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村”村民争报“台湾游”

　　文/本报特派记者邱瑞贤

　　在一部分台湾人心目中，福建省东山县铜钵村村民黄镇国是一个独特的寄托。早在半个世纪前，他就成了一只传递情感的“海峡鸿雁”。

　　铜钵村是一条长满辛酸回忆的村庄。1950年5月12日，国民党败退台湾时强抓壮丁147人，致使这个仅有200多户人家的村庄95%的青壮年失踪，91名年轻妇女被迫与丈夫离散，一夜之间成了“寡妇村”。“受此浩劫，3天不见炊烟。”如今已经担任“寡妇村”展览馆馆长的黄镇国说。然而恰是这个村庄，成为见证两岸交流历史的最鲜活标本。

　　“一夫两妻”的尴尬

　　岁月磨砺，如今村子里的老人家大多已是八九十岁的高龄。过去大家被历史逼成了“活寡妇”，黄镇国告诉记者，现在还有18名“真正”的寡妇，她们的丈夫大多是因为等不到相见就去世了。

　　“只要活着的，上个世纪80年代后都一定回来团聚过。”当初被抓走的147个青壮年中，有20多位至今还在世，其中有4个选择了回乡定居，还有十多个每年不顾高龄，必定在清明节回乡扫墓探亲。

　　“我常说，法律不许"一夫两妻"，但这里没办法制约一夫两妻，这是历史造成的啊。”作为土生土长的铜钵村人，黄镇国对村里的历史十分熟悉。当年被抓走的青壮年到了台湾，漫漫几十年岁月中，大多会无奈地选择重建家庭，如今就只能面临两地两个家的尴尬。

　　“只要回来过的人，没有不想留下定居的，但是只要他们在台湾有亲戚，我们都不容许他留下来，我们也要为他在台湾的家庭责任考虑。”黄镇国说，如今留下定居的，都是去台湾后一直没再成家的人。

　　当年有一名被抓走的村民黄韵奇，他回来探亲后，把这边的妻子林招娣也申请到了台湾。但是妻子过去后看到他在那边的家庭，不忍伤害，又回到了村子里。

　　这些故事，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在村子里上演着。

　　不敢曝光的代笔人

　　“这是一个独特的村庄，当年我的舅舅和堂兄也被抓走了。”作为村中并不多见的具初中文化水平者，黄镇国把一项使命默默担了40多年。

　　上个世纪50年代，两岸的交流完全被隔绝。1963年，铜钵村一户人家收到一封通过第三地辗转而来的台湾来信。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封“抵万金”的家书成了两地唯一赖以沟通的纽带。黄镇国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他用一支朴拙的笔开启了两地浓烈的情感交流。上门求他代笔写信辗转寄出的村民，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在1987年国家开放台胞回乡探亲之前，黄镇国的心中充满了顾虑，他一边给村民代笔写信，一边暗自担心被扣上“里通台湾”的罪名。有一次在台湾的黄健中收到家书后，觉得文字流畅，就惊奇地在回信中询问家人是何人代笔。黄镇国给这家人念信中内容时，故意略过这一段，回信时也只字不提。结果黄健中一直追问多次，直到后来返乡探亲时才知道这个幕后的代笔人。

　　40多年里，最让黄镇国难忘的是一封遗书，是黄健中的母亲写给儿子的。老人在病榻上对黄镇国说：“当你收到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本来一直想等你回来，但是现在我终于等不到你了。要是你回来，一定要到墓前来看看我。”一边写，黄镇国一边流下了眼泪。

　　知道母亲去世后，黄健中再也没有回过信，因为他在村里再也没有亲人。1990年的中秋节，很多台胞回村，黄镇国拿起笔给黄健中写信：“岁月无情几度秋，月圆人缺何时休。世态风云惊多变，趁峡浪静好行舟。”

　　黄健中回来了，还专门带回来一支笔送给黄镇国，上刻“知书达理，代笔功高”。他握着黄镇国的手说：“我被你的诗追回来了。”

　　“海峡鸿雁”已下岗

　　不过，如今曾被誉为“海峡鸿雁”的黄镇国已经下岗了。随着两岸交流的日益频繁，他不再需要代笔了。过去他曾慷慨激昂地感叹，“在信封上贴再多的邮票也寄不过台湾海峡”，如今他欣喜地看着自己下岗，并且专心操办起“寡妇村展览馆”。

　　这个独特村庄的变迁，在他眼里分外清晰。“当初青壮年全部被抓走，村里的生计一度到了绝路。幸而很快迎来了解放，人民公社和互助组、合作组恰好解决了村子里劳动力严重不足的状况，大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村子才保全了下来。”1987年开放台胞返乡探亲后，这里成了不少台胞投资的第一阵地，村子的经济一天天好起来。“最近听说台湾游要开放，老的就走不动了，不少村里的第二代第三代都说要报名，要去父亲们的另一个家园看看。”

　　昨日，他欣喜地告诉记者，村里第一个台胞开发的“东嘉公司”马上就要开张了。过去的种种辛酸回忆，都真正成了展览馆里的藏品。 (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