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圣火的取火仪式是2008年3月24日举行的,时间离4月4日的中国清明节、寒食节很近。中国旧俗,寒食要换“新火”,“新火”的观念,跟奥运的圣火相当接近。两种火都被赋予了特定的意义,作一比较,是饶有兴味的。
奥运圣火是按照古希腊的传统,由最高女祭司在奥林匹亚神庙前用凹面镜收集太阳光引燃的。圣火的火种具有唯一性,盛在特备的容器中,有专人日夜守卫。如火炬熄灭,可以再用火种点燃。
中国古代钻木取火,家家保留火种。这个火种也带有特定意义,就是有新火、旧火之别。出于想当然,人们认为用了一年的火种,活力有所衰减,称为“旧火”或“宿火”,应当趁着春天的万象更新,重新钻取新的火种。另一解释是春季天上出现大火星,为免“火气”太盛而寒食。这种风俗很古老,《周礼》中就有专司禁火的官职。《管子·轻重己》说:“冬尽而春始……教民樵室钻燧。”
换火要求3天不动炉灶,只能吃凉的食物,这就是寒食节的由来。至于寒食源于纪念被烧死的节士介子推之说,恐怕是后人的附会。换火的风俗很古老,还形成了礼制。连续3天不见炊烟,是为了检验人们是否遵守法令。寒食换火之俗一直实行到唐宋,都是如此,后来用火刀、击火石的先进取火方法流行,不再需要保留火种,这一风俗才消失。
有一首著名唐诗《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日暮汉宫传蜡烛”,说的就是寒食过后的清明节宫中大宴群臣,傍晚宴会散了,就用朝廷钻得的新火点燃蜡烛,以皇帝的名义赐给贵戚近臣,所以家家飘散着新火的轻烟。设想贵族们恭敬地手执“圣火”一路回府,这跟奥运火炬的传送是多么相似啊。
从现代科学的眼光来看,“圣火”跟任何火焰相比并没有差异,但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人们认识不到火的本质。用庄严的仪式取得的特定火种,被赋予神圣的意义,是很自然的。
这种观念,在中华文化中似乎更容易理解。这跟饮食史和烹饪方式相关。中华文化的源头就以煮熟的“粒食”为生,火能煎干水,水也常因陶器倾倒而浇灭火,对比以火烤致熟为主的西方,中国人特有“水火相灭”的观念,“水、火”是并列的范畴。不同的水确有质的差异,新水优于旧水,《本草纲目·水部》说:“井水新汲,疗病利人。”水火同样有形而多变,遂使人推想到火同样有新旧之别。
现代科学早已认识到水与火本质完全不同,一个是流体物质,一个是燃烧现象。尽管如此,希腊神话认为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给人类取得的火,是文明的源头;用庄严仪式从奥林匹亚山重新取得火种,是文明开始的模拟。文化是世代积累的,人们不该忘记这个过程。
在中国举办奥运,是中西文明汇合的象征。回顾西方“圣火”和中国“新火”观念的共性,也有特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