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虎”造假技术含量很高 村民早知年画内情

彭会财说，周正龙把我们都骗了。

本报记者爬了4个多小时山路，还原周正龙拍摄虎照全过程。

　　7月4日晚上，最近很少回家的周正龙的儿子周松悄悄回到了家里，看到等候在家里的记者，周松有些意外。

　　经历了一场虎照风波后，周松不愿面对记者，“这件事对我妈、我姐和我打击太大了，现在我们只想平静地生活，我们不想再卷入这场风波了。我不想再惹任何事了，希望你们能理解”。

　　在连续上演了8个月后，“周老虎”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闹剧的结局是，主演周正龙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曾经频频走上红地毯的他，被陕西公安机关以涉嫌诈骗罪报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在陕西警方公布有关情况后，本报记者再次来到陕西省镇坪县。调查中，有村民感慨：“周正龙拍虎照并不容易。之前，他想了那么多借口去借虎照，还自己跑去拍。那座山很难爬的，也挺危险的。”

　　而记者还原周正龙制造假虎照的过程中亦发现，拍摄一张虎照需要的技术含量很高。

　　文/本报记者 何 涛

　　图/本报记者 顾展旭

　　去年10月以来，有关“周老虎”的真假之争迅速在全国蔓延开来，并愈演愈烈。随后，一张与周老虎极其相似的老虎年画在网上出现，“打虎派”的打假声更是喊声一片。

　　6月29日，在陕西省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陕西省公安厅新闻发言人白少康称，据周正龙交代，他确实是委托白家乡的彭会财在另一村民曹远清家拿到了1张老虎画。随后他就是用这张老虎画造假。

　　至此，虎照谜团渐渐解开。

　　以侄子治病为由求虎照

　　去年11月，本报记者独家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镇坪县白家乡友谊村的村民彭会财曾经帮助周正龙买老虎画，这无疑是判定“周老虎”真假的一个重要线索，但随后彭会财却称帮周正龙买老虎画的时间是在“周老虎”出现之后，使得“周老虎”的真假之谜一直拖到了今年6月底。

　　7月4日一大早，镇坪县下起了大雨。彭会财和曹远清所在的白家乡友谊村离周正龙所住的文彩村有10多公里，整个村落完全建在大山上面。一条崎岖的土路是友谊村与外界的唯一通道，村民们一周才下山一次。

　　上午10点多，记者终于赶到了友谊村。彭会财一家单独住在村里的一处高高的山坡上。

　　今年54岁的彭会财是从湖北搬迁到白家乡居住的，早年他还当过兵。彭会财称，他此前并不认识周正龙，到目前为止，他也只去过周正龙家两趟。之所以结识周正龙，源于一个人的介绍。有一次，彭会财听杨大斌说，周正龙要卖车，而他刚好想买一辆车。

　　去年8月30日这天，彭会财来到周家，第一次和周正龙见面。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最后车价定在了28000元。

　　根据商量的结果，彭会财先付了1万元把车拿走，然后约定在去年10月底再付1万，剩下的尾款8000元在今年4月底付清。日子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天将车开回来的时候，交了500多元管理费，在管理费的收据上记着的时间为8月30日。”

　　也是在这一天，谈完生意后，周正龙提出让彭会财帮忙搞一张老虎画。周正龙当时讲了一个理由，“他有一个侄子两岁，吐白沫子，要给他治官痧。老虎屎已经找到了，就是差那么一张老虎画，请我帮这个忙。”至于去年11月他曾说找老虎画是在周老虎出现之后的说法，彭会财表示，他当时确实是“说了谎”。

　　“当时我想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但是欠了人家的钱，欠了个人情，所以一直希望帮他找张老虎画。”

　　回到家的彭会财想起了一件事，2002年村里曹家老汉曹远清的女儿出嫁，他在曹家吃酒时发现曹家的墙壁上贴有老虎画。

　　十年旧虎照成造假工具

　　曹远清的家在村里的一处山冈上。“周老虎”事件真相大白后，友谊村的村民也都知道了假虎照这件事。但对于曹家卷入了这件不太光彩的事，一些村民都有些奇怪，因为“曹家老汉是个非常憨厚的老实人”。

　　到了曹家，68岁的曹远清和58岁的妻子肖耀风都在家。曹远清穿着一双粘着泥土的旧布鞋，眼神有些木讷，他除了拿凳子给记者坐之外，几乎是一言不发，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妻子肖耀风向记者讲述。

　　肖耀风说， 家里一共有两张老虎画，其中一张是她交给同村的村民彭会财的。

　　随后，记者拿出3张随身携带的老虎画让肖耀风比认，肖耀风一下就认出了其中一张的图案和挂在她家的老虎画是一模一样的。被指认的这张画就是记者翻拍并打印出来的由浙江义乌威斯特彩印包装公司生产的老虎年画。

　　“就是这张，图案是一模一样。”肖耀风说。肖耀风说她家里的两张老虎画是一样的，是一起买的，肯定是在周正龙拍虎之前。

　　曹远清指着站在一旁的孙女说，“这个娃已经10岁了，这张画是她的老汉（爸爸）结婚的时候买的。”

　　肖耀风将记者带入了另一间睡房，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老虎画挂在这个睡房里，安康市公安局就是从这间房的墙上把老虎画取走的。

　　是否500元卖出？

　　肖耀风说：“去年9月间，彭会财给我说，周正龙的侄子二岁半，吐白沫子，需要虎像做药引子，到新华书店都没有买到。我到处找，后来，他又给我家的老三（即曹远清的第三个儿子）打电话说情要这幅画。他还说，等娃儿病好了后，再将画还给我。我说是一个人情，就把画给他了。画拿走的时候一分钱没给。”

　　据肖耀风回忆，是彭会财亲手到墙上把老虎画扯走的。由于当时一个钉子钉得很紧，老虎画的一个角还被扯烂了。在彭会财拿走画的时候，肖耀风还质疑地问了一句，“怕周正龙拿画时搞别的经？”但是彭会财说，“那不会。”

　　过了几天，彭会财让他的儿子彭磊把年画直接交到了周正龙的手上。“画送到周正龙家的时间也是在去年9月间。”

　　对于周正龙花了500元钱买这张画的说法，彭会财予以了否认：“我没收500元钱，我一分钱没要。他说过给我钱，我也没要钱。”　　

　　不举报是怕惹麻烦

　　周正龙拍到老虎的事传到了偏僻的友谊村。

　　不久之后，肖耀风从聊天的村民口中得知，周正龙拍到了老虎。“我当时就想肯定是用我家的画弄的，但有人说周正龙拍的老虎是在跑。”

　　但肖耀风仍是会向聊天的村民讲述，周正龙从她家里拿走了老虎画，有村民还给她出了一个点子，“周正龙拿了2万元奖金，让我去敲诈他，但我听说，周正龙拍的老虎在跑，所以我认为就不是。万一举报假了，怎么办呢。”

　　彭会财说，在和村民们聊天时，他也会常讲起周正龙拿走了老虎画，但直到地震前都没有官方的人员来核实情况。“我是个老百姓，平时事情多，我也不敢去反映情况，怕惹麻烦。”

　　可以肯定的是，在去年11月的时候，不少友谊村的村民都已经知道周正龙提前拿到老虎画，并且对虎照产生了怀疑。但此后数月内，镇坪有关部门仍一直维持着虎照为真的言论，不免让人生疑。

　　“我要他赔偿精神损失费”

　　随着司法手段的介入，周老虎真假揭秘开始有了实质进展。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几天的一个深夜，安康市公安局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彭会财家，“大约凌晨2点多钟，当时警察开了一辆地方车牌的车，一共4个人。警察问我，老虎画是不是交给了周正龙。”

　　随后，警察又来到曹远清家，并带了9张老虎照片，让肖耀风指认。肖耀风指出了与老虎年画一模一样的照片。警察在曹家拍了大量照片，并带走了曹家另一张老虎画。

　　6月29日，陕西省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周老虎的真相。周正龙被陕西公安机关以涉嫌诈骗罪报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同时，涉虎的13名官员受到处理，其中两名副厅长被免职。

　　对于真相的公布，彭会财说：“格老子把我们都骗了，把我们老百姓骗了不要紧，关键是把国家骗了。很多人来找我，耽误了很多时间，要我费脑筋去想以前的事，我要他赔偿精神损失费。”

　　老虎爪印：帮助造假虎印者离家半月

　　虎照谜团未解，今年4月，周正龙又专门制作了虎爪模具。

　　根据陕西警方公布的情况，周正龙在文彩村村民易远清的帮助下，用事先制作的木质虎爪模具，在山上造了假老虎脚印。记者来到易远清家发现，家里的人都已经外出了。据说，易远清已经出门半个月，家里一直锁着门。住在别处的易远清的老父亲非常气愤地说，周正龙骗了他儿子。对于是否周正龙一人导演了假虎照，文彩村不少村民并不觉得奇怪。“听说一些造假的用具是从周正龙家的柴房里搜出来的。”

　　拍摄地点：摄影记者现场无法还原虎照

　　7月2日，本报记者为了还原周正龙拍摄虎照的全过程，沿着周正龙上山原路，爬行了4个半小时，终于找到了警方公布的周正龙拍虎地点。但这块地点与周正龙虎照中所公布的场景并不是完全一样。“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时间过去了快一年，树木有变化。二是当地有野猪活动，也会对现场造成破坏。”“如果警方公布的这个地点是真实的，就应该是在这片地方。”随行的一位当地村民说。

　　记者提前将年画老虎按照陕西省公安厅公布的数据，放大至了“高27厘米，宽35厘米”的尺寸，按照警方公布的周正龙拍“虎”的“最近距离约3.9米，最远距离约10.5米”分别进行拍摄，发现照片成像与周正龙所拍摄的假虎照仅是相似，但不能拍出周老虎那么逼真的效果。为了拍出周老虎的效果，本报专业的摄影记者在现场拿着纸老虎足足摆弄了约40分钟，但都无法拍出与周老虎一模一样的照片。

　　对一个不懂摄影的农民来说，周正龙要想一个人完成这么一张惟妙惟肖的“虎”照，是非常难的。是否周正龙一人拍的“虎”照仍然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