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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四川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 > 四川地震消息

记者手记:强震中的音像记忆

  5月12日下午,时针指向2点28分。

  和往常一样,坐电梯上13楼,开门开电脑上网,浏览新闻。就在我寻思要不要泡茶的时候,桌子猛地摆了一下。

  “不会是地铁工程塌陷了吧?”第一个念头闪过。冲到窗口看窗外,对面30层的大楼晃动着,人们惊恐地跑到公路上,就像蚂蚁窝被踹倒了,蚂蚁四散奔逃。


  “地震!”13楼晃得厉害,身边的饮水机和柜子砰砰倒地。站在窗边,一股大力似乎要把我从窗口推下去,我赶紧猫着腰,跨过地上障碍,拉开门冲到走廊里。看见陈燮和刚来的美女信息员同时冲出来,大家对视一眼,用手抓住走廊墙壁,把身体使劲靠在墙上。耳朵边是可怕的轰隆声,似乎陈燮在说不要跑,但听不清。

  身体和心灵都在晃动着,似乎末日到来。一瞬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难道就这样交代在13楼上?”我感觉震动越来越大,突然格外气愤,居然忘了恐惧。“我结婚还没摆酒呢。”

  2分钟后震感渐渐消去,我反身进门抓起摄像机,在窗口拍下一段画面,来到楼梯口,陈凯拿着相机在各办公室拍了图片,看见我大喊一声:“快下楼!”我们不敢坐电梯,从13楼腾腾腾跑下来。手机信号全断,我拽上肖林,开上我的私车就往省地震局奔。采访完赶回分社发出新华社第一条地震电视稿和音频稿。

  发完稿,金社长神情严肃,甚至是悲壮地说:“马上走,去汶川。”

  分社副总编黎大东、副总编丛峰、我、侯大伟和王钒带上所有的装备和海事卫星上车。车到门口,我看见新婚妻子鲁科颖,摇开车窗大叫:“你来干什么,去躲着!”妻子递给我一叠钱,说怕我没带钱。大东说:“带着吧,路上租车什么的,用得着。”我不耐烦地接过来,妻子说还有一包,接过来一看,是热水和热煎饼。

  车上高速路,天黑得深沉。收音机里噼噼啪啪,信号极差。技术员王钒老家在都江堰,他不停地说:“都江堰完了都江堰完了……”

  下午5点,到聚源中学采访,镇上垮塌并不严重,但学校整整一栋楼,没了。一楼人,没了。现场弥漫巨大的悲怆!征得现场一位警官同意,我留在他身边拍摄。一个个家长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不忍多拍多问。我发誓,会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尽我的力量。“真惨。”丛峰说:“有了孩子后看这场面,心都抽紧了。”

  采访完天全黑了,我们进了都江堰。在向封锁路面的交警做出“生命自己负责”的保证后,我们驶上去汶川的公路。沿途都是垮塌房屋和比车还大的飞石,走出3公里后,路断了,一座山垮下来把路堵死。

  大东说:“现在两种选择,一是等路通,二是爬过去,如果有车就租一辆,走不动了又爬一截,碰上有车又租一辆,这样到汶川。”

  路一时通不了,这可是一座山压下来。

  大东紧了紧毛衣,说:“那就我和王钒带上机器走吧。”

  我说:“我们年轻,我们走。”大东摇头。

  前方施工人员拦住我们疯狂的举动,没有让我们去翻那座泥石流形成的小山。在我们和他争辩的时候,余震来了。听见呼啦啦一阵响,小山上往下滑了不知多少石头。

  前进不了就转为就地采访。我们分着吃了煎饼,赶回都江堰,在都江堰中医院我们赶上了总理一行。天很黑,雨很大。

  我们在警卫的外围,进不去。怎么拍到总理呢?我看见旁边有医生焦急地张望,我想,总理肯定会来慰问医生的,于是就站在医生的旁边。

  总理出来了,警卫清理周围的人时,没有动我。总理果然向医生们走来,先和我左边的家属握手,然后越过我,询问我右边医生的情况。

  “总理!我们还有同事在里头,全是年轻人,没有车送伤员……”这名男医生哭得稀里哗啦。

  总理眉头皱起,省委书记赶紧叫来市委书记,市委书记说确实没车了,所有的车都派出来了,远远不够。总理轻声安慰医生,说马上增派部队。医生说谢谢,总理突然很慢地说了一句:“不要谢我。”

  不是不用谢,而是不要谢。这名老人为什么这么说?大雨中,他在街边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召开国务院救灾会议,顶上遮雨的,是农民工们常用的红白色编织布。

  总理在工作,我也在工作。13日临晨4点,一条《都江堰:总理冒雨在街边帐篷里指挥抗震》通过新华社向全国播发,东方卫视等卫视,均将其作为最重要前线稿件采用。

  发完稿,已是临晨6点,我在办公室和衣睡下,余震摇摇,睡着就不知道了。

  13日上午,刘社长和金社长召集开会,决定:由我、侯大伟、技术员李彤徒步前进汶川。金社长说:“派最壮实的,最能吃苦的去。”发出一条新华纵横后,我们背上应急包出发。走到大厅,两位社长打电话找到我,再三叮嘱:“万一紧要关头,宁可丢掉设备,也要保存生命。这一路就交给你了。”心头顿时涌上阵阵温暖。

  下午4点赶到紫坪铺。此时,雾锁湖面,解放军停止放冲锋舟,我们只能返回。14日早上5点,“新华社敢死队”第三次出击。7点抵达紫坪铺,碰上了总社的徐博,他很神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加入了我们。14日上午10点40分,新华社记者谢佼、侯大伟、徐博在阿坝铝厂外沙滩上登陆后,发出第一条“新华社汶川5月14日电”消息。

  之后的挺进是大家较为熟知的“四勇士徒步挺进映秀镇”。一路艰苦泥泞,整条腿陷在泥石流里,5公里路,我们爬了4个小时!生死危险,随时在身边。

  泥石流最可怕的地方是你不知道脚下是什么,看着挺实的地方,一脚下去呼啦一下陷到大腿根,而且很可能脚会被夹住、划破、扭伤,或者跟着泥石流一起滑到岷江里去。我们疯子一样,把摄像机、照相机捆在腰带上,跟着部队一起向前爬。死就死吧,没死就向前。部队能前进,新华社也能前进。

  到了映秀,满目疮痍。没有过多休息,我们立刻投入紧张采访中。拍摄伤员、拍摄战士、拍摄生死……我们在沙堆上写稿发稿,裤子湿了又干。

  在旁边比我们略高一点的沙堆,是解放军的前指,第一天,蹭着部队的伙食,吃了顿热饭。有战士偷偷跟我说:“正师级才能吃1碗,你都吃了两个正师级了。”解放军对记者真好。

  睡觉就不行了。轻装上阵所有人都没帐篷。我们想不能睡沙地啊,就走到废墟旁的公路上。公路上有孩子靠着帐篷在烤火,我们上去商量,能不能借着火堆睡个觉。带领这些孩子的,是漩口中学的刘艳艳老师,她人很好,招呼我们烤火,还请记者吃土豆。这是地震后,农民带着孩子们在山上挖的。

  问到存粮,刘老师说:“不能挖多了,别人还要吃。”缺水,两个孩子一天只能喝半瓶水。10平方米的帐篷里住着60多个孩子,甚至活人跟死人住在一起……住不下的孩子全聚在外面烤火。

  采访要进行,但绝不能刺激孩子们的伤痛。徐博又神奇般掏出口琴,为孩子们伴奏起“明天会更好”,结果被公认为“跑调了”。大家聊起奥运,孩子们说他们想看刘翔看姚明。活下去,就会有梦想。

  孩子们很善良,烟老往徐博脸上呛,徐博转了一圈,烟都跟着他转。孩子们一起安慰他:“烟呛有钱人”。

  济南军区的一个小战士提着饼干过来,发给大家,他说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全班省下晚上的口粮给你们,但是没水。孩子们感动了,烧了一壶水送过去。战士没收,反倒又省下2瓶水,送给孩子们。送水的孩子,叫罗小凤。她后来撤到成都后屡次去献血,去当志愿者。

  夜深了,我们席地睡了,把孩子们围在中间。

  冷,关节痛。把脚伸直,一会地的寒气顺着腿就上来了,只好又蜷起膝盖。旁边的孩子们,衣裳都是破的,他们更冷。看来泥石流也有好处,好歹给我裤子上涂上厚厚一层泥。

  早上起来,刘老师大声安排女生做饭,男生找水。饭好了,她见我们没吃,就招呼记者一起吃。我们确实断粮了,但忍着饿,笑着说不用。刘老师看出来,说:“吃吧吃吧,我们煮得多。”锅碗、粮食和肉都是老师们从家里掏出来的。

  坚持看着最后一个孩子都吃过以后,我们盛了一碗饭,里面有土豆,有火腿肠,还有石头。味道很好。我是被他们救济的记者啊!后来去采访撤离的孩子们,孩子们见媒体多了一些抵触,可看见我就认出来了,都跑来和我说话,因为“我们是共过患难的”。

  15日,大部队开进来。很多记者也进来了。新华社的队伍空前强大,总社的、军分社的、地方分社的,甚至还有在开博客的唐师曾。李彤开玩笑说:“唐老师,给我们讲讲您在伊拉克的战斗故事吧。”老唐笑着摇头。后来看他的博客,把我咧开嘴的鞋来了个特写。他不知道我名字,称我为“白毛衣”。只要不是白毛女就行啊。

  大家出没在各个废墟里,镜头不停闪动,纪录这场灾难里人们的天性、道德和行动。拍摄直升机救人,拍摄解放军救人,拍摄所有的人救人。

  下午,听战士说有暴雨和洪水,我们决定自救,徐博热情高涨地寻找材料,我们抗来木头、石棉瓦、绳子、桌子……就在废墟外面搭起一个小棚子,号称“新华社最前线发稿中心”。老唐又跑过来拍照片,又只拍到我的脚。

  我们甚至还弄了个帘子。这帘子差点坏了事:分社让陈凯给我们送给养和电池,他乘直升机来后就不让他上飞机,找不到我们,就在废墟旁转悠。后来我们偶然撩起帘子,却看见了他一头大汗在转。亲人啊。

  晚上,把孩子们安顿好以后,记者找到刘老师做现场连线的时候,看上去她疲惫至极。原来有个登山者协会的人跟她聊天时说,都江堰全垮了。

  “我们进来时还看过,好好的。”我记得刘老师说的地址,那里没事。

  刘老师哭起来:“可是那个人就是都江堰的,我说的地方他都晓得,他说全垮了,没有人跑出来……”

  我突然又无比愤怒,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乱讲呢!刘老师是60多个孩子的主心骨,她如果有事,这些孩子怎么办!

  我们立即用海事卫星拨刘老师丈夫的电话,李彤还一边安慰刘老师:“现在外面信号都不通,打不通很正常,你不要胡思乱想……”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刘老师手在颤抖。

  “嘟——嘟——嘟——”

  “喂!”

  刘老师喉头哽住了,那几秒钟似乎凝固了。

  “哪个?喂,哪个?”电话那头似乎有点光火。

  “你老婆!”刘老师用最大的声音喊着,这是她人生最幸福的一次通话。我看看徐博,看看侯大伟和李彤,我们4个长出了一口气,笑了。我爱海事卫星,科技,以人为本!记者,更要以人为本!

  16日撤离。原路返回,解放军已经把路拓宽加固了,再也不用担心脚陷下去。我们和孩子们一起撤出来。后来刘老师和她班上的孩子一起成了英雄,受到教育部的肯定和表彰。

  我回到家,家里没有人。电话仍打不通,刘老师是个奇迹。

  整个小区的人全在广场上避灾,里面有我的妻子,我找不到她。我能从人群里找到共和国总理,但我找不到她。

  最后我只能守株待兔,守在唯一的厕所边。1个小时以后,我看见她蓬头垢面,像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惊魂未定地走来。

  在我出征时她柔情似水地给我水和干粮,而余震中她担惊受怕时我却不在身旁。这算不算记者职业的悲哀?我们冒死冲上第一线,浑不把生死当回事,却容易遗忘我们也是普通人,也有一个娇弱的女子需要我们的肩膀。

  使命让我们坚强,什么让她们坚强?

  谨向所有参与地震报道新华社记者的家人致敬! (作者:新华社四川分社记者 谢佼)
(责任编辑: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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