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向南林(图)

　　“这小伙儿还挺有个性啊！你跟我走吧。”

　　向南林说，那天他一下车就冻得不行了，佳木斯到处都是雪，雪很厚，厚得看不见地皮。

　　佳木斯最早曾是松花江通向黑龙江江口的古驿道。“佳木斯”是满语，意思是“驿丞”，也就是“官站”。

　　新兵下了火车，进入部队大院，有人拿着名单点名。眼看一个个新兵都随着一声“到”进入所在新兵连的队列，跟着带队干部走了，最后偌大的空场上就剩下向南林一个。

　　向南林说他当时长得又黑又瘦，个儿不“鹤立”，貌不出众。眼看所有的新兵都被带走了，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他心里不禁有点儿慌。幸亏后来来了一个1.80米的大高个儿，他说他是班长。班长让向南林跟他走，向南林就拎了自己的包，跟他走了。

　　进入战士宿舍，向南林发现所有的床铺都已各有其主，自己显然是多余的。班长说：“你就先在我的床上休息吧。”

　　接下来就有人打来温水，让新战士先洗一把脸，然后是吃面条，然后是睡觉。向南林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他，睁开眼一看，嗬，又是一个大个儿！比刚才那位班长还高。向南林自己的个儿不高，看别人个儿高很羡慕。后来向南林知道了，原来这位是新兵排长。

　　排长问：“你们这儿是不是多个兵啊？”班长说：“是多一个。”于是就把排长引到自己的床前，于是向南林就被叫醒了。

　　向南林站了起来，立正。大个子排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一脸的不情愿。“怎么？就是他？”向南林说：“是我。”排长说：“你有什么特长？”

　　向南林知道自己其貌不扬，排长一定没相中。没相中就没相中吧，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骡子是马，遛几次就知道了。于是就说：“你想要什么特长？”排长说：“哎，这小伙儿还挺有个性啊！你跟我走吧。”

　　于是向南林就到了新兵五连二排八班。新兵班第一次班务会是自我介绍。山东的，四川的，河南的，南腔北调。轮到向南林，因为有了前面的一些波折，向南林就没像其他新战士那样，先说家乡，再说自己。他开门见山，说：“我姓向，名南林，字茂剑，号寒松居士。”

　　这一名一姓，一字一号，一下子就把班长给说乐了。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新兵，说话一套一套，还挺能“转”的。

　　班长问：“你有什么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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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特长！排长问特长，班长又问特长，看来部队就是喜欢有特长的人，部队不会埋没人才，向南林知道自己以前的努力没有白费。于是就说：“班长，以后你要是有万分无奈的时候，一定要想到我。”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新兵连连长闲不住地四处转悠，转到室外厕所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个人在厕所的粪池里挥动着大镐刨粪。

　　佳木斯的冬天滴水成冰，室外厕所用不了多久，屎尿就一堆一堆地垛成了山。对此，连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派出公差勤务，专门进行清理。不过，这种清理可比不上挖沟修路，这既是一种累活，更是一种脏活。部队接的新兵，大多是独生子女，尤其是一些城里来的新兵，临到清理厕所，往往脑袋都发涨，生怕轮到自己头上。可是，今天是周末，连队没派公差勤务，更没安排人清理厕所，这个人会是谁呢？

　　连长走到近前一看，竟然是个新兵，而且个子不高，一脸的稚气，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就是这个孩子一般的小兵，竟然双手挥动着大镐，嘴里冒着热气，头上流着热汗，机器人一般吭哧吭哧地在那里刨。粪屑飞溅起来，落到他的胳膊上、腿上，甚至还有头顶，他显然满不在乎，还是一个劲地刨啊刨。

　　连长心里一热。这是哪个连的兵？人这么小，却这么自觉，这么能干，这么不怕脏，不怕累。

　　“等等，等等。”连长问：“小家伙，你是哪个连的？”“报告首长，五连二排八班。”“啊！五连的。”

　　连长高兴了，原来是自己连队的。新兵刚入营，连长还没来得及挨个把人认全。自己连有这么好的兵，连长一时挺得意，也挺感动。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向南林。”

　　“八班的向南林。”连长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好几遍。当天傍晚，连队例行召开连务会，连长问八班长：“你们班有个兵叫向南林吧？”

　　八班长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吓了一跳，说：“有啊，咋的了？”“他今年多大了？”“18。”“他长得挺小的呀。”连长问：“你知道他今天干什么了？”

　　八班长更紧张了：“不知道。今天周末，大家都休息。”连长说：“你这个班长，官儿不大，僚儿还不小啊。”八班长更是一头雾水：“连长，他咋的了？惹祸了？”连长说：“白天我在外面转了一圈，看见他一个人在厕所里刨大粪。”八班长“啊”了一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如此，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好兵啊！

　　临近元旦，连队计划组织联欢，表演节目。班长问：“你们谁能演节目？”别人都说不行。班长说：“连队集体活动，咱们班也不能一个节目都不出啊，那不太掉链子了吗？”

　　后来就问到向南林了，向南林说：“我唱首歌吧。”

　　连队晚会上，向南林唱了一首歌。他嗓音不错，字正腔圆，一举一动，看上去都很专业。于是，向南林的演唱又在连队一炮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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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当兵的不容易，让他上车吧。”

　　向南林曾在笔记中写道：“只有奋斗可以给我们生路，而且只有奋斗才能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

　　那是一个盛夏。部队有一门火炮的中央配电箱坏了，向南林负责到武汉送修火炮，顺便带上了配电箱。没想到工厂的师傅看了一下配电箱，觉得维修的难度很大，而且也没啥效益，就把配电箱往旁边一放，不再理睬了。

　　向南林见配电箱丑小鸭一般地遭到了冷落，心想，这哪成啊，无论如何也得把配电箱修好带回去呀。实在不行，就自己动手吧，反正这里有现成的工具。有工具比没有工具强多了。

　　于是他就利用晚间的时间下手。因为白天工具有人使用，腾不出空来。晚上工具没人使用，向南林就一边翻看说明书，一边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过筛子，找毛病。这样一连好几天，工人师傅看在眼里，心有所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战士，为部队的事儿这样用心，也确实不容易。干脆，帮他一把吧。结果，当天下班时，几位工人师傅没走，留下来跟向南林一道检修配电箱。他们一边修，还一边给向南林讲解。向南林在工人师傅的帮助下，不仅很快修好了配电箱，还学到了一些新的手艺。

　　接下来是往部队办理托运。向南林到车站货运处一问，运费需要五六百元钱。向南林想，这么多钱，这也太贵了。另外，路上搬运工搬运，再有个磕碰什么的，那就麻烦了。干脆，自己辛苦点儿，背回去吧。

　　向南林使用背包绳，把几十公斤重的配电箱捆绑起来，然后背到背上，去挤公共汽车。一路上歇了好几起儿，赶到公共汽车站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两条腿直打哆嗦，嗓子干渴得像冒了烟。车来了，上车。车上的乘客一个个眼神很怪异，或许不是他们的眼神怪异，而是他们眼中的向南林很怪异。这么热的天，这人从哪儿弄这么大一个铁家伙？还有，这人浑身湿漉漉、臭烘烘的，这是咋回事儿？他是干啥的？

　　向南林没理会那些怪异的眼神，一鼓作气把配电箱背到了火车站。进站的时候，安检人员过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向南林赶紧说：“我是部队的，这是我们送厂家修理的火炮配电箱。”安检人员上前左看右看，又试着想搬动配电箱。没想到这家伙太重了，根本搬不动。“这么重，这也没法安检呐。你等等吧。”

　　于是叫来了铁路警察。警察一上来态度就很冲，说：“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向南林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说：“同志，我是部队的，来送修这个配电箱。”“部队的？有证件吗？”

　　于是拿证件。

　　“这么重的家伙，怎么不托运呢？”“托运怕来不及，我们急等着用。”向南林没说怕花钱，也没说怕磕碰，他对警察撒了一个谎。警察很认真，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个遍，确认并非易燃易爆，于是就说：“这得补票。”向南林立刻做出一副拜年的表情，说：“我这任务急，没顾上带那么多钱。你看能不能照顾照顾。”“这家伙比人都沉，怎么照顾？”向南林说：“我们部队马上就要演习，我真的没带那么多钱，麻烦你就照顾一次吧。实在不行，你可以给我们部队打电话，我回去把钱给你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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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向南林，说：“这大热天儿，你这么卖力气，给你多少奖金？”向南林说：“奖金是地方上的事儿，部队不讲这个。”警察说：“那你们部队讲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升官啊？”向南林说：“我不是干部，是战士。”“战士？”警察说：“战士不是也可以提干吗？”向南林说：“我是士官学校毕业的，转了士官就不能提干了，部队有这方面规定。”“啊？”警察有点儿惊诧。“不能提干，没有奖金，让你背这么重的铁家伙，你们领导也太过分了吧？”向南林说：“这跟领导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自己选择的？”警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向南林说：“真的是自己选择的？”向南林憨厚地笑着说：“这还用怀疑吗？我出来执行任务，又没有领导跟着，没有人监督。不是全靠自觉吗？”

　　警察似乎被感动了，他拍了拍向南林的肩膀说：“好人啊，少见的好人啊！”然后转过身对安检人员说：“这个当兵的不容易，让他上车吧。”

　　就这样，一路费口舌，一路流汗水，来回五六天的时间。回到团里的时候，向南林胡子拉碴，一身汗碱，一副肿胀的双肩，还有一副疲惫到极点的狼狈相。

　　“这个黑不溜秋蓬头垢面的家伙，怎么会知道"五个统筹"啊？”

　　这一幕发生在山东聊城。向南林与副连长一起押运火炮，两人已经陪同火炮在平板车上度过了15个风餐露宿的日子。货车停了下来。向南林知道，必须利用这个当口，赶紧煮方便面，他和副连长已经饿得不行了。煮方便面离不开水，所以，向南林就拎了一个水壶，下了平板车，去打水。

　　离开平板车，走出去没有太远，迎面一老一少两个警察跑过来。向南林还没弄清是咋回事儿，两只胳膊已经被两名警察牢牢抓住，并且很麻利地被反扭过去。向南林像嫌疑犯一般地“被控”了。

　　“怎么回事儿？你们要干什么？”向南林这时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两个警察是冲自己来的，他们把自己当坏人了。

　　“哎，行啊。”年轻一些的警察说，“还问我们干什么？你自己干了啥自己不知道吗？”向南林说：“我是部队的，在执行押运任务。”“部队的？”老警察说，“你以为我们没当过兵啊？部队的你有证件吗？”向南林说：“有。”老警察说：“有，你拿出来。”向南林说：“我的证件在大衣里。”老警察说：“你还挺会耍滑呀。编，继续编。大衣在哪儿？”向南林说：“我编什么？我说了，我是部队负责押运的，我的大衣在车上，你们不相信可以跟我过去取。”老警察说：“行，嘴还挺硬。不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部队的人有你这德行？”

　　向南林已经在平板车上呆了15天，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并且平板车前面挂了装煤的车厢，一路风尘，一路煤灰，向南林从脸到脖子都黑乎乎的，那模样，不像小偷，也像盲流。反正是没有好人模样。所以，不管向南林怎么解释，两个警察还是胸有成竹义无反顾地将向南林押进了车站警务室。警务室里有监视屏，还有一名目光始终不离监视屏的值班警察。向南林这时才知道，原来车站预设了监视网络，哪趟车进站、出站，哪列车上有人活动，警察在警务室里都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刚才从平板车上一下来就被警察盯上了。平板车上装载的是火炮，这小子黑不溜秋的从火炮车上下来，准没干什么好事儿。所以，没等向南林去打水，警察就先下手为强地把他当坏人给擒获了。

　　怎么办呢？自己还有任务呢。总不能就这样被警察关起来呀！于是就想着法地进行解释。可是，无论向南林怎样解释，警察就是不肯相信。

　　向南林说：“你们跟我去，车上还有我们的副连长，我们是两个人，你们到了那里就清楚了。”老警察说：“得了，你什么也别说了。等一会儿我们把你的同伙一块儿抓来，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说完，老警察就对另一个警察说：“赶快去，把那小子也带过来，别让他跑了。”

　　年轻一些的警察走了，剩下的两个警察把向南林丢在一边，彼此嘀嘀咕咕开始商量写什么体会文章。向南林是四川人，两个警察是山东人。山东的地方话向南林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太懂。但是后来警察说到“五个统筹”，向南林听懂了。向南林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学习领会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当时部队也在学习，向南林是部队的理论学习骨干，对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当然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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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南林听老警察叨叨说：“这"五个统筹"，一个是统筹城乡发展，还有几个是统筹什么了？”另一个警察说：“好像还有统筹区域发展。”“差不多，好像是。可这才两个，还差三个呢。”两个警察抓耳挠腮，一时想不起来了。

　　向南林这时已经把他们的话全听明白了，于是就在一旁插嘴说：“还有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和自然和谐发展，统筹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一共是五个统筹。”

　　两个警察立马愣住了：“这个黑不溜秋蓬头垢面的家伙，怎么会知道"五个统筹"啊？”这能是小偷、盲流吗？不可能啊！

　　“哎，你……你还知道"五个统筹"？”向南林说：“这是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来的，部队已经传达学习过了。”“传达学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警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向南林说：“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是部队负责押运的。”“这么说，还真有点儿误会？”老警察的态度马上有些和缓了，说：“来，来，来，你过来，把"五个统筹"给我们写下来。”

　　向南林走过去，接过警察递过来的笔，一口气写下了“五个统筹”。俩警察一看，不仅一字不差，而且字也写得相当漂亮。因为向南林有书法功底，写出来的字当然不同凡响。两个警察的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后来老警察又问“五个统筹”是啥意思？向南林便开始讲“五个统筹”。向南林滔滔不绝，一下子就把两位警察给讲服了。老警察赶忙道歉说：“刚才我们从监视屏上看见你从炮车上下来，就把你当盗窃嫌疑人了，真是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说话的时候，另一个警察和副连长也赶到了。回来的警察说：“咱们误会了，他们真的是部队的。这位是副连长。”

　　误会解除，向南林又一次靠自己对创新理论的学习证明了自己，也感动了他人。

　　“这个兵把团长给罚下场，这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

　　早在读高中的时候，向南林就正式考了一个国家三级篮球裁判。入伍后考入武汉士官学校，恰好武汉体育学院组织国家篮球裁判考试，向南林得知消息便报了名。200多名报考者，争夺一个一级裁判和10名二级裁判。向南林一路斩关夺隘，最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国家二级篮球裁判证书，还有CBA裁判标志。

　　从学校毕业分到团队以后，消息灵通人士很快就得知了向南林是国家二级篮球裁判，后来每逢有篮球比赛，如果团里其他裁判不在或者没时间，有人就请向南林出场担任裁判。

　　那天，向南林所在的修理连与机关篮球队进行比赛，向南林担任裁判。两个队的实力不相上下，比分交替上升。临近终场的时候，修理连代表队仅仅落后一分。刚好这时是修理连战士徐斌带球，徐斌心里盘算，自己一个三步上篮，进一个球就是两分，这样就会以一分之差胜了机关队。

　　徐斌是修理连的篮球主力，控球和投篮都很有把握。他机敏地带球、过人、起跑，眼看一跃而起就要进球了，关键的一瞬间，向南林的哨子响了：徐斌带球走步，犯规。

　　徐斌当时一愣，没想到向南林在这个节骨眼上执法会这么严，咋说他也是修理连的人，关键时刻稍稍打一个马虎眼，徐斌的球就进去了。徐斌打了七八年的篮球，技术相当不错，这种场合，搞点儿小花样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哪知向南林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最后关头竟然整出一个犯规。结果，修理连以一分之差输给了机关队。徐斌觉得又憋气又窝火，心里一直记恨着向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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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团里又有了篮球比赛，而且这一次是争夺冠军的决赛，并且团长王志恒要亲自上场担任团机关队的前锋。徐斌想，这下好啊，我看你向南林咋办，我看团长犯规你吹还是不吹。他特意带了一个小马扎，早早就来到篮球场，一心一意要看向南林还敢不敢秉公执法，看向南林是不是口是心非，看向南林关键场合到底服不服“潜规则”，到底吹不吹黑心哨。

　　因为有团长出马，又是决赛，这次前来观看比赛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比赛现场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尤其是在团长带球或者投篮的时候，场外更是一片掌声，都在为团长助阵。

　　团长的个头儿不算太高，可是在场上的表现却非常活跃。一会儿抢断，一会儿带球，一会儿突破，场外常常爆发出一片喝彩。可就在大家鼓掌喝彩的时候，向南林的哨音响了：团长抢断侵人犯规，而且向南林针对团长的哨声还响了不止一次。这样一来，有人坐不住了，一个劲地给向南林使眼色，提示他要掌握好“度”。团长在团里是“一号”首长，你向南林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一号”面子啊！

　　可是向南林对大家的提示仿佛视而不见，该咋吹还咋吹。后来甚至还吹了团长一个三秒违例。再后来，比赛就要结束了，向南林已经吹了团长4次犯规。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不但给向南林使眼色，甚至开始给向南林打手势，意思是千万可不能再吹了，再吹，团长就5次犯规，就该被罚下场了。把团长罚下场，那让团长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徐斌高兴了。哈哈，这下有热闹看了，团长马上就要5次犯规了，看你向南林咋整。你向南林跟我一个兵说大话可以，这回可是团长啊！

　　关键时刻，团长果然又一次犯规。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坏了，这下可坏了!难道向南林真的敢把团长罚下场吗？“嘟！”向南林的哨子立马响了。团长累计犯规5次，果然被向南林给罚下了场。

　　团长脚步沉重地走下球场，场内场外一片哑然。团长一下场，机关篮球队的士气明显遭到重创。最后，团长带的机关篮球队以两分之差败给了对手五连，丢掉了本来应该十拿九稳的冠军。

　　现场的气氛显得极度压抑。团长带的篮球队多年来众望所归，几乎每次比赛都是稳操胜券，没想到这次向南林三吹两吹，愣把团长给吹到了场外，把团长带的队给吹败了。这个结局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也有些扫兴，有人甚至不拿好眼神看向南林。向南林感觉到了，但他心里很坦然。本来就是团长犯了规嘛，犯规就是犯规。比赛场上大家都是运动员，没有团长和士兵之分，谁犯规自己都得吹。公开、公平、公正，这是必须的，也是起码的。

　　团长一边擦汗，一边朝向南林走过来。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团长和向南林身上。有人开始相互传递眼神，那意思是：看吧，这下子有好戏了。

　　团长问：“你叫什么名字？”向南林回答说：“报告团长，我是修理连士官，我叫向南林。”“啊，向南林。”团长看了看向南林肩上佩戴的红肩章问：“你是刚从院校毕业分来的？”向南林说：“是。我是从武汉士官学校毕业分来的。”团长问：“你以前学过篮球裁判吗？”

　　人们面部的表情愈发严肃了。显然，团长这是较真了。“本来嘛，这个兵把团长给罚下场，这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这样一来，没准够向南林喝一壶的。有人想继续看热闹，有人开始为向南林捏了一把汗。

　　向南林看上去还是很镇定，回答说：“学过，我考过国家二级篮球裁判。”团长说：“还考过国家二级裁判，考的结果怎么样？”有人给向南林使眼色，意思是让向南林赶紧低调，说点儿软和话，能说点儿拜年话更好。向南林似乎有些木然，一点儿没理会别人的提示，说：“通过了，我现在是国家二级篮球裁判。”团长说：“啊，你一个学员，已经是国家二级裁判了？”向南林干脆地说：“报告团长，是。”团长说：“这样吧，我把你刚才的裁判点评一下，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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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心想，得，团长要点评了。你向南林一个小战士，二级裁判算什么？二级裁判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去吗？别忘了，二级裁判你也是个兵。就是一级裁判，你该是兵还是兵。跟团长比，那是天上地下，你差得远了，有啥可得瑟的。

　　向南林这时心里也有点儿紧张，他当然知道自己不管是几级裁判，在部队都是一个兵。自己的前途命运有时就是领导的一句话，尤其是团领导。团领导说你好，你可能就会一帆风顺；团领导要是看不上你，那你想进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向南林还想进步，因为他不想离开部队，他想在部队长期干，最好能干一辈子。可是，作为一名即将被任命的士官，要实现这个目标，那实在是太难了。向南林显然不是不需要领导的支持和帮助，他是太需要领导的支持和帮助了。可是，需要领导支持就可以不要公正，就可以吹黑心哨吗？不行，向南林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向南林绝对做不出来。

　　难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惹祸了？真的要把自己的前程给“吹”断了吗？

　　团长开始点评了，一时间人们都屏住呼吸，现场的气氛显得愈发紧张。

　　团长一板一眼地说：“你今天的裁判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裁判能力强，不丢判、不漏判，不错判；二是不徇私情，会吹、敢吹、不偏心，不偏袒，好！”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团长被向南林“吹”得如此狼狈，竟会是这样一番点评。

　　团长拍了拍向南林的肩膀，说：“不错，我祝贺你，你不愧是国家二级裁判，不愧是个战士。你看，你剪的是小平头，我也是小平头，咱们解放军都剪的是小平头。这个"平"就是平等、公平。我的职务是团长，但上了场就是运动员，运动员没有职务高低之分，大家都一样，谁犯规都是犯规；谁吹黑哨，解放军不能吹黑哨；谁昧良心，解放军不能昧良心。今后我们团只要有篮球比赛，我谁也不请，就请你来担任裁判。”

　　团长果然是团长，“一号”果然是“一号”。向南林这时心里一热，眼眶禁不住有些湿润了。全场静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爆发出一片掌声和一片喝彩声。

　　徐斌在现场，丝毫不差地目睹了这一幕，徐斌彻底服气了。向南林果然有种，果然不管你是谁，他就是一个信念：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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