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上映反应惨淡 导演吴宇森被斥退步

　　《瞭望》文章：《赤壁》的喧嚣与无力

　　这究竟是吴宇森的退步，还是中国观众对大片的麻木不仁

　　文/陈鹏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当年苏轼站在著名的赤壁战场举目眺望，一腔豪情付诸一阕流传千古的《念奴娇》，将男人的胸襟、时间的无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近千年之后，一个名叫吴宇森的中国男人希望用他擅长的电影表现那场战争的惨烈、豪杰的英姿，但显然，吴宇森的运气远不如苏轼，他没能拍出一部令人回肠荡气、记忆深刻的一流电影。

　　看得见的编剧软肋

　　《赤壁》是吴宇森历时18年的一个大梦，在好莱坞享有大师级地位的他终于按捺不住跑回内地圆梦。因为是吴宇森的电影，《赤壁》耗资近6亿元人民币、动用3000多群众演员、起用近十位一线明星，从投拍之日就万众瞩目，被誉为中国电影业内近年来最值得期待的“重磅炸弹”。

　　这枚炸弹终于在7月10日凌晨引爆，在全国各地掀起空前的《赤壁》硝烟……但如果穿透硝烟，也许不难发现《赤壁》的冲击力尚不如去年横空出世的《投名状》和《集结号》。尽管这一直是吴宇森野心勃勃的“超越之作”，而编剧陈汗被评价为全片的最大软肋——这个习惯撰写香港商业片的编剧显然无力描摹三国时代的故垒西边、灰飞烟灭，赤壁战场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相反，他让整部片子充满平庸而商业的港式无厘头笑料：

　　诸葛亮欲出使东吴说服孙权联手拒曹，刘备将一只盛满米饭的碗交到他手里：“你多吃点，去东吴的路还很长。”

　　周瑜：“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还扇扇子？”诸葛亮：“因为我需要保持冷静。”

　　周瑜：“你也懂这个（为马接生）？”诸葛亮：“略懂，因为我从前给牛接生过。”

　　张飞看着曹军战船感慨：“哇，那么多船啊，要是拿来当柴烧，能烧多少年啊！”

　　最离谱的是清代顾炎武的名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被篡改，让赵薇拿腔拿调故作豪迈地说出“天下兴亡，匹女有责”这样后现代和无厘头的蠢话。

　　这些搞笑段落让整部电影的基调突然变得浅薄，与吴宇森试图传达的大时代背景之下英雄豪杰们的惺惺相惜、侠骨柔情实在相去甚远。对此，吴宇森在四川的首映式上的解释是他希望拍出一部轻松的、充满现代感的、具有积极正面的中国文化元素的好电影。但这些笑料仿佛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它轻而易举地消解了一部历史巨片、也是华语影史上耗资最巨的一部大片应有的沉稳和深刻。如果仅仅满足于停留在港片式的现代气息之中，吴宇森又何必冒险拍一部如此烧钱的古装“史诗”？他完全可以重拾最拿手的黑帮和暴力，将“现代的、积极的中国文化传统”展示给西方看。《赤壁》首映日，影院中随处荡漾的笑声显得那么熟悉而刺耳——这不就是当年《无极》《夜宴》《满城尽带黄金甲》等豪华大片们领受的待遇吗？

　　一再稀释的戏剧效果

　　《赤壁》的台词直接导致人物塑造的薄弱无力，观众无法领略英俊潇洒的诸葛亮内心的波澜起伏，更无法体验接近完美的周瑜除了和小乔卿卿我我之外还有什么人性特征，赵云、关羽、张飞除了杀人如麻、骁勇彪悍之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是时长有限的电影表现《赤壁》过于复杂的战事和人物太局限吗？但片子中又随处流淌着似乎无关痛痒的细节，将高度浓缩的戏剧效果一再稀释，如周瑜为放牛小孩修理牧笛竟长达1分多钟，周瑜与小乔的激情戏足足90秒，孙尚香的围猎、打马，孙权的看剑、射虎等等也耗时不少，这些类细节反复折磨着全片节奏，使观众一再陷入观影疲劳；即使壮阔的战争场面也很难让人兴奋起来——战争本身也够拖沓的。于是吴宇森的出发点让人满腹狐疑：难道一部长达2个半小时的片子还无法表现赤壁之战？

　　在《三国演义》中，这场实力悬殊的大战堪称全书高潮，罗贯中浓墨重彩将战事的前前后后描绘得惊心动魄，处处洋溢着敌我双方精彩的智谋较量、尔虞我诈，如蒋干出使、草船借箭、黄盖诈降、火烧赤壁，等等，就算吴宇森尊重的是《三国志》的史实而非演义，也完全可以在一部片子中充分展现孙刘联盟、以寡敌众的激烈冲突，也足以使整部电影精彩绚烂、扣人心弦，但如今，《赤壁》竟然被分作冗长的上下两集，不能不让人产生“注水”的嫌疑。

　　退步的吴宇森

　　在不少观众眼中，吴宇森应当向《指环王》这样的史诗巨作看齐而不仅仅是场面恢弘的《特洛伊》，前者的人物关系更复杂，故事线索更纷繁，但凡是看过《指环王》的观众无不为其宏阔的架构、生动的人物、高明的叙事深深折服，彼得杰克逊拍出来的才是陈凯歌所说的“让人幸福”的大片。但很遗憾，《赤壁》徒有史诗规模，骨子里却仍然未能超越传统港产片的单薄、乏力和琐碎，这究竟是吴宇森的退步，还是中国观众对大片的麻木不仁？

　　《英雄本色》时代的吴宇森过时了吗？他在香港的《喋血街头》《纵横四海》《辣手神探》都堪称暴力黑帮片的经典，即使后来的《断箭》《变脸》《碟中谍2》《风语者》都不失为好莱坞巨制的上乘之作。但希望超越、拍出中国正面元素的他，却在《赤壁》中表现得颇为夹生，一方面失去了香港时代的天马行空、浪漫不羁，另一方面也丢掉了好莱坞电影中最拿手的节奏和流畅。

　　相比之下，同样表现兄弟情谊、战争场面的《投名状》更让人记忆深刻，那种冷兵器时代的嗜血残忍，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反目成仇都很到位，洋溢着中国银幕上少见的阳刚之气。至少，陈可辛的电影美学在残酷的历史面前显得更加真诚和结实，他试图用三兄弟之间的合久必分阐释中国文化中的残缺基因，而吴宇森依然在竭力传达他的义气、浪漫、幽默和豪迈，这比起陈可辛式的沉痛来说，比起三国战乱时的诸侯割据、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的真实背景而言，算不算是一种缺少历史观照与更宏阔视野的幼稚天真？

　　还是怀念吴宇森的早期作品，比之玩着双枪、叼着牙签、披着披风的小马哥在幽暗的弥漫着浑浊气息的录像厅里散发的无穷魅力，风流倜傥、雄姿英发的周瑜在豪华舒适的一流影院中的完美表现其实并不怎么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