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牛肉风波不停 为20年来最大规模游行

　　烫手的牛肉

　　■夏石

　　这场“牛肉风波”点燃了韩国民众心头积郁已久的反美情绪。用CEO的方法处理国家事务的韩国总统李明博由此尝到了他上台100多天以来的最大一次苦头。

　　李炳烈，40岁，韩国全州人。

5月25日，他把油漆稀释剂浇在身上，然后用打火机打着火，点燃了自己，此时他正参加在全州举行的街头示威游行。被送进医院时，李炳烈全身87%的皮肤烧伤，在医院里痛苦得挣扎了两周后，6月9日，医生宣布其不治身亡。对韩国政府开放美国牛肉市场以极端方式表达不满的人，他不是唯一一个。引火自焚的还有一位56岁的金姓男子，6月5日早晨，他在汉城市政厅广场前自焚，脸部严重烧伤。因为不满韩国政府4月18日签订恢复进口美国牛肉的协议，韩国民众示威游行活动已进行40多天了，一次比一次激烈，最大规模的一次发生在6月10日。

　　20年来最大规模游行

　　6月11日，在韩国首都首尔，一名示威者借助搭建的泡沫塑料箱登上警察设置的“路障”集装箱后挥舞韩国国旗。在首尔市中心通往青瓦台总统府的三处主要路口，警方用60个大型集装箱设置了路障，他们在集装箱外部抹上油，在箱内装满沙袋，阻止示威者靠近总统府，不过这更激起了人们的愤怒。他们认为集装箱隔离墙“是韩国新的一条分界线，从这里开始，那边就是美国的‘韩国州’”。这一天有数万民众走上首尔街头抗议。

　　此前一天，韩国刚刚爆发了自1987年以来最大规模的群众游行。约70万民众手持蜡烛走上首尔街头进行针对“牛肉风波”的烛光集会抗议活动，示威持续至11日早晨。有报道称，反对派这一天发起的是全国100万人大示威，其中70万人走上首尔街头，但警方称示威者只有8万人。当局调动3.7万名防暴警察戒备，其中2万人部署在首尔。

　　4月15日到19日，刚刚上任50天的韩国总统李明博选择了美国作为出访的第一站。美国总统布什用德州牛肉招待了他。此行，首席执行官出身的李明博最想促成也被他视为最重要对外经济政策的，是韩美自由贸易协定（FTA）在两国国会通过乃至最终生效，条约生效将有利于韩国手机和汽车出口美国。不想，美国国会领导人明确表示，如果韩国不对美国牛肉完全开放市场，国会就拒绝批准韩美自由贸易协定。18日，李明博与布什互换了“见面礼”：韩国人到美国逗留3个月以下可免签证，韩国则同意5月中旬恢复进口美国牛肉。

　　韩国是牛肉消费大国，但自给率刚过三分之一。2001年开始，韩国成为美国牛肉的第三大进口国。美国2003年年底确认第一例疯牛病后，韩国停止进口美国牛肉。近年来，是否恢复进口美国牛肉，几乎成了衡量韩美关系的一个重要晴雨表。根据对待美国牛肉的态度，甚至可以划分韩国“亲美”还是“疏美”。李明博总统一上台似乎就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难以熄灭的烛光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纸协议却导致了近一个多月来韩国政局的轩然大波，一些游行示威甚至发展成为了暴力冲突。在韩国民众看来，现任政府将国民健康置之度外。在美国发现疯牛症个案之后，韩国、日本、中国台湾等海外市场都停止进口美国牛肉。但日本在批准美国牛肉重返日本市场时，要求必须是出生30个月以内的小牛的肉。因为自1986年后，在世界范围内检验出的疯牛病约19万余例，这些病例中有99.9%都发生在30个月以上的牛的身上。当韩国农民得知此次政府与美国所签的协议没有这类限制时，他们觉得自己被政府“出卖”了，为什么此前政府和美国的谈判都有类似条款，而这次就完全取消了呢？愤怒的他们要求政府与美国重新谈判进口协议或宣布协议无效。

　　市场上充满了各种传言，比如称“韩国人患上疯牛病的概率是欧美人的两倍”以及“美国出口给韩国的牛肉是本国人不吃的”等等。由于进口牛肉在中小学食堂使用广泛，学生和家长们开始变得非常不安。

　　4月份，协议一公布，韩国国产牛肉价格立即暴跌，跌幅近8%左右。

　　农民们急了。韩国人爱吃牛肉，但韩国牛肉也被称为是世界上最贵的牛肉。由于养牛成本高，农民抱怨养牛利润不高，不但消费者要花高价购买，韩国政府为了鼓励农民养牛每年还给予本国牛农大额政府补贴，财政亦叫苦不迭。于是农民们也抗议，“让我们共同守护韩国牛，韩国牛从没有发生过一例疯牛病。”

　　从初高中学生、大学生到家庭主妇、农民以及政界人士等社会各阶层，都加入了反对进口美国牛肉的“烛光集会”行动中。

　　韩国《朝鲜日报》报道，主导烛光示威的“全面反对进口具有疯牛病危险的美国牛肉的国民对策会议”组织11日宣布，如果政府直到6月20日为止不全面取消与美国的牛肉协议或重启牛肉谈判，他们将发动“倒李”运动，要求李明博下台。这个由1700个在野、市民团体组成的组织把最后期限定在了20日，之前“烛光”将持续点燃。而接下来的日子，一个比一个敏感。13日，5000名卡车司机堵住港口罢工，导致进出口贸易几乎瘫痪。这一天还是被美军装甲车碾死的女初中生孝顺、美善逝世6周年纪念日。14日为在全州自焚的李炳烈举行葬礼，15日是《6·15南北共同宣言》8周年纪念日。6月底，由韩国全国民主劳动组合总联盟主导的劳动界“夏斗”拉开帷幕。最重要的，美国总统布什计划7月份访问韩国。韩美两国都担心示威会将“倒李”演变成“反美”活动。

　　当老板与做总统的不同

　　6月10日，为平息风波，包括韩国总理韩升洙在内的内阁集体辞职。总统李明博11日表示：“看到民众示威，感触颇深。幸亏没有发生重大事故。我将以新的觉悟重新出发，组织新的政府。” 此前他宣布推迟了韩美牛肉贸易协议生效日期。6月9日派出谈判代表团访美。韩国外交通商部通商交涉本部长金宗埙13日赴美与代表团会合，与美国贸易代表苏珊·施瓦布进行进一步的协商，谋求不让30个月龄以上美国牛肉进口到韩国的有效方案。但美国方面的反应并不积极。

　　即便政府积极“灭火”，危机仍没有化解。因为人们的关注焦点已不仅仅局限在牛肉身上了。示威已经从“反对进口美国牛肉”扩大到“反对大运河”、“反对国有企业民营化”、“反对学校自主化政策”等李明博政府推进的核心政策。分析人士担心，政府如果不调整上台初期提出的改革方案和主要政策中的大部分，就很难熄灭这些“烛光”。

　　此外，李明博此前任命的政府高层官员，绝大部分是他的岭南同乡，与他同属一个教会，或他的高丽大学校友，他们的平均资产达到31.3亿韩元。这也引起了大部分民众的强烈不满，韩国媒体还批评说“富豪总统李明博，连内阁也是富豪内阁。”于是，韩国政府高层透露新内阁人选的标准时说：“李明博总统此次将以‘非岭南地区’、‘非高丽大学’以及‘拥有10亿韩元以下资产’的标准来组成内阁。”

　　反对党韩国“总统领导力研究所”主管卓金说：“李明博看上去混淆了CEO和国家领导人这两个角色。他竭力想在一两天内实现什么，就像个公司老板一样。但政治上的成功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实现。”在短短的110天左右，民众对李明博的支持率从上台时的70%跌至目前的20%以下。32%的韩国媒体受访者认为，李明博应该好好听取国民的意见。

　　曾为出色的CEO的李明博目前陷入了两难。在这轮看不到休止的群众反对浪潮中，韩国民众似乎已经丧失了基本理性，对美国牛肉的恐惧延伸到反美、辱骂李明博甚至要求弹劾总统的地步。在韩国民众与美国之间斡旋，总统李明博关键是要找到两者共稳的结合点，但这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