　　记者：你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买衣服穿，行不？

　　晓静：我不起来。不穿你买的衣服。

　　记者：那你穿什么？

　　晓静：我什么都不想穿，就想在床上。

　　记者：你看，你比我都大。你妈老了，不能做饭了，咱一起给她做饭去？

　　晓静：不做。

　　记者：你妈妈说你小时候做的饼可好吃，你起床，做点饼咱一起吃行不？

　　晓静：不做，不起来。

　　记者：今年是哪一年？

　　晓静：2008年吧。

　　记者：你要不起来，我把你的小猫抱走了。

　　晓静：你抱走，我杀了你。

　　记者：那要是你妈妈抱走呢？

　　晓静：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