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之“忧天”校长

安县桑枣中学校长叶志平

黄树老师

　　（学校教导主任黄树老师讲解应急疏散预案）

　　记者：我看看这个，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二（一）班。

　　黄树：对。

　　记者：二（五）班是这样。

　　黄树：对。一班在一楼，直接就从教室里出来。

　　记者：先走一楼一班。再走二楼这两个班。

　　黄树：二（五）班先横着走。这是楼梯。六班出来。这是一个楼梯口，这是一楼。

　　这份从电脑里调出的文件是桑枣中学应急疏散预案，预案详细规定了全校师生的疏散路线。

比如疏散时老师必须站在楼梯口指挥，每班排成单行，先一楼班级，再二楼和四楼，最后是三楼和五楼班级，这样交错疏散。按照这份预案，全校师生曾经演习过6次。5月12号那天，全校师生也正是按这份预案疏散的。而这份预案，四年前就有了。

　　黄树：当时我在四楼，在四楼上面上课。第一反应我就感觉不对头。

　　李老师：当时就意识可能地震比较大，就马上叫学生趴在桌子下面。

　　黄树：我也叫学生不要动，趴下。

　　李老师：我首先看一下楼梯上有没有其他学生走，如果楼梯上有其他班的学生走，我就不能再叫我们班的学生走了，因为这样容易拥挤。

　　黄树：我感觉问题很严重，就叫学生跑，大家都站在走廊边，然后按秩序，很快地就尽量大家都跑出来，跑到这个位置，我看了一下所有的老师都已经到位了。

　　女同学：老师就组织我们顺着楼梯往下跑，到每个楼梯拐弯处，都有老师指挥我们。

　　黄树：然后我们下面有序地按照老师的指挥朝下疏散，很快。

　　李老师：下来的是以班为一个单位，以班为一个区域走在一起，马上清点人数，叫班长清点人数，看一下每个班的人数都在，都全了，大家都放心了。

　　桑枣中学搞紧急疏散预案演习，始于四年前叶校长到上海浦东的一次出差，在亲眼目睹大城市高楼的紧急疏散演习后，叶校长深受启发，回到学校，他立即组织了桑枣中学第一次紧急疏散演习，并且出台了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份应急疏散预案。

　　叶志平：2004年下半年我们我最早搞了一次，当时想着防火，防学生装神弄鬼，喊地震啦、鬼来啦，一喊学生往下跑，（防止出现）踩踏事件，根本没想到地震，更重要的原因是就是我们人多，地盘狭窄，这个学校里边安全的空地很小，像我们的操场，一下楼马上就是跑道的边，通道也不宽，你看见过，也不宽，大概就两米多吧，因为我们地方只有那么狭窄，我们怕出事。这是我们每一年都要发的，学校安全工作必读，这里面有包括对学生的要求，对老师工作的要求。

　　从2005年开始，桑枣中学搞紧急疏散演习已经成为一项制度。叶校长每学期都要按照应急疏散预案在全校组织一次突然袭击式的演习。刚开始时，同学们除了只是觉得好玩外，更多的是认为这是多此一举；老师中也有人觉得得麻烦，但叶校长一直坚持。

　　叶志平：慢慢大家还是理解，我一再讲过，学生的会上我也讲过，我说希望同学们理解，这个事情有人觉得麻烦也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做？为我们的生命，我说我给你们承诺，我指着那个标语说，我给大家承诺走进校园就走进了平安。我给你讲一个，有一个学生疏散时他说这是搞演习，就那天地震的时候，在五楼上，他说这是搞演习。

　　这栋白色的实验教学楼，就是叶校长最担心的建筑。1983年，学校没有找正规的建筑公司，这栋楼断断续续地盖了两年多。到后来，没有人敢为这栋楼验收。地震时，正有700多个孩子在里面上课。

　　叶志平：当时安全意识没有现在这么强，如果当时安全意识有这么强，我们老师也不敢用那种楼，教育局也不准用。

　　1995年，上级任命叶志平为桑枣中学校长。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维修加固这栋实验教学楼。他先是把与这栋教学楼相连的一栋建筑质量很差的厕所楼拆除了，后来又重新浇注了露缝隙的楼板 ，并将松动的水泥栏杆换成美观结实的钢管栏杆。

　　叶志平：你看这个墙的柱子，凡是教室里边柱子都不会突出来，都没有突出来，是平的，为什么我们要加这个柱呢？因为当时我发现这个梁，中间这个梁虽然没有断，但是有些地方有点弯曲，我把这个情况向我们领导报告了，领导马上组织我们当地的专家来检验过后，他们觉得这个房子挺危险的。

　　记者：还是需要加固。

　　叶志平：还是需要加固，加固这个是从一楼一直挖到，在每根柱子下边挖很大一个坑，一直挖到基础。

　　记者：相当于一楼四楼的这个是通的，整体通的？

　　叶志平：整体通的，然后在原来那个柱子上面打这么长的钢钉，然后再用板从上面一个一个灌，非常麻烦，每个教室都是这样。

　　当时修建这栋实验教学楼花了17万，而叶校长为了加固这栋楼又花了40万。学校没有钱，他就一趟趟往县里跑，40万元是一万、两万的化缘积攒而来的。从1997年到1999年，叶校长利用三个暑假才完成这栋旧教学楼的加固。正是因为叶校长坚持对教学楼加固，在这次大地震中才保证了全校师生的安全，在网上有人甚至称叶校长为“最牛的校长”。

　　叶志平：有些记者问我，他说你花40万，你为什么不把它推倒重来呢？我说你知道，我1997年、1998年、1999年那个时候修房子的时候，要五六百元一平米，我说修下来一百多万，我四十多万想多大的办法才找到，一百多万对我来说当时是天文数字，我根本没法找，找不到那么多钱。我当时最早跟领导反映，我说我们把它拆了，（领导说）拆了，我们教育局两年的维修经费交给你们修楼都修不起，全县还有这么多学校，只有维修。

　　5月12日下午2点30分，劫后逃生的2300多名师生，全都按以前疏散演习时的站位跑到了操场上。用时仅为1分36秒。现在我们无法重现那感人的一幕。当心急如焚的家长从四面八方涌到学校时，他们看到的是98位老师把2200多个孩子紧紧护卫在操场中心。

　　叶志平：家长高兴得不得了，家长都很感谢，所以我们使劲在那儿说话，家长别拥挤，我们学校无一伤亡，你们放心，你的子女是安全的，绝对安全的，后来又一个家长跟我们闹，最后他妈把小孩找到后说，叶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开始有点激动，对不起，谢谢你们，大家都理解了。

　　我都想好了，下次修楼的时候，你看，这儿容易震坏，今后我这个地方不砌砖，我要打一根柱子，混凝土柱子，一直打到顶，凡是门框要用混凝土把它打起来，这样如果遇到地震，它不会因为你把门关住了，然后砖容易把这个门卡住，开不开，用混凝土就好得多。

　　还有一个，今后学校的房子坚决不贴瓷砖，做外墙涂料，你看我们这个砖贴得比较好，那天还是挺吓人的，我回来过后上面还在掉瓷砖。如果哪个人站在这儿，只需要这么一小块，就可能让学生丧命，所以我今后再也不贴瓷砖了，坚决不贴瓷砖。

　　李小萌：在这次地震中，安县桑枣中学，因为一项特殊的举措，创造了一个零伤亡的奇迹。当想象两千多孩子被如数、完好地交还给那些父母，当我们为这个场面所激动时，也许更应感慨它的来之不易，要知道，在风和日丽、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做一件未雨绸缪的事有多难。它可以被看作“居安思危”，它也会被视为“杞人忧天”。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以生命的名义对这份“忧天”说声谢谢吧，它是珍贵的，也是伟大的，它的背后是责任，是良知，它生产的恰恰是那种被我们叫作“安全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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