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霸王别姬”到“名伶别戏”
■浙江杭州 徐迅雷
名伶别戏,是时代的产物。脑袋改变了肚皮,治政改变了文化。名伶别戏,折射出一个时代如何从“没文化”到“没人文”。
陈导演凯歌,新近拿出了电影《梅兰芳》,据说感情纠缠神似《霸王别姬》,据说而已,我没有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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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是丰厚的。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就知道了一道菜名叫“霸王别鸡”,乖乖,其实就是王八炖鸡,谁家的厨房都能做得出来。但电影《霸王别姬》可不是“王八炖鸡汤”,它能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皆因两位伶人—程蝶衣与师兄段小楼悲欢缠绵的故事“炖”出了半世纪的中国历史。
“文革”时期,兄弟俩人“反目”,对毕生艺术追求深感失落的程蝶衣自刎于舞台之上,这不是“霸王别姬”,而是“伶人别戏”。然而这是电影上的,现实中的“名伶别戏”,比舞台上、电影里还让人唏嘘。幸好到了上世纪60年代初梅兰芳、程砚秋已逝,否则不知道生存状态将是如何。梅兰芳、程砚秋、马连良、张君秋、裘盛戎……他们是大角,是戏班的台柱,京剧之栋梁。京剧《霸王别姬》,是梅兰芳这位绝代名伶的拿手好戏。
“就像研究梅兰芳必须研究他的八卦情史一样,研究马连良则必须研究他的请客菜单。”早在2004年,在作家章诒和的名篇《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中,我们见识了马连良。为了艺术生命的持久,马连良早年的生活很有规律,对饮食更是讲究。“马先生的吃就和他唱的戏一样,前者精致到挑剔,后者挑剔到精致。”有时那请客,简直就是“共赴圣餐”。马连良最爱吃两益轩饭庄的烹虾段。每逢渤海对虾上市,他必请好友同往。叫这道菜时,必吩咐要“分盘分炒”。即炒三五对虾,用八寸盘盛上。吃完一盘,再炒一盘。有时连吃三四盘……这当然都是上世纪前半叶的事。
马连良是在1951年由周恩来派人至香港接回大陆的。“墙里静好,墙外世事扰”,其实墙里也被扰得无法安生了—别说演戏,到了“文革”,马连良家被红卫兵洗劫一空。1966年12月13日中午,剧团食堂开饭,大家排队。马连良问站在他前面的张君秋:“今儿吃什么呀?”张君秋答:“吃面条,挺好的,您来三两吧。”马连良买了一碗。之后,便摔倒在地。拐棍,面条,饭碗都扔了出去。16日,马连良遽然长逝。
名伶别戏,是时代的产物。脑袋改变了肚皮,治政改变了文化。“霸王别鸡”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霸王别姬》。名伶别戏,折射出一个时代如何从“没文化”到“没人文”。“没文化”是表象,“没人文”是内里;“没文化”是前因,“没人文”是后果。
当今时代,已没有一位戏曲大师了。《梅兰芳》中的梅兰芳毕竟已不是梅兰芳。2008年5月4日这天我看到的新闻是:浙江一个越剧班招生,总共只有80多位报考者,其中会唱一点越剧的不到10人。面试现场,不断有考生们高唱流行歌曲,还有女孩“秀”起了钢管舞,结果让考官惊呼: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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