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西藏之路》封面。
早春在巴黎跟雅克丽娜·麦塞柯女士通电话,骤感岁月如梭,恍悟她的父亲、龚古尔文学院院士罗布莱斯辞世已近14年了。其间,法国设立了“罗布莱斯文学奖”,罗氏名剧《蒙塞拉》自1948年公演后,已被译成20多种文字,迄今每年世界上总有一两个国家在演出。上世纪80年代初,他的小说《曙光》、《酷烈的岁月》、《威苏维火山》等中译本相继出版,在他留给后世的诸多著作中,有两本专门写中国,一本是《蓝蓝扬子江岸》,一本是《西藏之路》。
1935年夏,罗布莱斯在马尔罗的《人类境遇》的感召下,萌生出目睹中华大地上发生的深刻变化的想法。他不远万里从马赛出发,来到云南昆明,想由此进入中央苏区,不幸途中染病,被迫返回。
45年后罗布莱斯再次来华,这也是他首度踏访新中国。1980年10月,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公演罗布莱斯享誉世界的名剧《蒙塞拉》,中国戏剧家协会邀请他前来指导。接着他又应中国作家协会之邀两度访华。罗布莱斯是位极富正义感的作家,他对西藏怀有深重的情结,他有一个夙愿,就是走访从农奴制下获得解放的西藏,在巴黎时他曾多次向我表达过这一企望。1984年罗布莱斯终于有了一次赴藏考察的机会,这时他已年逾古稀,而且患有糖尿病,但他却丝毫不考虑进藏的高山反应而欣然前往。启程前,中国文联主席周扬和中国作协常务书记朱子奇在北京专为他设宴饯行,恳请他写一本亲临西藏的观感,向世人反映那里的真实情况。这样,罗布莱斯就成了继法国总统德斯坦之后,第一位造访西藏的西方作家。
1986年,罗布莱斯撰写的《西藏之路》由法国格拉塞出版社和法思盖尔出版社联合推出,成了法国当年圣诞节的一大畅销书,1997年再版。在这本书里,作者客观而又忠实地记录了自己踏上“西藏之路”沿途的见闻,摆出西藏隶属中国的无可辩驳的史实,以满腔热忱和作家的抒情笔调道出了西藏翻身农奴的喜悦。为了全面反映西藏和平解放及民主改革后的社会面貌,他遍访西藏各阶层人士,尤其是民主改革前三等九级中被称为“会说话的牲口”、受压迫最深的差巴、堆穷、朗生等,还跟藏族作家益希丹增等人进行长谈,会见了阿沛·阿旺晋美等领导人,力求自己的著作能够叙述公正,生动而具有说服力。
罗布莱斯素以诚笃著称,《西藏之路》用事实驳斥了西方一些政客和文痞对西藏真相的恶意歪曲,向法国公众展示了“世界屋脊”摆脱农奴制枷锁后的崭新面貌。另外,罗布莱斯还委托我将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益希丹增题赠给他的长篇小说《幸存的人》译成法文出版,进一步帮助他的同胞们了解西藏今昔。自此,凡遇到法国媒体就西藏问题污蔑中国时,他就挺身而出,凛斥种种谬论。一次,法国电视二台播映一部关于西藏的纪录片,解说者扬言:“西藏连一所医院都没有建过。”罗布莱斯听了义愤填膺,立即拨通电话,质问电视二台领导:“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们刚放映了拉萨一条街的镜头。这条街后街角的那座建筑就是一所医院,我在西藏时曾经参观过。”电视二台负责人十分尴尬,只有连声向这位龚古尔文学院院士道歉,推托说他们不大了解情况。
罗布莱斯一向仗义执言,为受西方殖民主义欺凌的民族鸣不平。阿尔及利亚著名作家斐拉文评论他的作品是“灵魂邀请的呐喊”,旨在“驱散夜的黑暗,跟其他人兄弟般联合起来,去迎接明朝的曙光。”
1994年夏,罗布莱斯将自己追悼亡友加缪的最后一部手稿《加缪,太阳兄弟》交给塞依出版社付梓,回到家时在门口跌倒,溘然长逝。我同妻子赶至巴黎市郊的昂勃瓦兹·巴雷医院与他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并参加葬礼,放下鲜红的玫瑰花,撒下一抔黄土,默祈这位深怀“中国情结”、在西方文坛难得遇到的中国知音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今天,再次翻阅罗布莱斯的遗著《西藏之路》,忆起这位法国文豪的音容笑貌不禁心生钦佩之情。《西藏之路》这本书恰是一位有良知的西方作家对西藏现实的诚恳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