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寻亲

在四川焦急寻亲的李雪梅。 记者 陈鸣 摄

　　时间，现在对李雪梅而言，分秒都是煎熬。

　　此刻是夜里十点，五岁的儿子和婆婆都沉沉睡去。白色塑料薄膜搭建的临时帐篷里，异常闷热。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实际上，自从本月12日以来，她就没有安睡过，每天平均睡不到4个小时。电台播报说汶川近日会有6-7级余震，虽然所在的金堂县距离震中汶川有500多公里，晚上她们仍旧不敢回到屋内。

　　在汶川大地震中，李雪梅的嫂子刘敏被埋，她的父亲和姐姐生死未卜，至今还联系不上。

　　地震发生时，李雪梅还在温州的一个鞋厂里上班，她是小组长，负责监管40多名员工的工作，每个月能挣2800块。当天下班后，她才知道汶川发生了大地震。她与丈夫当晚不停地拨打两千多公里外的四川亲人的电话。好消息与坏消息夹杂：成都金堂县的婆婆家没事，房子没受到大的影响，五岁的儿子平安。而在成都市郊一家福利院上班的妈妈、在汶川县工作的哥哥和在汶川映秀镇的嫂子、在汶川漩口镇的父亲和姐姐的电话均打不通。

　　赴蜀寻亲

　　16日下午，李雪梅赶到了成都。她是乘飞机回来的，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坐飞机。

　　她已经七年没有回家了。与绝大部分农村青年夫妇一样，她和丈夫一同外出到一个城市里做工，幼小的孩子则留给家里的老人照看。地震发生的第二天，她就急着回去。丈夫和同事都劝她，在交通和通讯恢复之前，即使她回去，也未必能赶到汶川，还不如等等再说。15日，她终于与母亲通上了电话，电话那头老人的呜咽进一步坚定了她尽快回去的决心。

　　匆匆赶到市郊见了妈妈一面后，李雪梅就返回到成都市内。成都是整个汶川地震中伤员的救助中心和信息发布中心。她在此能获得最新的消息，并期望能在各个医院的救助中心和灾民聚集的临时帐篷里找到家人。她初中毕业，不懂互联网，只好拜托同学在网上发布寻亲的消息，并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她几乎每天都拨打成都的114和寻亲热线，由于打进去的求助电话较多，有时，她一天要拨打上百次才能接通。

　　几天来，李雪梅都是在妈妈所在的福利院里六点起床，拿上几块面包或者花卷，带上矿泉水，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赶到华西医院。这个医院现在住满了伤员，其公告栏也随时更新伤员名单，她每天都挤在焦虑的寻亲者中间，踮着脚一个一个名字地查看。除了华西医院，四川省骨科医院、四川省第一人民医院等，均是她每天来回去的地方。这些地方随处可见张贴的寻人启事。往往直到晚上九点，她才会搭乘最后一班公交，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福利院。随着电视台公布的汶川地震死亡人数的日渐增多，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悲伤，唯一的不同是这悲伤会有多重，她不敢进一步去想。

　　5月17日，听说都江堰通往汶川映秀镇的路打通后。李雪梅又有了新的想法。她向碰到的每一个记者求助，问能否带她一起过去。映秀镇是这次地震的中心，受损最为严重，房屋几乎全部倒塌。她的嫂子刘敏在映秀的小学教书，12岁大的侄子也在那里读五年级。她急切地想找到他们，但丈夫不放心，一直让她待在成都，安慰母亲，等候消息。

　　有次在华西医院公布的伤员名单上，她看到了一个伤员叫李俊，与她的哥哥同名。尽管医生告诉李雪梅，伤者的年龄与地址与她的哥哥并不相符。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找到那个伤者的病房。伤者当时被送去拍片，她又赶到CT室。一位好心的医务人员搬来一张凳子，让她坐在门口等。医务人员告诉她，伤者高高的、胖胖的，有妻子和同样高高的父亲相陪。妻子矮矮的，瘦瘦的，戴着一副眼睛，所有的这些特征均与她的哥嫂和父亲相符，但半小时后，推出来的病人却不是她心中期盼之人。李雪梅说当时她在CT室门口呆了足足有两分钟。

　　侄儿无恙，嫂子被埋

　　18日下午，消息陆续传来。哥哥和侄子安然无恙，嫂子刘敏已经被埋在废墟下，至今没有挖出。映秀小学的一位幸存的学生在电话里告诉李雪梅，地震发生时，刘敏正在一楼上课，白色的教学楼瞬间倒塌。连同刘敏一起被埋的还有其他20多位老师和近三百名学生，约占整个学校学生人数的四分之三。

　　据媒体报道，在地震发生前，映秀小学的教学楼已出现裂痕，属于危楼。幸运的是，12岁的侄子李翼凯几天前运动时扭伤了脚踝，没去上课而躲过了此劫。治疗他脚伤的医生看到了李雪梅的寻亲信息，打来电话告诉她，她的侄子平安，目前已经被他干妈接走。

　　刘敏是一个孝顺的媳妇。李雪梅的母亲也经常在电话里夸奖说，刘敏又给她买了新衣服、新鞋。李雪梅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和嫂子通话是在今年春节。嫂子告诉她，李翼凯学习成绩很棒。她听了很高兴，还说今年春节回家，会给侄子包一个大红包。

　　57岁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听到儿孙还活着，失声痛哭。李雪梅的父母在15年前离了婚。当时她只有13岁。儿子和孙子是她母亲的生命寄托。

　　19日上午，李雪梅的丈夫从温州打来电话，在成都金堂县广兴镇婆婆家的儿子发高烧，让她尽量抽空回家看看。当天下午，她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急赶回去。20日下午，哥哥李俊打来电话告诉她：他很好，正在参与汶川县的救灾工作，虽然汶川现在还没有水、没有电，形势也很严重，但他不能离开。妻子刘敏是否被挖出？他也不清楚，由于道路不畅，现在也很难赶过去，只能听天由命。哥哥嘱托她一定要照看好母亲，并开导她看开一些，在这场大难面前，死伤者很多，并不只是他们的亲人。李雪梅一边答应，一边流泪。

　　现在，她已获悉侄子被转移至成都金沙车站旁的一家儿童福利院里，不是直系亲属不能领走，但允许探望。儿子的烧也已经退了，凝望着外面越来越沉的夜色，她决定明天要回成都，先去看望侄子和母亲，再接着寻找父亲和姐姐。因为经济上的一些问题，李雪梅已和姐姐三年没有联系了。父亲离婚后，也在汶川的漩口镇又成了家，他们也有15年没有见过面。但她说毕竟血浓于水，她期盼能早点听到他们平安的消息。（来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