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惠君：“执法”奥运绿茵场

　　

牛惠君

　　4月26日，中国足协宣布：经国际足联考察筛选，我国山东青岛籍国际级裁判牛惠君成功入选2008北京奥运会女足比赛裁判组。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位将执法奥运会足球比赛的中国女裁判。绿茵场上，本来就很少见到女性裁判的身影，而牛惠君涉足裁判界不仅是“半路出家”，执法资历也仅有短短9年。她是如何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学体育教师，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裁判员，并在全球强手如林的100多名裁判中脱颖而出，跻身本届奥运会裁判行列的呢？

　　恩师指路，挑战自我学裁判

　　1969年1月，牛惠君出生于青岛市四方区。

小学二年级牛惠君就加入校运动队，参加区、市各种中长跑田径比赛一直保持前三名。1982年10月，刚进入初中的牛惠君被一位独具慧眼的教练相中，从此和绿茵场结下不解之缘——这一年，青岛市海泊河体育场（现名泓诚体育场）足球教练刘树林为组建第一支女子足球队，到各中学挑人，牛惠君有幸被选中。经过刻苦训练，这支刚组建的足球队逐渐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好胜心强的牛惠君也很快成为主力队员。几个月后，她们代表青岛参加山东省第一届女子足球比赛获得冠军；1983年，参加第16届省运动会获得第三名。因表现突出，牛惠君在此期间获得“优秀运动员”称号。1984年，山东省筹备组织曲棍球队，在刘树林举荐下，牛惠君成为首批主力队员。1989年，牛惠君被批准成为国家健将级运动员。

　　然而，1997年，在国内体育行业大环境作用下，曲棍球队无奈地解散了，牛惠君转业到地方，被分配到鞍山路小学做体育教师。当时，该小学刚成立足球队，牛惠君毛遂自荐担当了教练。

　　对引领自己进入足球场和曲棍球场的启蒙教练刘树林，牛惠君一直都怀着感恩之心，她和刘老师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遇到难题和对自己在体育发展方面选择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她第一个会想到向恩师请教。担当校足球队教练后，她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刘老师。听到得意门生现在也带球队了，刘老师连连叫好，第二天就专程前来看队伍阵容。

　　在球场观看牛惠君带领学生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训练后，刘树林若有所思。他把牛惠君拉到一旁：“惠君，通过对学生训练，你发现自己碰到什么难题没有？”

　　牛惠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过去是学生，习惯了听别人指挥。现在一下子变成我指挥别人，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肯定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这点你不必着急。”刘树林安慰弟子，接着话锋一转，“过去你一直做运动员，现在你教学生，传授的都是自己经验积累下的知识。可作为教师，你应该从更高的高度入手，要跳出运动员的角色，以统揽全局的目光给自己定位。只有这样才能传授给学生更多知识！”

　　“跳出运动员的角色？您指的是让我学裁判知识？”聪慧的牛惠君似乎明白了恩师的意思。但她又有点不自信：“我马上30岁了，再从头开始学起还行吗……”

　　看着弟子在自己面前还有点从前的孩子气，刘树林笑了：“你不是从小就很乐观、很自信的嘛？怎么这会儿怕狼怕虎了？学到裁判专业知识，能让你系统领会足球场上的各种比赛规则，对你带足球队会大有裨益。难道你不想让你的足球队成为出类拔萃的队伍吗？”

　　恩师一番话，使牛惠君增添了信心。1998年，她参加了青岛市足协举办的裁判培训班。

　　伯乐鼓励，转换角色冲“冷门”

　　刚一开班，她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班里80多人，女同志连她在内只有两人。培训他们的知名裁判布小尔很可惜地表示：“我国还有国家级女裁判的名额，但报名者寥寥无几，甚至有些人快取得资格了，也因这样那样的原因退出……”这让牛惠君很惊讶，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向裁判职业顶峰冲刺。

　　这期间的学习是以理论学习和赛场实践相结合的方式为主。青岛是闻名全国的足球城，牛惠君接触到很多优秀的裁判界老前辈。通过跟资深裁判员上场实践，牛惠君强迫自己从运动员的思维定式中走出来，以赛场上对垒双方胜负评判者的眼光看待比赛，很快就适应角色，学到很多过去不了解的规则。她把所学运用到自己带的球队教学中，产生了良好效果，球队连续3年获得青岛市小学生女足比赛冠军。

　　尽管学到了一些裁判知识，但牛惠君清楚，自己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别的不说，参加了几十场比赛，自己都是当助手，还从没主裁过一场正式比赛呢。

　　考验是在无意中来的——1998年夏天，全国“李宁杯”青少年男子足球比赛青岛赛区打的正酣。这天上午，牛惠君像往常一样，和七八个同伴在布小尔带领下走进设在六十六中体育场的赛场。布小尔向大家介绍了比赛双方队伍特点、战术打法后，目光转向牛惠君：“这场比赛我要交给你来主持，你当主裁判！”布老师的话不容置疑，让牛惠君有点措手不及，要知道，她以前的工作不是打边就是做记录，干的都是打下手的活儿，从没吹过哨子啊！布小尔看出她的紧张，鼓励她说：“你尽管放开胆子上场，有了第一次主裁经验，以后就不会害怕了！放心吧，有老师在旁边盯着呢！”

　　牛惠君第一次抓起了哨子，她手腕上，是一块普通手表，并不是电子计时那种，可以说她是没任何准备就仓促应战。但多年运动员生涯练就的过硬心理素质和争强好胜的个性，使她迅速调整心态，放下包袱全神贯注投入到比赛中。随着双方激烈的争战，牛惠君的紧张感一扫而光，虽然她在跑位时还有些慌乱，裁判动作也生涩，但一场比赛下来，她一丝不苟的态度获得双方球员一致好评。

　　有这场比赛垫底，牛惠君感觉到，裁判对她个人而言是一项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职业，而且现在自己所学的仅仅是一些初级知识，应该向更高层次进军。她的想法，和布小尔不谋而合。

　　从带牛惠君入门起，布小尔就发现，这个女弟子虽不善言谈，但对足球的悟性极高，是一起参加学习者中的佼佼者。布小尔有意重点培养她，这场比赛结束后，布小尔和牛惠君谈话：“我建议你参加更高规格的培训学习，争取早日走出青岛市，在全国、乃至世界赛场上有一席之地！”

　　亲情后盾，绿茵场上显英姿

　　通过一年的学习和实践，1999年，青岛市足协决定推荐牛惠君参加全国的女子足球裁判员培训班。

　　如果没有强健的体魄、过硬的体能，在赛场上跑不动，即使掌握书本知识再多，所学只能纸上谈兵，对合格裁判来说也等于零。因为牛惠君每天都上课，她就给自己安排了每天额外的训练时间，那就是下午带学校足球队训练结束后，再拿出一个半小时专门训练。每天太阳移到西边时，正是牛惠君训练的黄金时段，运动场上，枯燥的短跑、中长跑她一遍遍周而复始地训练。1999年8月的一天，放暑假在家的牛惠君午睡起来，打算去家附近的体育场训练。走到楼下她发现天空飘起了雨点，而且雨越下越大，但是牛惠君咬着牙，硬是跑完了给自己规定的活动量。由于淋雨，当晚她就感冒了。第二天，心疼她的爸妈让她在家休息，牛惠君摇摇头，强打精神又来到体育场……

　　收获总是给辛勤付出者的丰厚礼物，培训班结束后经过考核，牛惠君被批准为国家级女子裁判员。接着，她又参加中国足协初级教练员岗位培训班学习，经考试成绩合格，获得国家C级教练证书。由于牛惠君在此前参加执裁的青岛市各级别比赛中，一直保持认真严谨、公平公正的工作作风，在裁判圈子里树立起良好形象，取得国家级裁判员资格后，她开始参加国内各级别比赛。随着各级别比赛的不断锤炼，在各级裁判长悉心指导下，牛惠君的业务水平有了质的提高，也得到中国足协的认可，为她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裁判员奠定了基础。她连续入选参加了第九届和第十届全运会女足执法工作。绿茵场上，牛惠君身材小巧、貌不惊人，但她跑动起来英姿飒爽的身影，哨子一吹一收间游刃有余的从容风格，丝毫不比那些大牌男性裁判员逊色，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将风度。尤其是她准确到位、不偏不倚的裁判标准，令观众和运动员交口称赞。

　　一个成功者背后，往往会有强大“亲友团”的亲情动力做支撑。牛惠君也不例外。

　　牛惠君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下班后回到小家庭做家务、养花养鱼，是他们平凡的乐趣。过去，他们对足球都不感兴趣，但自从牛惠君这个老幺女儿成为球员后，父母也跟着关注起足球来。牛惠君学裁判时，父母已经退休在家，因担心女儿太累，最初父母曾对此持反对意见，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要强的女儿，点头同意了。打那以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足球，老爸还经常到书报亭买来《足球》等体育类报纸，戴上老花镜和老妈一起看，了解足球界新闻和动向。时间长了，曾经连前卫、后卫等球场基本常识都不了解的这两位老人，变得对很多知名球星都耳熟能详，和女儿聊天，对球星的名字都如数家珍。

　　女儿开始到赛场上执法后，随着比赛规格的不断提高，老两口高兴地发现，在电视上能够看到女儿了！每当有女儿参加的比赛，老两口一场不落。每次女儿出门参加比赛执法前，爱唠叨的老妈总会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你也是运动员出身，你该知道运动员的心理，哪一方在比赛中都不想输给对方，因为那是人家经过多少年努力、花费多少心血才打进比赛的！你可千万马虎不得呀！”对老妈的唠叨，牛惠君从不腻烦，她总是耐心听老妈唠叨完，才贴在她耳边大声说：“老妈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女儿不会给您脸上抹黑的！”每次在外地比赛结束，牛惠君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向父母汇报：“这一场比赛很顺利，我没出差错！”

　　自我加压，奇女子执法奥运

　　由于牛惠君出色的表现，中国足协对这个有上进心的“新面孔”日渐增加了信任，把很多重要赛事交给她。2004年，牛惠君经中国足协推荐参加亚足联培训考核，被国际足联批准为国际级女子裁判员。这一年，她获得全国女足唯一一个“金哨奖”，并被评为当年全国十佳裁判员。此后牛惠君又一鼓作气，2005年接连执法亚洲杯资格赛、第23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第23届东南亚运动会女足比赛等重要赛事。

　　就在牛惠君在裁判事业上发展渐入佳境时，2005年某次重要赛事后，亚足联一位裁判长的逆耳之言，让她冷静下来——你执行能力很棒，但英语水平低，这无形之中妨碍你的发展。如果你英语水平得到提高，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对方的话让牛惠君触动很大，她很快联想到，由于语言障碍，此前她在很多比赛中，和其他国家的裁判没法顺畅交流。很多时候见别的裁判为表达观点脸红脖子粗地争论，她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而在别人眼里看她说话也如此！

　　“从今天开始‘恶补’英语，英语水平提高了，到哪个国家参赛执法都不用怕了！”牛惠君知道学英语很困难，但不服输的性格，又使她发誓非得和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意志力较较劲，“我能当好运动员，也能当一个合格裁判，难道还学不来英语？”

　　就在她下定决心学英语时，国际足联宣布：从2005年起，国际级裁判在执法中，取消过去沿用多年的以英语、德语等5种语言作为国际球赛并用语言的惯例，改用英语作为唯一通用语言。也就是说，裁判如果英语水平达不到要求，将遭到无情地淘汰！

　　牛惠君报名参加了青岛市亚美欧英语学校的学习。只要有时间，她就捧起课本，一头扎进单词里。此前，牛惠君的英语只有初中水平，学习起来非常吃力，但她硬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慢慢“消化”厚厚的课本。每当有厌学念头出现时，她马上给自己打气：“不就是26个字母组合吗？我非得把英语学好！若是因为英语不过关被挡在国际赛场外，我就给中国裁判队伍丢脸了……”半年后，牛惠君的英语水平有了明显提高，和老外对话她侃侃而谈，一点问题都没有！

　　2006年7月，牛惠君参加了在澳大利亚举行的亚洲杯，随后在第15届亚运会上执法了女足冠亚军的比赛，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中国的裁判员执法亚运会冠亚军的比赛。牛惠君自我加压学英语在她进入国际赛事上起到关键作用，这种作用在2007年1月国际足联举办的第五届女足世界杯裁判员选拔培训班上，充分体现出来——因为英语考试不及格，1/3的裁判员被刷下来，而自信心十足的牛惠君用流利的英语对话，顺利通过考评选拔。2007年5月，因在整个考评过程中表现出色，牛惠君获得考官一致认可，最终进入到执法女足世界杯裁判员名单之中，成为唯一一名入选执法07女足世界杯的中国籍裁判员。这次世界杯让牛惠君一战成名。当年底，她被亚足联评为本年度“最佳女裁判”之一。

　　早在2005年，国际足联就开始从全球符合条件的100多名裁判中，层层遴选执裁下一届奥运会足球比赛的裁判。牛惠君9年执裁生涯虽然不算长，但她公平裁判、恪守职业道德的表现，却成为吸引国际足联的亮点。经国际足联考察筛选，最终决定让这个“小字辈”进入2008北京奥运会女足比赛裁判组。4月26日，中国足球协会宣布了这个消息，这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位将执法奥运会足球比赛的中国女裁判。

　　一时间，牛惠君成了足球界、裁判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对这一切，牛惠君却异常平静，在她眼里，荣誉和光环都是身外之物，“金哨奖”也好，“最佳裁判”也罢，都只是一个新起点。她只有像登山一样继续攀登高峰，不能停下来更不能后退，而这座高峰是没有顶点的。她对那些帮助指导自己走上裁判之路的足球和裁判界领导、前辈，一直都心怀感激。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裁判，她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吹好每一声哨。(文/戴长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