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法官，当你下乡找老百姓调查了解情况，恰好遇到他下地归来，这时候，你应该把他手中的牛绳接过来，帮他把牛拴好，让他在一旁喝喝水、抽抽烟，好生休息后，才跟他了解情况。”
———马锡五
本报记者 朱雨晨
在社会主义司法历史上，“刘巧儿”婚姻案家喻户晓，当年此案经公开报道后，不仅在解放区内，就是在国民党统治区也引起了良好反响，审理这一案件的法官正是马锡五。
几十年过去了，当张慜接受本报独家专访，回忆起马锡五时，当年马老的谆谆教导，仍言犹在耳。
大学时代，研习法律的张慜，对解放区有个马锡五和著名的马锡五审判方式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相识。1951年，张慜从武汉大学法律系毕业，分配到马锡五所在的最高人民法院西北分院。1954年，张慜随同马锡五调往北京。1958年起，张慜开始担任马锡五的秘书，直至马锡五病逝。
“马老总把群众的疾苦挂在心间。”12年的耳濡目染，张慜对马锡五的品德、智慧、作风深有感受，而马锡五始终牵挂着百姓疾苦的情怀最令他感动。正是马锡五的这种情怀，加上特定的历史环境，一种独特的贯彻群众路线、实行审判与调解相结合的“马锡五审判方式”应运而生。
“法曹顿失一英贤” 1962年4月10日，马锡五在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任内病逝，享年63岁。
张慜清楚地记得：第二天，前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时任国家副主席董必武惊闻这一噩耗后，当即挥毫写下了情真意切、脍炙人口的七律悼念诗：昨日惊闻噩耗传，法曹顿失一英贤。民刑案理三千卷，风雨同舟十二年。未及病床谈片语，只瞻遗体痛长眠。边区惠爱人思念，道马青天不置焉。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谢觉哉也赋诗一首，悼念马锡五这位“群众泥土里长出的一棵树”、人民念念不忘的“马青天”。
出身贫苦农民家庭，又无法律背景的马锡五，如何成为了“法曹英贤”？人们又为什么叫他“马青天”？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一刻也不要离开群众” 马锡五的司法生涯颇为传奇，他正式从事司法工作之前的一次“实践”对他影响深远，被他视为一生中极为重要之事。甚至后来形成的“马锡五审判方式”，与此也有莫大的联系。
那是1939年，环县发生土匪武装叛乱事件。平叛之后，时任陕甘宁边区庆环专区专员的马锡五奉命前去善后。通过深入群众广泛调查，他发现被俘人员中，多数是被叛匪裹胁的农民。根据实事求是的原则，按照党的政策，马锡五严惩了匪首和罪恶严重的叛乱分子，果断释放了大批被裹胁的农民，鼓励他们回家努力生产。这次事件之后，乡亲们便称他为“马青天”。
1942年2月3日，毛主席为马锡五亲笔题词：“一刻也不要离开群众。”1943年3月，根据边区政府的决定，马锡五兼任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陇东分庭庭长，从此开始做司法工作。1946年4月，在边区参议会上，马锡五被选为边区高等法院院长一直到1949年。
这段时间里，马锡五经常携卷下乡巡回审判，亲自审判了许多刑、民事案件，从中纠正了一些错案，妥善处理了一些缠讼多年的疑难案件。一桩桩、一起起疑难案件，到了马锡五的手中，就奇迹般变得明晰起来。经他审理判决或调解的案件，使违法者受到了制裁，有罪者受到惩罚，无辜者获得释放，人民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因而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
司法为民永远也不过时 “真正的群众意见，比法律还厉害！”通过一个个成功案例，马锡五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审判方式，其核心是群众，要求司法工作者要设身处地考虑群众的感情和要求，要便利人民、为了人民，又倚靠人民。
“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依靠群众。善于通过群众中有威望的人士对双方当事人进行解释说服工作，把审判与调解结合起来，真正做到定纷止争、案结事了。”
时至今日，也有人认为，马锡五审判方式控(诉)审不分、大包大揽的诉讼模式已经不合时宜。质疑者认为，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审判方式来审视现代市场经济下的审判制度，这就是社会的退步。天天与群众打成一片，就成了“和事佬”，法官还有没有威严？要是每个案件都亲自调查，现场收集证据，法官有没有精力？要浪费多少司法资源？况且这也与《最高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背道而驰。
面对这些质疑，张慜认为，固然，在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速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今天，由于民事案件数量大增、门类繁多、情况复杂，民事诉讼法实行“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强调法官居中裁判，马锡五审判方式原有的整体结构就不大合时宜了。但马锡五审判方式并非只是一种符号，也并非历史的断章，贯穿其中的实事求是、调查研究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基本精神，永远不会过时，永远是人民司法工作的传家宝。
如今民诉法规定的“根据自愿和合法的原则进行调解”，“根据需要进行巡回审理，就地办案”，都是与马锡五审判方式一脉相承的。特别是司法调解制度，对于化解社会矛盾，协调各方的利益关系，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已经越来越显现出它的重要性。
“任何时候不应忽视我国的国情和传统风俗习惯。一定程度上，老百姓仍然需要像马锡五一样的法官。而始终把群众的疾苦挂心上，一刻也不要离开群众，不仅是马锡五审判方式的生命力所在，也应是法治社会、司法为民的应有之义。今天重新提倡马锡五审判方式，就是要在司法工作中发扬他的这种崇高精神。”张慜最后用这段话结束了这次访问。
马锡五简历 1899年出生于陕西省保安县(今志丹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1930年，跟随刘志丹参加创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斗争。
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陕甘省粮食部部长、国民经济部部长、陕甘省苏维埃主席等职。
抗日战争时期，先后担任陕甘宁边区庆还专区和陇东专区专员。
1943年3月，担任陇东专区专员兼任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陇东分庭庭长。
1946年4月，任边区高等法院院长。
1950年，担任最高人民法院西北分院院长，兼西北军政委员会政法委员会副主任。
1954年9月，经全国第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任命为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
1962年4月，在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任内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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