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丽达的理想是当老师,但现在已经无法实现了。"这是我的命运。"她说。 |
17岁的萨奇娜为了偿还父亲的债务嫁到因胡尔家。图为她和丈夫(右)还有两个月大的儿子(左)。 |
阿富汗士兵打击塔利班武装时经过一片罂粟田。 |
噩梦:阿富汗抵债新娘
阿富汗是世界上93%的海洛因和其他毒品的来源地。在这里,却有无数鸦片种植农因为还不起债而出卖自己的女儿。盛开的罂粟花背后,是抵债新娘绝望的哭泣。
卡丽达蜷缩在父亲的身边,将自己隐藏在头巾之下,她知道自己很快要离开这个家庭了。她的父亲萨赫说,她今年9岁或者10岁。萨赫说,他非常爱自己的10个孩子,但是记不住他们的生日。萨赫花了大半辈子时间种植鸦片,就像阿富汗所有种植毒品的农民一样,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经济作物。
萨赫一家的噩梦从萨赫向本地商人借了2000美元,并承诺偿还24公斤鸦片开始。去年春末,政府的毒品稽查小组突击检查萨赫家两英亩的罂粟田,并销毁了所有即将收获的罂粟。无法还债的萨赫举家逃到邻省,最终还是被债主找到。萨赫的案子被送到了当地的一个部落委员会,大家竟一致通过了用卡丽达抵债的决议。如今,这个家庭只能默默地等待着女儿被那个45岁的毒贩子带走。卡丽达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但现在已经无法实现了。“这是我的命运。”这个孩子幽幽地说。
悲哀的鸦片种植农
不还债性命难保
像卡丽达这样卖身抵债的女孩子还有很多,阿富汗人蔑视地称其为“抵债新娘”。这种做法源于部族社会,新郎的家庭按照传统要支付一笔钱给新娘的父亲,而今,在诸如拉格曼省和南加哈尔省这种较为贫穷的地方,这个数目从3000美元到8000美元不等,在阿富汗鸦片种植头号大省赫尔曼德则更多。对于一个绝望的农民来说,这显然是一笔救命钱,但他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在普什图,债务婚姻也屡见不鲜。部落首领不久前号召族人:“我希望人们不要出卖自己的女儿;她们不应该嫁给老头子,更不应该接受强迫式的婚姻。”
当地农民无奈地表示,如果欠债不还,将性命难保。没人知道,阿富汗这片毒品产量占全世界93%的土地上究竟有多少债务婚姻。但是,阿富汗人说,越来越多农民走入绝境。“2000年以来是最黑暗的日子,而今年还会有更多的女儿被卖掉。”65岁的白胡子老翁巴茨说。巴茨在2000年塔利班组织禁止种植鸦片之后卖掉了自己13岁的女儿,从此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负疚感。“债主们不会有一点仁慈之心。”巴茨说。农民们也表示,曾经有还不起钱的人被捆了手脚,扔进烧火的暗无天日的小屋,最后被浓烟呛死。
尽管法律执行者们称阿富汗今年的鸦片产量又创新高,但大多数农民仍在生存线上挣扎。联合国毒品与犯罪办公室(UNODC)的数据显示,阿富汗约有50万家庭依靠种植鸦片维持生计,他们去年的总收入约为10亿美元,也就是每户2000美元。对于平均人口为6人的家庭来说,均摊到每人身上只有寥寥的300美元。真正获得暴利的是鸦片商,他们是塔利班的盟友,收买了腐败的政府官员帮助他们运作。
阿富汗农民也曾想过种植其它农作物,但都以失败结束。每英亩小麦或玉米最多只能收入250美元,但罂粟是它们的10倍。此外,罂粟这种植物不娇气,耐得住酷暑、严寒和干旱。阿富汗政府没有为小农提供信贷,鸦片种植很容易压倒其他作物的种植。农民只需同意以鸦片偿还就能借得现金,但偿债鸦片的价格由债主规定,通常是市场价的30-40%,甚至更低。
内疚的父亲
不敢看女儿眼睛
鸦片业在阿富汗南部十分繁盛,塔利班士兵使那里远离政府的控制,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种植罂粟的农民生活更为艰难。
南加哈尔是毗邻巴基斯坦边境的一个省份,有着悠久的种植鸦片的历史。40多岁的扎希尔·可汗是这里的一个小佃户,去年向债主借了850美元,承诺偿还10公斤鸦片(市价为1250美元)。可汗用这笔钱购买了全家人的食物及必需品,又买了种子和化肥。当年他收获了45公斤未加工的鸦片土,其中半数马上交给了地主。但在他偿还欠款前,妻子得了严重的肾病。他带着妻子穿越巴基斯坦边境,来到白沙瓦的私立医院。在那里,他们花光了最后一分钱。可汗知道自己的债只能往上滚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地的军阀统治者突然宣布对毒品开战,监禁了数百名鸦片种植农。
无可奈何之下,去年年末,可汗把自己16岁的女儿嫁给了借贷者15岁的儿子。债主除了免除了他的债务之外,还给了他1500美元现金作为彩礼。“直到生命结束,我都会生活在内疚中。看看我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我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汗说。但是,至少她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了,他又补充道。可汗表示,就在前不久,一个农民将自己还在襁褓中只有两个月大的女儿许了出去。可汗今年开始种植小麦,他不知道这能否供养全家人的生活,他担心自己另外两个尚未成年的女儿将来也会沦落为抵债新娘。
奸诈的放债人
时刻寻找俊女孩
在赫尔曼德省,罂粟田的面积在扩大,但债务新娘的数目也在增加。当地一名记者表示,放债者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绚烂的“罂粟花”们,就等着收成不好或农民没钱还债时将她们买回家。
但是在南加哈尔省,就连曾经的放债人现在也感到手头拮据。40岁的因胡尔曾经靠鸦片赚了些钱,但现在除了17岁的儿媳妇萨奇娜和两个月大的孙子之外,他没什么别的财富好去炫耀。“她非常漂亮,而且在田里干活时非常能吃苦。”因胡尔仍旧十分开心能够为儿子娶得这样一个媳妇。4年前,因胡尔借债给萨奇娜的父亲,并要求收回30公斤鸦片。但谁料在收获前,罂粟田被清除小组毁了。因胡尔的儿子便得到了萨奇娜。如今政府严厉打击鸦片业,因胡尔的家境每况愈下。他们种植番茄和土豆,每天赚的钱不足2美元。因胡尔瞟了一眼正在追赶山羊玩耍的5岁小女儿,说道:“我想她能带来500到600美元。”
悲惨的新娘
自杀是一种抗争
一些西方官员许诺,艰难的时光不会延续太长。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官员斯托达德说,农作物补贴计划已经产生效果,南加哈尔省多达4万的农民家庭已经得到一定的补偿。他还称,U-SAID 从2006年起已经在省内资助栽培了130万棵果树等各种树木,并计划在今年增加30万棵。他预计南加哈尔会在未来的两年实现经济转型。
但许多农民怀疑他们是否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卡奇科望着自己种植的1英亩小麦,感叹如何养活自己的7口之家。6个月前,他用自己13岁的女儿冲抵了700美元债务,并换回1500美元彩礼,这是他们能支撑到现在的原因。不过,好在债主同意,在女儿15岁后可以让她住在家里。“我一点也不快乐,”卡奇科说,“每个女孩都有尊严和梦想。我担心我的女儿会被当成女仆来对待。”
阿夫里迪是一位28岁的中学教师和当地电视台记者。去年,她采访了100多个涉及鸦片婚姻的家庭,对悲剧拥有第一手的了解。5年前,她年轻的姨妈年仅16岁就被迫嫁给一个55岁的男人,以偿还鸦片债务。3年前,她8岁的表妹也被贱卖。“用嫁女儿还债的做法正在成为一种恶劣的习惯”,阿夫里迪说。
即便如此,调查的结果还是让她深感震惊。在她研究的两个区里,近半数的新娘子都是用来偿还鸦片债的。这些新娘甚至包括年仅5岁的女童,等到她们成年后完婚,她们大多数会被当作仆人使唤。“这些贫穷的女孩没有未来”。她说。更糟糕的是,许多人可能会自杀。阿夫里迪获知,去年一个15岁的抵债新娘在成婚当天服毒自杀,同时还有一个11岁的抵债新娘服过量烟土自杀,因为她的夫婿拒绝让她回去看父母。
可汗的女儿戈蒂在结婚6个月后第一次回家省亲。她说,与父母待在只有两间泥砖房的家中感到很放松,虽然只是暂时的。“我的心里仍然只有我的父母、兄弟和姐妹”。她说,“只有我的身体属于我丈夫的家庭。”她说自己知道有两个抵债新娘自杀。“其中一个被她丈夫的兄弟虐打,而另一个被她丈夫打。”戈蒂说她也曾考虑自杀。“我祈祷不要生女儿,害怕她的结局会像我一样。” (李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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