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博：牛肉拖累推土机

6月19日，韩国总统李明博在首都首尔发表电视讲话。李明博就与美国达成的进口牛肉协议向国民表示道歉，说他忽视了国民的关切

2006年10月31日，在韩国首尔街头，一名韩国妇女参加抗议恢复进口美国牛肉活动

    牛肉风波只是韩国人反对李明博的导火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王晔

　　四个月前，李明博以高达70%的支持率入主青瓦台；现在，他的支持率竟然一度跌到7.4%。而导致李明博如此寡助的原因，居然是牛肉。

　　筹码变危机

　　6月22日，韩国总统李明博在全国电视讲话中说：“我对政府出现的所有政策混乱负全部责任，从现在起，我将以更谦逊的态度接近民众。”讲这番话的时候，美韩牛肉谈判已经尘埃落定：韩国只向美国进口30个月以下的牛肉，不进口牛脊髓、牛脑等部位，且韩国有权检查牛肉生产厂家的认证资格。

　　自5月2日开始，因为李明博决定要从美国进口牛肉，韩国民众开始持续抗议。抗议的人数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几千人到15万；抗议的形式越来越激烈，从最初的烛光静坐到游行示威。抗议的要求在升级，从抵抗牛肉到催促总统下台；抗议的结果同样在升级，从内阁集体请辞到更换高级幕僚。

　　5月19日，李明博做了5月的第二次道歉，他坦言决定进口美国牛肉只是几个小时的决定。

　　4月18日，美国总统布什邀请李明博到戴维营度假村做客。当时，两位总统同乘一辆高尔夫车，李明博开车，布什坐在副驾驶座上。当晚，布什夫妇还为李明博夫妇准备了非正式晚宴，主菜是得克萨斯州安格斯的黑牛肉。在去见布什之前，李明博已经决定重启自2003年12月开始就停止的牛肉进口，而韩国农林部也在李明博和布什共进晚餐前一天公布了放宽牛肉进口的决定。

　　“6月10日晚，我在青瓦台后山上看到了在光化门一带一望无际的烛光，当独自坐在漆黑的半山腰上看到布满街头的烛光队伍的瞬间，我为未能令国民安心而深深自责。”李明博用了国际政要惯用的政治道歉为愈演愈烈的局势进行公关，“此前，我没有充分了解国民的饮食安全要求，也未能倾听比自己更关心子女健康的母亲们的心声。”

　　绝大多数韩国人并不认同这次道歉，虽然态度还算诚恳，但花了太大的篇幅去辩解。

　　比如，李明博解释进口美国牛肉是不得已的明智选择：2007年4月2日，美韩自由贸易协定签署，但美国国会一直以牛肉进口问题威胁韩国。开放进口牛肉是韩国换取自由贸易协定通过的条件。此外，在6月13日开始的美韩牛肉部长级补充谈判中，美国已经给了最大方便。6月中旬在欧洲巡访的布什下指令给美方代表施瓦布，要求她最大限度地体现韩国的立场，这位强硬的美国代表还为美方让步流下眼泪。

　　解决牛肉问题，除了可以推进美韩自由贸易协定，李明博还为韩国争取来不少实际的好处：美国同意停止减少驻韩美军的数量，韩国人到美国逗留3个月以内可免签证。

　　李明博推进牛肉进口还有两个考虑，那就是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韩国需要美国的合作来完成韩国的经济目标和安保保障。

　　然而，李明博的考虑正是韩国人最不喜欢的。近几年，韩国的民族主义情绪上升，甚至从韩剧中，也可以看到主人公们在强调韩国国产农产品的优点。说起来，韩国牛肉要比进口牛肉贵一倍，但并不妨碍韩国人对国产牛肉的热情。

　　除了对国产农产品的忠诚外，此次引发大规模抗议的主要原因是韩国人恐惧进口牛肉会为韩国人带来疯牛病。在这场牛肉风波中，媒体和知识分子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2004年，约翰大学教授金龙善发表论文，称94%的韩国人是MM型，对疯牛病的抵抗率很弱。在今年韩美牛肉谈判再次启动时，韩国三大主流媒体之一，韩国三陟文化电视台的时事节目又把金龙善的“韩国人对疯牛病抵抗弱”论推进一层，说“韩国人患上疯牛病的几率为英美人的两三倍”。

　　而李明博最初对民众的恐惧情绪也太过低估，他多次在网络和电视上宣传美国牛肉是安全的，甚至说出了“担心美国牛肉安全，不要买就好了”的话。

　　他的迟钝反应和满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本来就有抵触情绪的韩国人，并最终将一次对疯牛病的恐惧情绪演变成全国性的民族情绪大宣泄。

　　历史的两面

　　李明博为韩国人称道的是他的出身贫寒，不懈努力，并最终可以成为统领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幼年的李明博因为家贫，曾到美军驻韩国军营外卖寿司，还遭过宪兵毒打。高中时，为了给在首尔大学上学的二哥李相让位，父母送他到半工半读的商业学校。大学的学费是他用苦力劳动赚来的。上大学时，他每天都会捡垃圾，以赚取生活费。大三时，他当选商学院学生会会长。因为被认定是一次学生运动事件的主谋，李明博被捕，服刑六个月。

　　毕业后，受到服刑历史影响的李明博求职屡屡碰壁，还向当时的总统朴正熙写信，抗议当时的就业歧视政策。后来，李明博加入了“现代建设”，就是后来的韩国现代集团。

　　因为工作认真、愿意创新、敢于承担，36岁的李明博成为现代建设公司的执行总裁，47岁成为董事长。

　　2007年，李明博成为首尔市长。在李明博做首尔市长期间，有两件事让他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首先是恢复了一条贯穿首尔的河，这条名叫清川溪的古老河道伴随了首尔600年。1958年，为了城市的发展和治理污染，韩国政府开始大规模覆盖清川溪，并沿着清川溪建了一条高速路桥。2003年7月起，时任市长的李明博排除众议，决定恢复清川溪。历时两年，清川溪最终由暗渠变成了首尔的城市一景。李明博也因此被称为“推土机”。

　　第二件事就是重新为首都选择汉语名字。2004年起，李明博推动当时还叫汉城的城市改中文名，理由是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叫这个城市“Seoul”。2007年1月19日，这座城市改名首尔，意为“首位的城市”。

　　当韩国人把对美国和疯牛病的情绪集中成对李明博的不满时，很多他历史中的另一面则被翻了出来。

　　1941年李明博出生于日本大阪中河内郡，那时候他的父亲曾改姓月山。日本战败之前，李明博的名字一直是月山明博。这段历史在这次牛肉引发的国民愤怒中被拿出来。

　　利用了国民愤怒的反对党趁机说李明博卖国，他们把李明博和1910年向日本帝国主义低头的大臣相提并论。

　　李明博幼年家贫，父母在牧场工作，母亲卖水果。那时，他的二哥李相在首尔大学商学院读书。在李明博成为总统后，他的二哥李相是政府议员。李明博政府里的高官，基本上都是李相亲手挑选的。为此，李明博和李相的关系被称为“万事兄通”。一旦危机出现，李明博处理事情的能力就难免被质疑了。

　　李明博在选举时，以贫寒中崛起的形象深得韩国民众的认可。他也承诺除了住房外，会捐献价值约353.8亿韩元（约合2.5亿人民币）的财产，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而韩国舆论认为李明博的实际财产有几千亿韩元。

　　在韩国第一国宝崇礼门被烧之后，李明博呼吁国民捐款重修崇礼门。这一倡议也遭到大部分韩国人的反感，他们认为既然李明博答应要捐钱，不如就用他的钱来恢复崇礼门。

　　除了李明博有利用财产作秀的嫌疑外，李明博的富人政府也深受诟病。李明博当选后，任用的高官和内阁无不是他的亲信、校友、教友、老乡和代表富豪阶层的人。

　　李明博的内阁有“高素岭”（高丽大学是李明博就读的大学、李明博是素望教会的信徒、李明博出生于岭南）和“江富子”（江南房地产富豪）之称。

　　另外，李明博的外交政策也不为大部分韩国人所认同。

　　李明博当选后，最先和布什通了电话，然后又与日本首相福田康夫通话。在最初的大国元首交流中，唯独跳过中国。3月，中国新一届政府产生后，李明博没有发贺电。4月，李明博当选后的首次出访选择了美日。对于李明博忽视中国，韩国国民认为他是失礼。

　　李明博希望用亲美来拯救韩国，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面临如此大的挑战，而挑战，居然是从牛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