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震救灾：诗，没有缺位

　　时间：2008-06-10 03:12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抗震救灾：诗人，没有沉默；诗，没有缺位。

　　一

　　诗是什么？

　　诗是旗帜与炸弹，诗是号角与火炬，诗是鼓鼙与灯塔。当然了，在平常的日子里，在掌声雷动、鲜花簇拥的日子里，在旖旎与美奂互生、欣悦与宁谧并存、清淳与甘爽交织的日子里，诗也可以是轻柔的月光、婉丽的旋律和曼妙的牧歌。不过，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出什么样的诗，举凡被称为诗的上品、精品、极品者，都无一例外地必须是对大事件和大变革的大感应和大写真；都必须是对历史和时代的多维驭览，对发展和律动的准确把握，对生活和生命的真挚关爱，对心愫和愿景的深切诉求；都一定要以纯洁而博大的襟怀、积极而向上的志趣和朴素而炽热的感情，作为诗的构体与灵魂的醪酵和材质。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渥兹华斯才深有感触地说：真正的好诗，从来就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在中国的诗歌传统中，则向来就崇尚“愤怒出诗人”。这里所言“愤怒”，并非就是那种平常意义上的“愤”与“怒”，而是对一种强烈感情的泛化形诸，据此，我们当然也可以说“悲痛出诗人”“挚爱出诗人”“奋发出诗人”了。实际上，大怒、大悲、大爱、大奋之类强烈的感情，从来就是铸成诗之佳构与极品的先决条件与精神砥石，举凡以史诗而名世的大诗人，就基本上都是藉此而走向成功、恃之而戴上了“大诗人”的桂冠的。

　　历史，总也在不断地演绎和重复着这个诗的恒定规律，每一次时代的大变革和每一个生活的大事件，之所以都会留下一些钤印历史和彪炳永恒的优秀诗篇，都会涌现出一批虽则崭露头角但却气势不凡的新派诗人，其原因就正在于此。

　　而今，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正当我们举国沉浸在同迎奥运、互传圣火的无限喜悦与激动之时，却梦魇般地传来了汶川大地震的不祥消息，仅三分钟的地动山摇，就使几万人丧命、几百万人受伤、几千万人无家可归、13亿人陷入了无边的哀痛与悲戚之中。一时间，从中南海怀仁堂到共和国的每一个偏远村寨与边陲哨所，都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被大山掩埋了的地方——汶川，人们为它而焦虑、为它而担忧、为它而哭泣，同时也为它而奋起。于是，全中国就这样打响了一场抗震救灾的人民战争。

　　二

　　诗言志，诗铭心，诗抒情，诗诉衷——这是诗的本性，这也是诗人的天赋。大愤出真诗，大悲出真诗，大爱出真诗，大奋出真诗——这是诗的规律，这也是诗人的天职。

　　汶川大地震又一次升华了这一本性和天赋，也又一次兑应了这一规律与天职。几乎是从大地震发生的那一时刻开始，随着高空侦察灾情的飞机的轰鸣声和救援队伍向灾区的急行军开进，诗的喷泉就从诗人的心脉与笔尖汩汩地涌流了，许多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诗人们都纷纷拿起诗的武器来为历史作证、为心灵诉说，并以其特有的方式把那悲壮与奋发并存的时刻定格为永恒。仅仅在汶川地震发生后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就有一本《抗震诗选》被编定和印行，这足以证明诗的快捷和诗人的敏锐。他们用诗的形式，成功地从感情的底层和心灵的深处对抗震救灾作了全方位的镂刻与描绘，对这一重大突发事件中的氛围、场景、民情、世态等，均作了深度的扫描与个性化的发掘，从而使出现在他们笔下的诗作虽说或许是少了几分艺术上的雕琢，但却绝对是多了几许真情实感的喷涌与流泻，以至于让人每每读来，总也要心潮起伏、激情澎湃、热血沸腾，怆然而又奋然，悲情复以豪情。像诗中所写的“大山倒了，/我的祖国还在!/楼房塌了，/我的家还在!/双腿断了，/我的路还在!/有一线光亮透进来，/啊，那就是心灵的大道/那就是我生命的世界！”（《重生》）“要关注就关注严峻的灾情/要关爱就关爱求救的生命/总理的神情是中国的神情/那是希望/大爱有声”（《大爱有声》）“脸上还有泪水/但冲刷不掉活的勇气/大雨还在下/但浇不灭倔强的火种/你看/帐篷里/襁褓中的孩子/正吮吸着/这个五月的鲜美/告慰生命新的轮回”（《黎明》）“你是天使/天崩地裂过后/来了橄榄的绿，炽热的红/还有你/纯洁的白/与光明和生命竞速”（《天使在人间》）“汶川中心的地震波/震动人们心底的脉冲/激动亿万援助的双手/合成心连心的板块/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血火中崛起”（《崛起》）等等，就都是在对真情实感的聚敛与记录中，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震后的种种景象和人们不屈不弃、愈强愈奋的高尚情怀与进取精神。

　　地震，是灾难；抗震，是战斗。以抗震救灾为题材的诗多为气壮山河、慷慨悲歌之作，这也是自然的和必然的。但在抗震诗歌中，我们却看到有些诗竟能在精巧的构思中以温厚柔和的方式孕育出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于表面上的平静和淡定之中竟是那么猛烈地掀动着人们的情感波涛，使之百脉贲张、心旌激荡。如《汽笛声声》：“这汽笛声声/但愿你还能倾听/这是同胞们啊/在为你祈福送行/愿这声声汽笛/点燃天堂途中的路灯/为你驱走黑暗和恐惧/让天堂之路不再那么难行/再别为我牵挂了/你没来得及说的话我懂/这汽笛就是我坚强的承诺/来世还与你相爱相逢/你含笑去吧/这汽笛不是我的哭声/同胞们已用温暖有力的双手/为你撑起了一片爱的晴空”。显然，这是夫妻情侣间生离死别的告慰和阴阳两界的约定，读来动人心魄、催人泪下，悲戚中包容着信念，失落中蕴含着坚定。另一首《母亲的雕像》也同样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孩子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含着母亲丰满冰凉的乳房，/如畅饮着源远流长的黄河长江；/他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只知在饥饿时她才哭啼叫嚷，/是雏鸟总眷恋母亲温暖的胸膛。/一息尚存的母亲，/以其最后的体力拉起衣裳/濒临死亡的大爱，/以其沉重的手臂亮出乳房，/吸吮乳汁的女儿/有了生的希望；/渐渐离世的母亲，/成了一尊雕像。”读着这样的诗，谁能不为之动容，谁又能不为之深感母爱的博大、深邃与崇高！诗虽然写的是抗震中极为寻常的一幕，但却足以让读者的心灵为之而震撼，使受众的情感因之而升华。

　　只有情真意切、有感而发，才是诗的阃奥；只有朴素自然、真挚深邃，才是诗的真谛。这在抗震救灾诗歌中的表现尤为突出而明显，特别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草根诗人”们写的诗，常常能够以其朴素、真挚、强烈而深沉的语言和情感，在人们的心灵深处掀起层层涟漪，乃至卷起旋涡、腾起巨澜，使人禁不住灵魂的抽搐与热泪的潸然。像有一首题为《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的诗，读了就极为让人揪心、让人哀痛。诗中写道：

　　“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去天堂的路/太黑了/妈妈怕你/碰了头/快/抓紧妈妈的手/让妈妈陪你走/妈妈/我怕/天堂的路/太黑/我看不见你的手/自从/倒塌的墙/把阳光夺走/我再也看不见/你柔情的眸/孩子/你走吧/前面的路/再也没有忧愁/没有读不完的课本/和爸爸的拳头/你要记住/我和爸爸的模样/来生还要一起走/妈妈/别担忧/天堂的路有些挤/有很多同学和朋友/我们说/不哭/哪一个人的妈妈都是我们的妈妈/哪一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孩子/没有我的日子/你把爱给活着的孩子吧/妈妈/你别哭/泪光照亮不了/我们的路/让我们自己/慢慢地走/妈妈/我会记住你和爸爸的模样/记住我们的约定/来生一起走”。这首诗，几乎没有用什么写诗的章法和技巧，更绝无任何内玄与外饰，所有的只是纯真和自然，只是强烈感情的沉静流溢，只是对真实生活和真切感受的原生态的表达与描摹，但却能紧紧地攫住人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人的心！何以然呢？盖因诗人不是为了写诗而写诗，更不是心无忧烦强说愁，而是与灾区的受难者们感同身受，并因对生活和对人生的痛切感悟与深刻认知而产生出一种强烈的精神拷问与急切的意欲表达。

　　这，既是此番抗震救灾诗歌创作的显著优势和突出特点，同时也是在诗歌创作中告别平庸、走向新异、摒弃猥琐、达臻鸿硕的必由之路。

　　生活，是诗的源泉；时代，是诗的矿脉。大变革和大事件，则始终都是诗与诗人得以茁壮成长的肥沃土壤，关键在于诗人必须深入其中、融入其内，感同身受，化为一体；否则，隔岸观火与浅尝辄止，都注定是诗的末路与悖论。这，又何尝不是抗震救灾诗歌所赐予我们的一种极具感染力和说服力的启迪与昭示！

　　艾 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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