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买下政府巨额“借据” 13年来仍分文未偿还

　　老汉13年前购买巨额新沂市政府发行的“借据”，至今分文未得贫病交加——

　　政府有钱盖大楼无钱还民债

　　本报记者 丁玲

　　13年前，江苏省徐州市丰县梁寨镇人赵尧彬联合亲朋出资39万元，购买了新沂市政府委托新沂市交通局公开发行的修建徐海一级公路的借据券，对方承诺，公路建成后第二年起连本带息一次性偿还借款。

　　令赵尧彬不解的是，政府口口声声说无力偿还债务的理由是“财政困难”，但近几年新沂市各市直机关的豪华办公楼却一幢幢地竖了起来。4月15日下午，赵尧彬的儿子赵峰来到本报，向记者诉说了全家这几年来向政府讨债的艰难历程。

　　诱惑

　　老汉买下政府巨额“借据”

　　据赵峰介绍，1994至1995年，为了筹集原徐海县级公路（现323省道）的建设资金，新沂市交通局受新沂市政府委托，分三期向全市公开发行、出售面额15至100元不等的“公路建设借据”，共筹集公路建设资金7094万元。借据载明：“受市政府委托，为筹集市县公路建设资金出具本据，利息按银行同期利率，借款待公路建成后第二年有计划偿还。” 当时，父亲赵尧彬在新沂做酒水和沙石生意，见是政府借款，受时间短、利息高的诱惑，便借钱和2个一起做生意的亲朋一同购买了39万元的公路借据。然而，到了1998年承诺还款的日期时，新沂市政府和市交通局却以财政困难为由，表示过几年再还款，这一拖就是10年，至今赵尧彬的39万元连本带息分文没有讨回。

　　赵峰说，据他了解，当时受高额利息的诱惑，新沂市内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个体工商户、私营企业和普通百姓都购买了“公路建设借据”，少则数百上千元，多则上万乃至几十万元，至今没有一人拿回当初的本钱，更不要谈什么利息了。

　　1996年初，由于生意惨淡，赵尧彬从新沂回到家乡丰县做起了肉鸭孵化和养殖生意，但经营状况一直不好。2003年，赵家的厂子因为禽流感垮了，不得不将工厂以30万元的价格转让，对方承诺分10年付款，每年3万元，赵峰则留在厂里当起了会计。

　　麻烦

　　所有钱款至今分文未还

　　赵峰告诉记者，2006年8月，由于长期讨要借款无果，加上家里常有人上门讨债，年过六旬的父亲赵尧彬积郁气极而突发心肌梗塞，医生建议其尽快到大医院进行心血管搭桥手术，大笔的医疗费让本已捉襟见肘的家里雪上加霜。为了给父亲筹集医药费，他们找到新沂交通局，希望交通局能返还部分欠款给父亲治病。然而，交通局却答复说：“款是政府借的，我们每年都向政府打还款报告，一直没有批。”无奈之下，赵家人又来到新沂市政府要求偿还部分欠款。市政府值班人员表示，按照程序，他们应该到市信访局反映情况。而信访局的答复也让他们失望而归。抱着最后一线希望，2006年11月22日，赵尧彬和家人一起来到江苏省信访接待中心。在省里有关部门的协调下，2007年1月15日，赵尧彬终于收到了一封受市长冯其谱委托、新沂市交通局发来的“说明书”。

　　记者在这份说明书上看到，新沂市交通局对于无法偿还借款的解释是，“由于‘九五’以来我市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任务重、压力大、资金少，公路建设一直是实际支出大于集资总额；加之地方经济基础薄弱，财政资金缺口巨大，实无法解决‘公路借据’问题。虽然205国道、323省道新沂收费站每年可收取3000万元的车辆通行费，但要全额上缴省财政专户，上缴后返还的50%除去站点建设和人员经费，剩余部分又在划转途中被徐州市公路处扣还代垫的工程款，因此想通过公路收费来偿还借款也不可能。”

　　说明中还写道，“公路建设借据”问题，不仅成为该市财政的沉重负担，而且成为影响该市社会稳定、诱发社会矛盾的一个潜在因素。对此，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曾多次召集财政、交通等部门研究商讨，但一直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最后，说明书中提出了四点想法和打算，表示“承认这笔债务，并承诺分批分期偿还”。然而，对于具体的偿还日期，“说明书”中并未明确。对此，赵峰告诉记者，他曾就此多次找到交通局，对方的答复是“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

　　现状

　　状告无门老汉贫病交加

　　眼看着要钱无门，无奈之下，赵家人只好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然而事情却远非他们想像的那样顺利。

　　2007年5月18日，赵尧彬向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交起诉状，请求判决新沂市人民政府和新沂市交通局归还39万元借款及利息计103万余元。然而，5月24日，他们却收到了法院不予受理的通知书。法院给出的理由是：依据国务院相关规定，未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以任何名义向社会不特定对象进行非法集资的行为属于非法金融业务活动。目前尚无证据证明新沂市交通局的集资行为是经过中国人民银行批准的合法行为。因此，根据相关规定，由此引发的纠纷一般应由有关部门处理，不属于法院民事审判的受案范围，故不予受理。

　　这样的结果显然令赵家人不能接受。2007年7月，他们又向新沂市法院提起诉讼。这一次，法院受理了此案，但当年11月15日的民事裁决结果再次令他们大失所望。裁决书中表示：此案中的原被告双方不具备法律意义上平等主体之间的民事关系。本案中公路建设资金是政府向不特定的社会公众筹借的，具有集资性质，因此而引发的争议依法应由政府有关部门进行处理。法院据此驳回了赵尧彬的起诉。

　　2007年12月，赵家再次向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法院终审以同样的理由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至此，赵家人希望通过法律手段要回欠款的希望彻底破灭。

　　赵峰无奈地告诉记者，这起政府集资事件涉及的群众人数众多，其他人都因害怕得罪政府而持观望态度，目前只有父亲一人公开向政府要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据赵峰介绍，目前父亲的医疗费已花去6万多元，如果进行心脏手术，还需要20多万元的巨额费用，而家里目前的收入只有卖厂得到的每年3万元和自己的工资，但他们同时还要偿还以前办厂时欠下的十几万元银行贷款和向亲戚借的几万元钱，整个家庭入不敷出，陷入困境。

　　令赵峰气愤的是，新沂市政府一边说财政困难，无力还钱，一边却耗费巨资，各市直机关都盖起了豪华办公楼。赵峰告诉记者，据他了解，新沂市交通局的新办公楼耗资千万元，目前已投入使用。

　　进展

　　交通局称“尽快全面兑现”

　　昨天上午，记者就赵峰反映的情况打电话向新沂市交通局葛贻军副局长进行核实。葛副局长在电话里表示，“公路借据”一事确实存在，当初徐州的六个县一个区都公开发行了这种借据。因为带有半自愿半行政命令的性质，新沂市90多万总人口一半以上的领导干部和普通群众都购买了这种借据，多的购买了几千元，少的只买了两三百元，他自己就“带头买了一千多元”。葛贻军副局长表示，像赵尧彬这种一下子购买了几十万元的情况“很少见”，葛贻军副局长认为赵的借据“是事后从群众手中，按票面价的20%低价收购的，带有明显的投机性质。”对于这样的说法，赵峰坚决予以否认。

　　葛副局长还告诉记者，此事拖了十多年没有解决，已经成为目前市里的最大困难。目前徐州各县的主要领导正在调整，新沂市四套班子领导已将此事作为头等大事，向市委新来的陈书记做了汇报。“陈书记非常重视，最近市里将召开会议专门研究解决此事。”葛贻军副局长还说，由于徐州其他几个区县的“公路借据”问题已经解决，今天他将前往铜山、贾汪等周围几个区县，考察了解当地是怎么解决此事的，最后形成报告交到市里，“下一步市里将全面开始兑现。”说到这里，葛贻军副局长再次表明：“由于该借据不得私自转让，像赵尧彬的这种违规收购行为，最终能不能拿到钱还不好说。”

　　对于记者提出，新沂市交通局没钱还债，却有钱盖新办公楼一事，葛副局长的解释是：“交通局盖新办公楼的钱不是财政拨款，由于市里的整体规划，交通局原来的老办公楼转让给了市老干部局，得到了480万元的补偿。另外，交通局的几个下属单位也被市里规划拆迁了，补偿了370万元，两项加起来共850万元。而新办公楼从土建到装潢，加起来估计不到一千万元，两者基本持平。”至于新盖起的公安局、法院和检察院的办公楼，葛副局长表示，据他了解，“盖办公楼的钱是各单位自己筹的款，都不是财政拨款。”

　　关于此事的进展情况，本报将继续予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