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生的班主任为每个学生的死心痛
地震后,北川中学高二8班的53名学生51人死亡或失踪,1人据说重伤,目前下落不明。唯有张壤当天因病未到校,幸免于难。5月29日,记者得知,该班班主任曾文尧老师在重庆治疗。
曾老师在重庆哪个医院?是不是如传闻的那样断了三根肋骨?在听到学生声音后,为何挂断电话?张壤请求记者到重庆找他老师。当晚,记者从灾区返渝。昨天,记者终于在肺科医院,找到正在住院的曾老师。
哽咽难语挂断学生电话
“谢谢你,终于让我听到了班上学生的声音,太不容易了……”握着记者的手,曾老师的手在颤抖。
曾老师说,29日是他挂了张壤的电话。“我是老师,应该在学生面前表现坚强,鼓励这个唯一活着的学生,但我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话都说不清楚了,眼泪不停地流,只有挂电话关机了。”
曾老师床上摆着29日的晨报。“我17号转院来重庆,我每天买重庆的所有日报,找北川中学的消息。”曾老师说,班上学生始终没有消息,这种不断的等待和不断的失望,让他白天如坐针毡,每晚都会惊醒。“终于看到你们报道我班上还有学生活着,我激动起来手就抖……”
“18天才等到一个学生活着的消息,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没得脸哟。”曾老师摇头道。
废墟旁看到人间惨剧
目前,曾老师腰部青紫,脚部有肉被压掉后结了痂,行动不便。
他说,地震发生时,他冲到走廊,呼喊学生快跑。“楼晃得凶,我的腰和脚被砸了。两个高三的学生把我拖了出来。”
腰直不起,脚站不住,曾老师只有躺在北川中学的废墟旁边,看幸存的学生和老师救人。“那是怎样的场面啊,血肉模糊,哭叫惨烈。”
“每抬出一个学生经过我的身边,我都要扯起喉咙问两个问题:几班的?伤得重不?”曾老师没有听到“高二8班”,反而听到了很多“重”。“我一个班主任,一个男人,只能躺在废墟旁边,看别人去救人。那种痛心和自责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就在这时,曾老师的妈妈从北川县城跑到北川中学。曾老师说,妈妈告诉他,儿子所在的北川曲山小学已被垮塌下来的半匹山的泥石完全淹没,连房顶都没有露出来。“孙子今天遭了哟!”她坐在地上悲恸。
从地震发生到昨天已19天,曾老师没让妻子朱显俊来看他。“她在陈家坝教的那个班,学生一个也没死。她要照顾孩子。”
“为每个学生的死心痛”
这十来天,曾老师独自躺在重庆肺科医院的白色病房里,经常陷入哀伤的情绪。
曾老师对记者说,高二8班53个同学的一切,在他脑中反复出现:牟磊,在“班级口号征集”时,写出了“团结成就集体,拼搏成就你我”的口号。这个口号伴随这个“后进班”取得巨大进步,班内非常团结。牟磊也从一个“追时髦过度”、天天和妈妈吵架的学生,变成了听话的好学生。杨正标,因为投标枪投得好,得名“镖师”,是8班拿下年级篮球比赛第一名的重要功臣……
“我们班只有一个人活着,儿子也没了,我觉得心痛,不过还有比我更心痛的人。”曾老师说,年级组长苟友华的孩子也没了,他给我打过电话,他说对全年级每个学生的死心痛得很!”
按照曾老师的“理论”,比苟友华更心痛的人是校团委书记蹇绍奇——他会对全校每个学生团员的死心痛,而且他的女儿也死了。蹇绍奇29日看到高二8班唯一活着的张壤时,一只手颤抖着拉着张壤,一只手掩面而泣。他19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哭了,记者放弃了采访。老师们说,蹇书记那天哭了六七次。
按照曾老师的“理论”,比蹇绍奇更心痛的人是校长刘亚春——妻子和上高一的儿子都死于北川中学废墟。失去最亲的两个人的他,对每个北川中学的师生的死心痛。24日,这个瘦黑男人来到北川中学废墟旁,摆上供品,向北川中学遇难师生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嚎啕大哭。
29日,重庆心理咨询师抚慰团的专家想把张壤带到校外进行心理抚慰,刘亚春断然拒绝:“我不能再看到任何一个学生从我眼皮下消失!”
曾文尧老师将重回讲台
“张壤乖啊,他说现在他一个人代表高二8班,这句话让我很振奋!”曾老师说,“死去的人只有埋了,活着的人要振作,我就要出院了。回到学校,我要好好关心这个娃儿,一定要为我们高二8班争口气!”他说,“将来,我会告诉别人,他就是高二8班!”
曾文尧老师的课表已经被学校排好,这位曾经的班主任,这位张壤心中永远的高二8班班主任,将继续回到讲台,教书育人。记者 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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