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近代法学教育(图)

张红侠

　　近代意义上的法学教育始于清末，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被誉为“东方康乃尔”的北洋西学学堂(后改名北洋大学，今天津大学)创立，这是我国第一所新式大学。当时，其头等学堂的毕业生可免试进入美国哈佛、耶鲁等著名大学。出任该学堂的首任督办，也就是我国的第一位大学校长，竟是素有中国“商父”美誉的盛宣怀。

　　盛宣怀（1844年11月4日—1916年4月27日），出生于江苏常州府武进县龙溪，字杏荪，又字幼勖、荇生，号次沂、愚斋、补楼、止叟。1879年，署天津河间兵备道，1884年，署天津海关道，1885年，任招商局督办，1886年，任山东登莱青兵备道道台兼东海关监督，1892年，任直隶津海关道兼直隶津海关监督。盛宣怀与天津近代法学教育的关系在于他创办的北洋西学学堂，是我国近代第一个设置法科的新式大学。该学堂法科的设置开创了天津乃至中国近代的法学教育。

　　津门创建中国第一个讲授法律的综合性大学

　　清政府于1862年在北京开办了同文馆，在以后的十余年，陆续办起了上海广州方言馆、广州同文馆、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天津武备学堂等，这些洋学堂多是语文翻译和技艺传授，都不是兼重理论与实践、能够培养造就高级专业人才的学校。

　　在这样的情况下，洋务派将维持政权的希望寄托在培养自己的高级人才上。1892年盛宣怀上任直隶海关道后，就开始筹备办学，与自办中西书院的美国人丁家立多有接触，与丁家立共同拟定开办大学的章则办法等，同时也已内定丁家立负责主持校务，丁家立因此停办了自己开设的中西书院。

　　1894年，盛宣怀在给朝廷的奏折中说：“自强首在储才，储才必先兴学”、“西国人才之盛皆出于学堂”。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他向李鸿章禀请具奏。由于李鸿章调入内阁办事，盛宣怀又于1895年9月19日（光绪二十一年八月一日）通过新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上奏光绪皇帝，设立一所新式学堂。1895年10月2日（光绪二十一年八月十四日）光绪皇帝在奏折上御笔朱批“该衙门知道”钦此。“北洋西学学堂”正式创建，利用博文书院校舍，校址在天津大营门外的梁家园，地点在现在解放南路海河中学及毗连的解放南园，东临海河岸，北邻墙子河畔（今胜利路），西界威尔逊路（今解放南路），南面为今河西分局。1902年迁至西沽武库后，更名为北洋大学堂。北洋大学堂创建后，由盛宣怀亲自任督办兼名誉校长，秉承“事事研求”的人生宗旨，不断丰富和完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办学方针，形成了“西学体用”的思想理念。他以“科教救国，实业兴邦”为宗旨，采用专家办学模式，奏明皇帝“须遴选深通西学体用之员总理”，聘请美国教育家丁家立出任总教习，并聘请了一批外籍教员。针对当时清王朝在处理内政外交上急需熟悉法律的人才，以及急需开发矿业资源、发展机械加工工业的实际，开设了法律、土木工程、采矿冶金、机械工程等学科，并随着事业的变化，及时改变专业设置，添设新的专业。

　　北洋大学堂以美国哈佛大学、耶鲁大学为蓝本，进行专业设置、课程安排和学制规划。创建之初，设立头等学堂和二等学堂。头等学堂为大学本科，二等学堂为预科，这是中国近代教育分级设学之始。头等学堂即大学本科，学制四年，分基础课和专业课。基础课有20余门课程，专业课分五个专业：工程学、电学、矿务学、机器学、律例学，共30余门课程。其中“律例学门”,属专门之学，初步具备后来的法律系的形态。

　　庚子后北洋大学于1903年重复开课，学制采用日本人建议，改正科及预备科各三年（法科正科四年），这一学制一直沿用到民国后的1916年。1917年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向教育部建议调整北大与北洋两校的科系，自该年起北大只办文、理、法科，北洋大学法科自该年起停招新生，其三年毕业的法科预科生毕业后升入北大法科本科，1920年6月，北洋大学法科已班为最末一班毕业生，法科从此停办。

　　确立近代大学法学教育基本课程体系和严谨学风

　　1870年，清政府让李鸿章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主持北洋防务。李鸿章在天津大规模发展以军用工业为主的近代工业，并建造铁路，创设电报，开办各种新式学堂。在他的主持下，天津成为北方洋务运动的中心。洋务派在天津开办了许多新式学堂，最早开办的是水雷学堂，培养制造和使用水雷的技术人员。1880年，李鸿章又在东局设立电报学堂。1881年北洋水师学堂建成，北洋水师学堂所设立的课程除了枪、轮机、驾驶、电报等专业课程外，还开设了各国史略、万国公法、富国策等课程，但这些学堂都缺乏系统的法学课程。

　　由于以盛宣怀为代表的洋务派意识到“外洋所学，以律例为主，次及天文、兵法以及制造、驾驭并矿学、化学、汽学、重学之类，中国学西洋之学，似更以律例为先。”所以，北洋西学学堂律例学门在创建之初课程设置上，继上海格致书院之后，进一步突破“万国公法”的范围，扩大到“大清律例”、“法律通论”、“罗马律例”、“英国合同法”、“英国犯罪律”、“商务律例”等法学科目。

　　根据1907年北洋大学堂教科表，法律科设置的课程主要有：国文国史、英文西史、生理、天文、大清律例要义、中国近世外交史、宪法史、宪法、法律总义、法律原理学、罗马法律史、合同律例、刑法、交涉法、罗马法、商法、损害赔偿法、田产法、成案比较、船法、诉讼法则、约章及交涉法参考、理财学、兵学、兵操。后依据1913年颁布的《大学规程》，对各学门的课程进行了调整，法律学门设有必修课和选修课，必修课有：宪法、行政法、刑法、民法、商法、破产法、刑事诉讼法、民事诉讼法、国际公法、罗马法、法制史、法理法、经济学、任选一门英吉利法或德意志法或法兰西法。选修课有：比较法制史、刑事政策、国法学、财政学等。北洋大学法科自设置起至此已经基本具有现代大学法学专业具有的课程体系。

　　北洋西学学堂自设置起，学生的入学考试就相当严格，学生基本从天津、上海、香港等地招收。任课教师的选任也非常严格，多为中外硕学鸿儒，主要由美、日、英、法、德、俄学者任主课，教材也多采用外文原版。此外，为保证能够实现培养高层科学人才的目的，北洋大学堂还建立了一套较为完善的教育教学管理制度，如两门功课不及格就降班，且该制度掌握特别严格，毫不通融。

　　由于治学严谨，校风朴实，当时北洋大学与哈佛、耶鲁相伯仲，毕业生可免试进入美国一流大学攻读研究生，因而被誉为“东方的康奈尔”。

　　北洋西学学堂为中国培养了首批法学人才

　　北洋中西学堂自1895年到1900年的六年中，有各科毕业及在校生二百余人。其中1899年头等学堂第一班毕业学生25人，律例学门毕业生专门统计不详，至此，中国有了在本国培养出来的第一批法科正科生。王宠惠作为第一批法科正科生，是该届毕业生中最优秀者。

　　王宠惠字亮畴，广东东莞人，1881年生于香港，北洋西学学堂在香港招生，考取入学，攻读法科律例学门，1899年以最优秀成绩毕业，获中国第一张大学毕业文凭（钦字第壹号）。1901年赴日留学，致力于政法问题研究，1904年赴美留学，先入加州大学，后入耶鲁大学获法学博士。1912年经孙中山提名任南京临时政府外交总长。1913年任复旦大学副校长，从事法学研究。1921年任北京政府出席国际联盟会议代表，并被选为国际仲裁法院裁判员，1923年为海牙常设国际法庭正法官，后又任南京国民政府司法院院长等职，1958年逝于台湾。

　　除王宠惠外，曾任北洋大学校长的赵天麟、冯熙运、国际法院法官许谟等许多誉满中外的名人也是北洋大学法科的毕业生。1985年，正值北洋大学建校90周年之际，北洋大学毕业生陈立夫在8月12日《中央日报》上撰文，称颂北洋大学遥栽桃李，开启我国高等法学教育之先河，造就出众多法律人才。

　　盛宣怀创办的北洋西学学堂，这所由中国人和外国人共建的孕育了天津近代法学教育的高等学府，在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对我国包括法学教育在内的高等教育管理进行了大胆有效的创新实践，推动了中国近代的法学教育发展，也为近代中国了解西方法律文化打开了一扇窗户。

　　盛宣怀（1844年—1916年）

　　“北洋西学学堂”校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