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SARS前已经两次大难不死
主持人:那您是医生,懂这个道理,配合治疗这方面对您的康复也很有帮助吧?
姜素椿:是的。
主持人:您真的很顽强,很幸运。那您康复后,还继续参与非典病人的救治吗?
姜素椿:当时我好了以后,医院不让我进病房了,说不能让我再去了。我说我去有两个好处,第一,我已经有抗体了,我不怕再感染了。第二个,不用说别的,我老头好了,对病人来说是一种安慰,激励。不少得SRAS的人给我打电话,我拿自己现身说法鼓励病人。有的病人说,我好了以后也要献血清。
主持人:你们医院当时16个人,13个人被传染了,除了您外,其余12个人后来怎么样?
姜素椿:这13个没有死一个,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医院非常重视,全力抢救,这是主要原因。另外,传染科的医生可能有一个好处,他接触传染病多,身体的免疫系统比较敏感,容易产生抵抗力。另外还有一点,我们医院在治疗方面也比较合理,没有乱用药。
SARS名字不确切,应该叫沃尔巴尼
主持人:现在回想起来,哪些事情让您记忆最深?
姜素椿:我觉得让我记忆最深的首先是一个人,他叫沃尔巴尼(音),是一个传染病医生,意大利人。这个人我没有看到过,但是在SARS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人,他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受世界卫生组织的委托,到越南去搞传染病。越南当时在河内的郊区有一个法国的医院,他在那个医院里工作。当时发生了SARS,我认为是他第一次认识到SARS是传染病。为什么?他告诉越南政府说这个病是一个传染病,要把接触这个传染病的人隔离起来。所以当时越南这里的工作人员不让再出去了,都要在医院待着,没有传播开,所以越南与广州、新加坡同时发病,但发病率很低。不幸的是,他自己得了SARS,住在他国一个医院治疗不幸身亡。很可惜。所以后来我在杂志写稿提议这个病如果命名的话,可以叫沃尔巴尼。世界卫生组织后来叫它SARS了,我觉得SARS(严重急性呼吸综合症)这个名字也不是很确切。因为病毒已经搞清楚是冠状病毒,但是可能是因为世界卫生组织命名的,大家都沿用这个名字。
第二个就是这次传染病的一个特点是医务工作者发病的很多,死亡也多。主要在广州和北京,北京大概是死了7个医务人员,他们都是在第一线抢救病人,很劳累。比如,北京武警总队医院的呼吸科医生李晓红她已经怀孕六个月,几次把住院的机会让给别人。作为医生我更尊敬和想念他们。这个病最后的结果跟本人的免疫力有关。老年人死的多,小孩很少。跟出血热很类似,小孩发病都很少,而且基本上没有死的。老人最危险,50岁以上几乎一半都要死的,所以我74岁的年龄能挺过来也是很幸运的。(编者注:据世界卫生组织2003年8月15日公布的最新统计数字,截至8月7日,全球累计非典病例共8422例,涉及32个国家和地区。全球因非典死亡人数为919人,病死率近11%。其中:中国内地累计病例5327人,死亡349人;中国香港:1755例,死亡300人;中国台湾:665例,死亡180人;加拿大:251例,死亡41人;新加坡:238例,死亡33人;越南:63例,死亡5人。来源:新华网)
非典患者被单位辞退 门上被写“毒窝”
还有我觉得从这次SARS能看出来我们中国人是很好的,很善良的。比如说山西的那个女孩。我出院以后就接到她的电话,她发病的时候我看过她,她病好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爸爸、妈妈死了。因为非典病人死了以后,24小时以内马上要销毁,火化或者掩埋,怕传染人。
她说了两件事,一个就是说,姜教授我对不起你,我当时一听很难受,我说为什么你说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你爸爸、妈妈死在我们医院里,是我的责任啊。结果她说我对不起你,她说我传染了你,使我得了这个病。第二个,她马上提出来,说姜教授我们家都要献出血清,请你派人把我们的血清取回去。医院最后派医生、护士把她们5个人的血清取回来了,她们没有提任何要求。
后来她又讲她回去时的一些事情。一个是她出院后,她爱上的单位告诉他(她爱人)你不要来上班了,就在家里待着吧。她觉得人家不接受我们了,还有小孩特别调皮,在她家的门上写上两个字“毒窝”。她说我看了这个以后特别难受,我有什么错,我父母都死了,她就哭了。我就安慰她,人家是不理解,让她不要太难过了。之后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媒体,后来媒体报道出院的病人没有传染性了,可以接触,这个问题就一下解决了。
第三个,我以前是医生嘛,只干过医生的事,作为媒体,我觉得在这次事件里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我不是说给我报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个国家遇到问题的时候,媒体起到了交流信息,稳定人心,澄清谣言,化解误会的作用,作用很大。
血清疗法被报道出去以后,沈阳有两个年轻人就给我打电话,说你能给我们弄两份血清吗?我说要血清干嘛?他讲我怕得SARS,钱没有关系,你帮我找点血清。这两个小青年很担心,我也理解他,我讲你不要害怕,按要求做好预防,万一得了SARS也不要怕。你们搞媒体的把这些道理讲出来,报道出去,很快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还有一个体会,我觉得通过SARS以后,我觉得我们国家实际上很多方面得到了进步。如果具体来讲,应该说开始有一些教训,比如说一开始不让报道,不透明,这个不应该。另外第二个,有些事情不够重视科技,具体说,对专家的意见不是很重视。我提出的这个血清疗法,没有很好的运用。我理解,他们不是故意的,是对重视科技在理解方面还是不足,其实专业的问题应听专业的人的意见,人家香港就做的好一些。
没有SARS 禽流感疫情伤害会大很多
主持人:现在回头再看SARS,您觉得我们在哪些方面更好了?
姜素椿:回过头来看,可以说有三个方面我们做得好多了。第一个SARS以后传染病的控制管理工作好多了,一个是建立起防治体系,特别是建立起一个很好的疫情预警制度。第二个,科技上提高了。我们SARS以前跟世界卫生组织关系一般,现在跟世界接轨了,关系很好了。在SARS以及禽流感研究方面,我们都走进了世界第一梯队,很多重要会议都邀请中国人发言。第三个,更具体一些,就是产生了实际的效果。我讲一个对比反差。我们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家禽数量最多的国家。SARS时中国是世界上是发病人数最多,死亡率最高的一个国家。反过来到2004年的禽流感,据我了解我们是16个省报告了禽流感的疫情,可是直到2007年12月为止,我们发生禽流感多少呢?一共是30例起人禽流感,死亡大概15个人。我们的邻居越南死了40多个人,印度尼西亚是129个人感染,死亡大概是105个人,这两个国家人口,动物数量都比我们少很多,而他们疫情数,死亡数却比我们多,前后两年SARS和禽流感为什么反差这么大,这就是因为我们把SARS的教训变成了教训,我们有了抵抗突发传染病的一些经验,管理的经验,物质上的经验,措施方面的经验。还有群众的意识也明显提高了。
主持人:您觉得SARS以后,传染病方面您还有哪些担忧?
姜素椿:传染病领域我现在还担心三件事,一个是传染病还可能再来,不一定是SARS,别的传染病还可能来,不能掉以轻心。第二个,我觉得就是一些老的传染病现在也要特别注意,我没有想到,像结核病,现在排在传染病死亡的第一位。还有就是艾滋病,艾滋病有如海水中的冰山,我们只看到水上一角,底下一大片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病与隐私相关,所以病人一般不愿意公开,这个很危险。目前SARS已经有疫苗了,艾滋病到目前为止,因为这个病毒很容易变,估计在10年、20年内不一定解决,我们国家现在有一些艾滋疫苗正在研制中,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我觉得艾滋病目前步步上升,很可能会超过结核。所以国家也是公开的来预防这个事,这个事还需要继续加强宣传教育与管理。
第三个是梅毒。多年不见的梅毒现在越来越多,上升的很快。它有个很大的特点,不但会造成各器官功能损害,并且病程迁移很长,并且它会传染孩子,会造成婴儿畸形,比例特别高。另外虽然它比较好治,但是它是性病,多种原因造成一般得不到及时治疗,后患无穷。这是我的三个担心。
主持人:好的。感谢姜老师今天给我们介绍了这么多5年前非典时鲜为人知的故事,还有您对我国传染病防治方面的一些看法,再次感谢您。(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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