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末代国王的平民生活：派人潜回王宫偷车

尼泊尔末代国王贾南德拉

　　派人偷车却遭抓，自掏腰包交水费，头上王冠被摘走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梁燕 发自加德满都

　　占地500亩的纳拉扬希蒂王宫位于加德满都市中心。100多年来，这里一直是尼泊尔的权力中心，铭刻着沙阿王朝239年历史的荣耀。但如今，这种荣耀随着末代国王贾南德拉的狼狈下台而烟消云散。

　　5月27日，尼泊尔新当选议员举行的制宪会议，通过了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的决定。

消息传出，聚集在王宫外的民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第二天，贾南德拉无奈地宣布接受制宪会议的决定。6月11日晚，他乘车离开了纳拉扬希蒂王宫。那一刻，没有人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在离开时，他选择用夜色来掩盖自己的失落和狼狈！

　　企图偷走古董轿车

　　从搬出王宫的那天起，贾南德拉就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沦为一介平民。不过，这个“平民”仍然住在宫殿之中——尼泊尔政府允许他把家安在讷格尔朱纳宫，这是他往日的行宫。

　　讷格尔朱纳宫包括一栋两层的主楼和上百亩草坪，虽然规模不小，但内部条件一般。据透露，贾南德拉的卧室里只有一件大电器——一台21英寸的彩电。

　　贾南德拉最近很厌恶这台电视机，因为它每天播放的都是让他感到很沮丧的新闻——关于那些把他赶下台的人。因此，他只好百无聊赖地读读报刊书籍，或形单影只地在花园里散步。偶尔，他也会听听音乐，或是写诗打发时间。而他的夫人柯玛尔则没事就找来一帮亲朋打扑克牌。

　　但事实上，贾南德拉绝不会像看起来那般悠闲。这个曾在印度大吉岭圣·约瑟夫学院学习的高材生，正在琢磨如何拿回更多“属于自己的财产”。

　　据尼泊尔政府官员透露，6月15日深夜，贾南德拉曾派人试图潜回王宫，带走纳粹德国领导人希特勒送给尼泊尔王室的一辆奔驰轿车。这辆1936年款的轿车，当年由德国起运，经印度进入尼泊尔南部。那时，尼泊尔南部没有连通首都加德满都的公路，数十名壮劳力只好手拉肩扛，用了数周时间才将轿车运至王宫。据说贾南德拉搬出王宫后，对这辆“具有非凡历史意义”的轿车一直念念不忘，总想据为己有。可是，尼泊尔政府早已决定将这辆古董车留在王宫内，作为未来国家博物馆的藏品，因此派人严加看护。所以，贾南德拉派出的“偷车贼”刚到王宫门口就被抓了个正着。

　　为水电费“发愁”

　　贾南德拉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为他知道，公开跟政府争财产很难成功。

　　即将搬离王宫时，贾南德拉曾向尼泊尔政府提出一系列要求，包括向其一家提供至少400人的安保力量，但遭到首相柯伊拉腊的拒绝。此前，尼泊尔政府已同意向贾南德拉夫妇提供75名安全人员，包括武警和士兵，而王子一家人和王室其他成员也得到了必要的安全保卫。

　　贾南德拉还要求将纳拉扬希蒂王宫内大约100亩的土地作为其母亲拉特纳和其祖父特里布文三夫人萨拉拉的养老之地。在尼泊尔政府看来，这一要求实属“无理”，因此同样予以拒绝。

　　作为还击，尼泊尔政府还“夺走”了一些贾南德拉最心爱之物，如拿走了他手中象征沙阿王朝至高无上威严的王冠和权杖，将其转交给政府设立的“王室财产统计委员会”，并聘请多名文物专家鉴定其真伪。这顶价值连城的王冠属英国王室风格，冠体由纯金制成，镶嵌着当年沙阿王朝能找到的最好、最大的宝石，包括名贵钻石、祖母绿和红宝石。此外，尼泊尔政府还要求贾南德拉及其子帕拉斯归还8辆汽车及一些电脑。有政府官员称，贾南德拉6月11日离开王宫时，带走了4辆汽车，其中两辆应当归还；帕拉斯则被要求归还6辆汽车和一些电脑。据称这些设备属于尼泊尔自然保护基金会。在2006年11月以前，帕拉斯一直担任该基金会主席。

　　最让贾南德拉揪心的是，政府剥夺了王室的一切特权，他已经“沦落”得和普通尼泊尔人一样，要自掏腰包纳税、支付水电费等。

　　尼泊尔首富

　　虽然与过去相比，贾南德拉现在的生活堪称“水深火热”，但事实上，他不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

　　专门研究王室历史的尼泊尔作家塔帕透露，贾南德拉一家在35家公司(涉及酒店、烟草、贸易、成衣等领域)拥有股份，总资产近2亿美元。这些股份大多注册在贾南德拉家族其他成员的名下。

　　在苏尔雅烟草公司、斯普拉迪贸易公司、喜玛拉雅茶叶花园和博迪柯西能源公司四大企业中的大量股份，构成了贾南德拉财产的主要部分。尼泊尔政府已经保证，贾南德拉的个人财产将不会被充公。此外，尽管贾南德拉一再否认，但有证据显示，他在海外拥有巨额资产，还在瑞士银行设有秘密账户。可以肯定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仍是尼泊尔首富。

　　此前，尼泊尔政府为了将比兰德拉等前国王的财产收归国有，并对贾南德拉的财产进行详细清算和处置，成立了“尼泊尔信托办公室”，议会也专门成立了“自然资源和资产委员会”。但迄今为止，这些机构对贾南德拉所拥有资产的确切数目仍是一头雾水。据政府官员透露，目前，贾南德拉一家拥有的土地加起来至少有5万多亩，其中大多数按法律应被收归国有。目前在加德满都，位于普通地段的土地，每亩售价高达100万人民币，核心地段甚至超过1000万人民币。单是从这一点看，尼泊尔政府必定会将土地从贾南德拉手里夺回来。

　　　贾南德拉在即将离开王宫时曾说：“成为平民后，我将不离开尼泊尔，因为我深爱这个国家。”曾有尼泊尔人为此情此景而动容，但有政府官员却一针见血地指出，贾南德拉不是真的离不开，而是想走却走不了。纵观世界各国被废黜的君主，其下场大多是流亡国外或是被新政府处以极刑。如果贾南德拉选择流亡国外，那么他在尼泊尔国内的财产很可能被政府收归国有。因此，他选择留下来实属无奈之举。

　　此外，贾南德拉多年死对头的表态，也让他略感宽心。此前，尼共(毛主义)领导人之一的巴布拉姆·巴特拉伊表示，封建君主制在尼泊尔已经灭亡，共和时代刚刚开始，如果前国王一家能够完成自我改造，未来愿意为国家的和平和独立做工作，尼共(毛主义)将欢迎贾南德拉发挥作用。他甚至表示，贾南德拉如果选择从政的话，尼共(毛主义)不会反对。

　　尼共(毛主义)的善意安抚，让贾南德拉得以暂时安全栖身国内，不必担忧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音。但贾南德拉仍有些惴惴不安，怀疑尼共(毛主义)是不是真的在优待他。因为尼共(毛主义)正是将他赶下台的“元凶”。

　　2001年6月，被怀疑参与暗杀比兰德拉国王的贾南德拉，踏着兄长的血迹进驻王宫，宣布即位。此后，他频频做出惊世骇俗之举——2005年，他以政府打击尼共(毛主义)武装不力且腐败现象严重为由，夺了内阁大权，宣布亲政。但仅仅一年后，尼共(毛主义)就联合其他党派，发动群众运动，推翻了贾南德拉的亲政。今年4月10日，尼共(毛主义)一举成为尼泊尔第一大党，并在5月27日的制宪会议中宣布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最终使贾南德拉的君主人生走到了尽头。

　　在今天的尼泊尔，支持君主制的人早已经寥寥无几。而就在10年前，比兰德拉国王还深受大多数民众爱戴。人们说，是贾南德拉将沙阿王朝的大厦彻底颠覆。对于2001年的王室惨案，尽管贾南德拉一再辩称“与我无关”，但多数尼泊尔人仍坚持“就是他干的”。更重要的是，根据尼泊尔1990年颁布的宪法，国王不能干政，但贾南德拉上台后，先是解散议会，反复更换首相，后来甚至解散民选政府。这一系列举动不仅违反宪法，更导致民众对他的不满情绪日益聚集，最终导致尼泊尔各派揭竿而起。

　　更令贾南德拉焦头烂额的是，已有尼泊尔律师将其一家告上法庭，起诉他们仍居住在部分王宫内，侵占了公共利益。这使他成了尼泊尔历史上首位受审的国王。

　　“玩火自焚！”一位尼泊尔观察家在谈及贾南德拉目前的狼狈处境时说，“贾南德拉自认为用心良苦，但实际上，专制思想害了他，以往有很多国王都是这种下场。”

　　背景资料

　　沙阿王朝

　　公元1559年，德拉比亚·沙阿在加德满都西部建立了廓尔喀王国。当时，这个小王国只是尼泊尔境内众多军事政权中的一个。传位10世后，20岁的国王普里特维·纳拉扬·沙阿开始统兵四处征伐，26年后攻占加德满都，将廓尔喀政权扩展到尼泊尔大部分地区，奠定了尼泊尔第一个统一政权的基础。数十年后，他的后人完成了统一大业。1846年，沙阿王朝重臣拉纳家族发动政变，夺取了军政大权。1950年，特立布文·沙阿国王在独立不久的印度支持下，和尼泊尔大会党联手，率领人民推翻了拉纳家族的统治，恢复了沙阿王朝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