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广州首支成建制便衣侦查队 公众安全感上升

　　探访首支成建制便衣侦查队

　　便衣警察队伍出现后，广州的公众安全感从2005年的69.9%上升到了2007年的86.7%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肖文峰

　　“完全看不出来！”“乔装隐蔽得真好！”正在广州参加全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会议的代表们发出一声声赞叹，广州的便衣警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4月8日，与会代表对广州火车站地区视频监控中心进行了考察，中心的值班民警通过视频监控对讲系统，要求车站广场上一群人中的便衣警察面对监控探头，举手示意，并进行了对话。

　　这些乔装成候车群众、清洁工人、路人的便衣警察隶属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便衣侦查大队，他们已经成为打击广州火车站地区街面现行犯罪的一把尖刀。在组建以来的两年时间里，这支300人的队伍一共破获各类刑事、治安案件5000多宗，抓获犯罪嫌疑人6300多名，也曾创下了一个月破案278宗的纪录。

　　“老鼠多了就要养猫！”广州市公安局便衣侦查支队支队长赵汉东对本刊记者说，“实施街面犯罪的犯罪分子是老鼠，大街上潜伏下来的便衣警察就是猫，火车站地区的‘猫鼠博弈’只是广州便衣警察在打击街面现行犯罪中的一个缩影。”

　　羊城便衣现在已经是一支拥有2000名民警的成建制队伍，这支队伍的出现，是广州警方针对治安形势的变化，大胆改变传统警务模式的有效探索，也收到了奇效。

　　重拳出击街面犯罪

　　2005年，中共广州市委、市政府对公安机关提出强化对街面犯罪的打击和控制，力争实现“两抢”案件同比下降两位数百分比的目标。

　　经过对广州社会、经济、治安发展变化的调研，广州市公安局在原公交分局的基础上，整合资源，下沉警力，于2006年3月16日组建了专司社会面控制和打击街面犯罪的便衣侦查支队。

　　赵汉东对本刊记者说，便衣警察队伍在成立之初曾引起过一定程度的争议，这种争议甚至发生在公安机关的内部。一些人提出，各级公安机关已经有了专门打击各类刑事犯罪的刑警机构和队伍，还有没有必要再为了打击街头的“两抢一盗”（抢劫、抢夺、盗窃机动车）专门组建业务单位？

　　赵汉东向《瞭望》新闻周刊提供的广州社会治安的资料显示，2005年之前，连续六年，广州市的刑事发案每年都在10万宗以上，2005年为105364宗。在2005年的刑事案件中，仅“两抢”案件就高达32645宗，占据总量的30%，它们与盗窃机动车案件、入室盗窃案一起，成为严重威胁群众安全的多发性刑事犯罪。

　　赵汉东说，面对广州治安发展演变的这些特殊状况，公安机关长期以来的破案机制、结构表现出了一定的不适应。在传统的体制下，刑事案件主要有三支侦办力量，一是市局刑警支队，二是各区分局的刑警大队，三是派出所的刑侦中队或刑侦组。其中，刑警支队主要是指导办案、提供技术服务和对特别重大案件的督办，而派出所的主要工作是以防范为主，特别是在近年来强调加强社区警务工作后，派出所办理刑事案件在结构和能力上也有所削弱。因此，对刑事犯罪的打击主要依靠各区分局的刑警大队。

　　赵汉东介绍说，广州的各公安分局，刑警最多的也就是100多人，派出所里最多的不超过10人。在刑事案件高发的那些年，一年立案的“两抢”案件就高达3万余宗，再加上6万余宗其他类型刑事案件，仅由全市1000多人的刑警来应对，很难从根本上解决广州的高发刑事案。为此，广州还经常组织专项打击行动，但只是某一个时间段里的集中打击，也难以从根本上改观。

　　同时，这些刑警面对的是很多类型的犯罪，相比之下，“两抢一盗”案件还不算是重点案件，杀人、绑架、重大伤害、爆炸、强奸等暴力型犯罪，都花费了刑警巨大的精力，尤其是他们还面对着“命案必破”的要求。

　　赵汉东从事刑警工作30年，他深有感触地说，打击“两抢一盗”的工作一直就像是“猴子摘桃”，不停地摘，最后却都掉到地上了，拿在手里的没有几个。“两抢一盗”案件涉及民生的问题，社会治安不好、社会秩序乱，影响的是老百姓的民生。群众对治安不满意，每天担心被偷被抢，构建和谐社会也就无从谈起。

　　这支国内首次建立的成建制的便衣侦查队伍共有2000余人，其中支队700余人，各分局便衣警察的人事归分局管，业务由支队管。成立这支队伍并不是靠新招民警或从原刑警队伍大量抽调，而主要是从市局、分局机关单位调动到一线。这些民警成为便衣警察后，工作补贴为公安各警种最高，表明了待遇上的倾斜。

　　广州便衣警察队伍的组建很快在治安治理工作中收到了奇效，在两年多的实践中，这支队伍抓获犯罪嫌疑人的数量已占了全广州被抓犯罪嫌疑人的近50%，广州“110”今年日均的“两抢”报案量已下降到2005年的1/4。

　　便衣警察无时无处不在

　　赵汉东说，便衣侦查队伍能在打击犯罪中发挥特殊作用，取得显著成绩，与便衣警察改变了打击街面犯罪的传统模式分不开，其核心是将长期以来的“以案找人”转变为“从人到案”。

　　长期以来，公安机关在打击犯罪方面形成了相对固定的侦查模式，即在案件发生以后，运用各种侦查措施、手段和谋略去查明案情，获取证据，揭露并证实犯罪嫌疑人，也就是“以案找人”。

　　在实际效果方面，由于街面“两抢一盗”犯罪分子作案快，大部分事主甚至无法看清嫌疑人的面貌，且现场遗留的证据较少，取证非常困难，破案后常以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为证据支撑，犯罪嫌疑人一旦翻供，就难以对其刑事处罚。

　　同时，由于从发案到破案有一段时间，犯罪分子作案后往往迅速将赃款、赃物消费、变卖，破案后为群众挽回损失的机会较少，群众无法感受到案件侦破所带来的好处。

　　而便衣侦查支队的组建就能够实现在公安机关尚未接到报案之前，通过各种措施和手段，主动发现、控制并在犯罪刚刚实施时就进行打击，是一种“从人到案”的侦查模式。这种模式实现了警务工作前移，容易人赃并获，在取证上一改旧的侦查模式所存在的弊端，大大减少了侦查破案所需要的成本。同时，由于是现场抓捕，能及时为群众挽回损失。

　　便衣警察队伍的建立逐渐扭转了公安机关长期以来在打击“两抢一盗”犯罪中的被动局面，也减少了工作的盲目性。这支队伍改变了“固定的上班和值班制度、固定的执勤区域、固定的执勤时间、固定的执勤人员”的传统警务模式，实施弹性安排的全天候警务控制，主动寻找战机，使犯罪分子感到便衣警察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开创了打击刑事犯罪、控制社会治安的新局面。

　　便衣侦查支队还根据治安的动态情况制定了多项考核指标，并不断进行动态的修订，充分调动了民警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在新的工作机制下，便衣民警深入街头巷尾，在群众中调查，并在出租车司机、公交司机、路边店铺、书报亭、停车场工作人员中广泛建立信息渠道，实施“情报导侦”，改变了盲目出击的局面。至2007年底，仅出租车司机提供的举报，就协助便衣民警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151名，破获各类案件120宗。

　　在重点整治高发案区域上，也体现出新机制与新模式的灵活性。在广州市列出的重点整治的13个地区，便衣侦查支队先后投放警力，进行集中整治，有效遏制了重点发案地区刑事案件的高发态势。

　　今年3月，便衣侦查支队全部警力投放到广州市白云区，与区公安分局配合，采用“外科手术”的方式开展打击，仅一个月就抓获了近400名犯罪嫌疑人，摘除了一批治安“毒瘤”。

　　收获公众安全感

　　便衣警察队伍在广州出现的这两年，也是广州社会治安趋向好转的两年。

　　在多项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措施的共同作用下，2006年，广州市全年刑事发案自2000年以来首次降到10万宗以下，抢劫、抢夺、盗窃机动车等多发性犯罪明显下降。

　　2007年，广州刑事发案更是降至7.9万宗。多年的治安管理难点——广州火车站广场地区，2006年和2007年分别实现了116天和275天刑事案件“零发案”。

　　赵汉东表示，成建制便衣警察队伍的出现，至少收到了四个方面的明显效果。

　　一是抓获了一大批犯罪嫌疑人。自广州市公安局便衣侦查支队组建至今年一季度，便衣警察共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24977名，破获案件17372宗，打掉犯罪团伙2114个。其中，抓获“两抢”犯罪嫌疑人6831名，破获“两抢”案件5683宗，打掉“两抢”团伙707个。

　　二是对现行犯罪活动产生了心理威慑。便衣侦查队伍的运作模式，一改过去警察在明处、犯罪分子在暗处的现象，使犯罪分子在预备作案时，产生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使一些犯罪分子放弃作案动机，或不敢在广州作案，从而直接带动了广州刑事案件特别是“两抢”案件的下降，2006年全市“两抢”案件同比上一年下降了29.1%，2007年又同比下降了36%。

　　三是提高了打击犯罪的质量。便衣民警在犯罪现场第一时间进行调查取证，证据流失较少，能够及时将违法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提高了对违法犯罪嫌疑人的打击处理力度。也因而改变了之前抓了放、放了抓、处理难的被动局面。广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委员会的统计表明，便衣警察抓获的犯罪嫌疑人能够作出处理的人员占抓获总数的90%，刑拘后处理率达到80%以上。

　　四是群众对社会治安的满意度得到了提高。在传统的事后打击模式下，即使案件侦破，事主的财物往往已被犯罪分子挥霍一空，无法追缴，无法为事主挽回损失。而便衣侦查模式就是努力做到与犯罪分子作案的时间同步，在案件发生时就将犯罪分子抓获，及时为群众挽回损失。中山大学开展的“广州公众安全感”调查显示，广州群众的安全感由2005年的69.9%上升到2007年的86.7%，便衣民警们的努力功不可没。

　　赵汉东告诉本刊记者，自己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对社会治安的有效治理一定要因应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广州市已经提出了最近几年治安工作的总体目标，要求在2010年广州承办亚运会当年，全市刑事案件总数控制在6万宗左右。这也意味着，作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一支力量，便衣侦查支队要发挥重要作用，就还要在提升素质和战斗力、提升打击效能、加强制度建设等很多方面继续进行探索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