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工被带往公安分局。 |
一年前经本报曝光后,童工被转移。 |
“爸妈把我卖了,我不想回家”
东莞昨解救上百名童工 然而孩子们却一语道出心酸——
统筹:记者汪万里
采写:记者汪万里、章练辉、谢华兴
摄影:记者卢政、王子恒
大量来自四川凉山的童工,进入东莞工厂,成为廉价的劳动工具,年轻女孩甚至被工头强奸。
昨日,东莞市石排镇政府多部门联合展开清查行动,上百名童工被解救。然而,这群被解救的孩子并没有欢笑,反而道出心酸的话,“爸妈把我卖了,我不想回家。”
现场:上百名凉山童工突遭工厂开除
昨日下午4时30分,东莞石排镇石兴路。三五成群,提着大包小包的工人,足有上百个,站在街边等待接应的车辆。这些工人大多是稚气未脱的男孩和女孩,年纪约15岁左右;不少小姑娘一脸灰尘,直接趴在行李堆上睡觉。
七八个工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围在一起,正在用家乡话商量着什么。附近商铺的店主看见如此多的小童工突然聚集在门口也觉得奇怪。
五金店的女老板李梅芳告诉记者:“中午吃饭后,这里就突然冒出很多工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很特别。”到了下午2时,就陆续有一些小面包车过来接这些孩子。
在一间临街的出租屋门口,5个小姑娘正闷闷不乐地围着行李堆,都是一些被子、塑料桶。小姑娘们不时地站起来看看远处的几个工头模样的中年男子。
一个圆脸蛋的小姑娘小声地说:“我们都被工厂开除了,没有工作,老板正安排车接我们到别的地方。”据她介绍,她们均来自四川凉山,2005年开始就来到东莞石排打工。这次要去哪里,这些小姑娘也一脸迷惘,“老板要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解救:老板给童工1小时4元钱工钱
下午5时左右,石排警方来到石兴路。当警方分批将童工、妇女带回分局时,两名一脸稚气的小姑娘死死守着行李,吵嚷着说:“我们哪都不想去。”
警方劝说是带她们去吃饭时,两名小姑娘竟然哭了起来。她们身高约1.5米,说话时仍带有孩子气,但当记者问她们年纪多大时,一个说18岁,另一个略微年长的也自称19岁了,当记者表示不相信,她们都低着头,不出声。
“我来自凉山越西,叫罗思奇(谐音),来石排××板厂打工……”外表略显成熟的“19岁”小姑娘说。据她介绍,来石排打工近4个月时间,很少有时间在外面玩,连莞城也没有去过。
当记者问她怎样来到东莞时,罗思奇一个劲地解释说:“是我们自己来的,并没有人带我们过来。”记者问她一个月能够拿到多少钱时,她说:“老板给我们1小时4元钱,钱都寄给家里了。”
不过,有关工作人员对她说:“你家里并没有收到你的钱”时,罗思奇不禁痛哭起来,她捂住眼泪说:“爸妈把我卖了,我不想回家……”
政府:全镇出租屋搜寻童工
昨天下午,东莞石排镇党委委员王永权介绍,该镇镇委、镇政府很重视四川凉山童工被诱骗到东莞打工的悲惨境遇,成立了石排镇打击非法劳动力市场专项行动领导小组,进行专项整治。
该镇劳动分局、工会将重点对镇内劳动力市场、全镇企业用工情况进行全面排查,严厉打击非法用工行为。昨天6时30分开始,该镇开始进行专项行动,对全镇的出租屋进行全面的清理,清查,以便发现更多的凉山童工。
记者采访时,曾有工人说:“是有工作人员通知了工厂老板,然后老板才赶他们走的”。对此说法王永权说:“如果发现政府有关人员包庇、或者参与诱骗童工,将严厉查处。”
进展:东莞成立专案组调查凉山劳工事件
昨晚,记者从东莞市公安局获悉,公安部门已经成立专案组,对此事进行调查。
据介绍,东莞警方获悉该情况后,市公安局领导高度重视,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崔建专门召集有关单位主要领导,研究部署工作。并批示主管刑侦副局长利焕祥亲自挂帅,由刑警支队牵头,从市公安局、石排公安分局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对事件中是否涉及拐卖、强奸的情况展开了调查。
昨日下午,专案组根据掌握的线索,已在石排镇石兴路附近带回部分人员协助调查。目前,事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东莞不允许童工存在!如果有企业明知是童工还敢使用,情节很恶劣,对他们的惩罚也将很严厉。”东莞市劳动局副局长黄慧屏回应“童工”事件时说:“刘志庚书记已经做出批示要求相关部门严肃查处此事。”
劳动部门将进行排查
黄慧屏告诉记者,今天劳动监察大队将重点排查几家企业,劳动部门已经掌握了几家可疑企业的相关情况。她同时解释劳动部门日常巡查之所以不能发现个别企业使用童工的情况,是因为使用童工的企业有一套对付检查的办法。
“我们一检查,工头就带着工人跑了,等到检查人员一走他们又回到工厂。”而且在检查的过程中工厂的员工也不愿意告诉劳动部门任何事情,“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是一个亟待破解的难题。”
链接:本报曾曝光过东莞的凉山童工事件
去年5月21日,本报《东莞新闻》曾以《劳动局来查,我们就放假》为题曝光了东莞市东城区一饰品厂使用80余名凉山童工的消息。
为了躲避劳动部门的检查,厂方往往要求这些童工对外称“已满18岁”;而碰到劳动部门检查时,厂方更是马上给这些孩子“放假”,让他们出去看投影。
在跟记者熟悉之后,这些孩子告诉记者,他们是四川凉山人,“总共来了有好几百人,这个厂里有200多人,还有300多在另一家工厂”。
记者从工厂对面的石井社区卫生站了解到,由于在工厂长时间工作、住宿环境较差,这些童工经常因感冒、发烧来卫生站治疗。
在病人登记表上,记者看到来此看病的童工年龄在15岁到17岁之间。记者采访时,一名15岁的少女正好因为发烧到卫生站打点滴。
而本报曝光的当天,在劳动部门赶来检查之前,同样是几个工头用小面包车将这些孩子转走。
昨天,记者回访这家工厂时发现,还有大批凉山工人在此;卫生站里还时常能看到这些凉山工人来治疗的身影。
评论:“童工现象”的三大痛点
他们来自四川凉山,大多未满16周岁,在陌生的土地上,他们常被打骂,几天才能吃一顿饱饭,一些小女孩甚至惨遭强奸。他们日复一日地从事繁重的工作,一些孩子想要逃跑,但前路已被封死,工头们用死亡进行威胁,告诫他们逃跑就要付出代价(4月28日中国新闻网报道)。
近年来,有关童工的悲惨新闻屡现报端。每一次,都触动人们深深的痛。童工问题,是典型的“欺小”式丑陋,是附着在社会肌体的一颗尴尬毒瘤,痛点显而易见。
痛点一,使用童工,是国家法规明确禁止的行为,但是企业对此不当回事,执法部门竟束手无策。法网“疏而有漏”,使用童工可以放心大胆地干。在输入地那些近乎公开的“童工市场”,在输出地四川凉山,很多人都清楚地知道工头拐骗童工的现象,可就是从来没有公权部门出面干涉过。
痛点二,“工头”的违法行为被边缘化。很多孩子是通过一些“人贩子”式的中间人,才落入火坑。“人贩子”在孩子及其家长面前,以“办好事”的形象出现;在用人的企业面前,他们有些又是服务于企业的“中介”。这是童工形成链中,最为可恶的一环,却逍遥法外地挣着大量黑心钱。
痛点三,打工孩子的家长没有尽到监护责任。放未成年的孩子出去打工,其实是认同了别人对自己孩子的侵害。尽管由于生活贫困等原因使之情有可原,但适当的批评、教育、引导也是必要的。 (马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