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剑南春

　　震后剑南春

　　本刊记者 尹鸿伟 发自四川绵竹

　　“剑南春的酒坛子被震破了，听说损失非常大，解放军都来帮他们了。” 5月14日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上午，当记者乘坐的出租车穿过绵竹市春溢街前往重灾区汉旺镇时，出租车司机用力嗅着空气中的酒香味说。

　　地震后的几天，在剑南春集团公司总部大楼附近，一些车间厂房裂成了两半，一些标语大字也断裂落下，剑南春博物馆等建筑和雕塑都局部被损坏。在周围的空地上，搭起了许多帐篷，许多人和车在忙碌地进出。在集团办公大楼对街的一个院落，剑南春集团救灾自救指挥部设在一些帐篷里。

　　在自我救灾过程中，剑南春不断给外界提供了车辆、物资和医疗救助，自己也得到了解放军的大力帮助。地震后第10天，240余名官兵和38辆军车开进剑南春集团公司帮助转运成品酒。

　　6月23日，剑南春集团的指挥部已经搬到集团大楼对面的一个小四合院里。剑南春集团副总经理蔡发富说：“直到6月份以后，大家觉得地震的危险已经减弱，才搬到这些一层楼的老院子里办公。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原来的大楼里工作，肯定不是短时间能够实现得了。”

　　损失备受关注

　　“5·12”地震灾害发生后，剑南春已经出窖保存的基础酒和陈年酒损失惨重，只保留下来70%，此外，厂房受损严重，一个包装车间全部坍塌，其余车间已不适合生产。所幸的是，剑南春用于酿酒发酵的老窖池保存完好，给了剑南春灾后重生的希望，因为“剑南春酒窖的安危，事关剑南春酒的品质”。

　　对于剑南春酒坛子被震破的原因，一名绵竹本地人说，之前大家对摆放物品都没有防震意识，包括剑南春也一样，所以它的酒坛子无论摆放的位置、距离都没有考虑地震因素，所以在不断的地震颠簸和相互碰撞后，不少陶瓷坛子很快就破碎了。

　　在2007年，剑南春及其绵竹大曲在全国销售额约为36亿元，生产规模和储酒规模在白酒行业中一直仅次于五粮液。另外，剑南春的效益与当地人的生活水平息息相关，所以其损失与恢复程度都受到外界的关注。

　　“我们剩余的基础酒仍大大超过了其他酿酒企业，剑南春核心能力未受根本打击，6月7日已经恢复生产了。”蔡发富说，“酿酒生产量将在一个月后恢复到正常水平。虽然2008年的指标会有影响，剑南春将退出白酒市场前三甲，但未来‘茅（台）五（粮液）剑（南春）’的行业格局不会改变。”

　　2007年，四川规模以上白酒企业共生产白酒86.18万吨，占全国白酒总产量的17.5%，实现销售收入459.8亿元，由于此次大面积受灾的绵竹、绵阳和德阳等地，是中国白酒原酒生产集散地，国内很多白酒厂家都要依靠这些地区生产的原酒供应，汶川地震对震中附近的原酒企业造成的影响，乃至对白酒企业都造成了影响。

　　而对于外界“由于白酒特殊的酿造周期，两年之内，剑南春将处于供应短缺的局面”的议论，蔡发富承认，“肯定有一定影响，剑南春原定2008年41亿元的销售目标将被调低近40%。”

　　“2008年下半年可能会比上年同期减少20%的产量，2009年可能还会少10%~20%，但是到2010年我们的产量肯定会完全正常了。”蔡发富说。

　　剑南春集团董事长乔天明也表示， “剑南春就是剑南春，它决不会因一场地震而改变。”他说：“如果单从经济指标上看，剑南春肯定会跌出前三名。但我们更看重的是剑南春的品质，我们宁愿牺牲部分经济指标，也要保证剑南春的品质。”

　　5月16日，尽管余震不断，剑南春仍然按照原计划召开了2007年度股东大会。占总股本的83%、来自全国的36名股东赶至绵竹，剑南春不顾灾害损失，继续履行原来的利润分配方案，每10股分红3.75元。

　　地震灾害发生后，剑南春有两支在外面的队伍一直没有撤回来：一是营销，二是打假。蔡发富表示，地震的灾难只是暂时的，而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却是长期的，他们并没有在灾难面前慌了手脚，无论本部的救灾、重建有多少困难，两支队伍的工作都一直没有停。

　　目前，仍然被各种大小地震篷包围着的剑南春正在修建一座大型的钢架结构包装厂房。蔡发富表示新厂房将在两个月内投入使用，同时将采用法国技术的新生产线，每小时可以灌装6000瓶酒，为剑南春最好的生产线。

　　蔡发富说：“在企业恢复生产的期间，考虑到员工们不同的个体因素，我们实行的是自愿参加工作的政策，部分需要休养的员工可以不上班，但是基本工资照发。当然以后企业完全恢复正常，这个政策就会取消。”

　　在这个过程，的确有不少剑南春员工因为遭遇地震创伤，申请休养。

　　三大支柱只剩剑南春

　　据绵竹市官方统计，全市因地震经济损失1436亿元，其中工业比例就占了1/3。作为一个拥有剑南春、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和龙蟒集团等大型企业和1930余户中小企业的传统工业城市，企业如何尽快复苏，成为一个首要的问题。

　　地震发生后，温家宝总理去到绵竹损失严重的东方汽轮机厂，随后“东汽”得到了300亿元中行授信，而绵竹的清平磷矿作为国有大型磷矿，也有国家支援。

　　“绵竹财政收入的70%来自剑南春，同时绵竹的财政总收入占德阳市的40%，可见剑南春在本地的地位举足轻重。”绵竹市的一名官员表示，“当然，与剑南春对绵竹市的财政有着决定性意义不同，东方汽轮机厂是关系国家重大装备的命脉型企业，所以在灾后会获得国家的更多帮助。”

　　剑南春集团副总经理蔡发富说：“我们很羡慕东方汽轮机厂所得到的关心和政策帮助，但是企业性质不一样，我们也没有办法。仅2007年我们就缴纳税收9.7亿元，是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企业。”

　　绵竹市工商局长唐俊说，类似剑南春、东方汽轮机厂这样的大型企业的生死，永远不会是他们企业自己的事情，除了为国家提供税收，更由于他们的存在和发展，许多下游的中小企业也才有生存的空间。假如大企业出现了麻烦，影响将波及一大片。

　　从地方经济上看，对于绵竹市而言，目前“第二次地震”已经出现。6月11日，东方汽轮机厂总经理张志英称，“东汽”外迁已正式提上日程表，除了汉旺镇的主机四分厂和船机分厂还将保留运营两年外，其他生产部门都将整体迁至德阳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天元开发区。

　　绵竹市的一名官员说，“‘东汽’要走了，山上的矿产因山体变形短期内无法开采，绵竹的三大经济支柱只剩遭重创的剑南春了，这样对拉动就业、支撑当地‘三产’的作用将减少。”

　　在此次地震中，位于绵竹市汉旺镇的国有企业天池煤矿也遭遇了灭顶之灾，由于矿区严重垮塌，企业已经无法继续经营，数千人的就业、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另外，绵竹市化工重点企业龙蟒集团公司在地震中也大批厂房倒塌，生产设备被毁，公司损失达13.5亿元，由此已经表示要“异地找矿”。该集团磷酸盐产品的产量几乎占据了国内饲料级磷酸氢钙的半壁江山。由于地震后很多磷酸盐企业停产，产品价格出现上涨，农民买饲料的价格也相应上涨，造成了饲料市场的恐慌。龙蟒集团总裁兼总经理李家权表示，“地震对整个养殖业的打击很大，刚刚复苏的饲料工业遭受重创。”

　　“地震灾害发生后，只要企业还愿意来办理年检，我们都无条件地积极服务，不再像以往那样要求提供各种资料，而且所有费用全免，”绵竹工商局长唐俊说，“这样破例的目的是希望灾区的企业能够尽快恢复经营，或者说愿意恢复经营。”

　　中小企业生死悠关

　　“像剑南春、东方汽轮机厂这样的大型企业，除了自救能力比较强，还会得到政府的帮助和外界的关心，但是我们这些中小企业，尽管同样损失巨大，在恢复过程中却少有人问津。”绵竹市一名小型安装公司的经理说，“我们业小本小，遭遇地震后更加难恢复生产了。”

　　在绵竹许多地方，可以看到一些工厂企业损失很大，厂房倒塌、机械受损等情况比比皆是，一些工厂甚至彻底被毁，“动产和不动产都没有了”。

　　绵竹市工商局长唐俊说：“在绵竹1250余户企业中，有80%在地震中受损，只有少部分小企业没有受到破坏。”

　　地震发生后，绵竹市工商局也迅速对企业情况进行了一系列的登记调查，发现企业要恢复经营目前面临“资金缺乏”和“原材料缺乏”两大难题。唐俊表示，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绵竹市工商局启动了许多地方不愿意开展的“动产抵押”工作，即由自己作为“担保人”去协调银行，贷款给需要资金的企业，至2008年6月23日，这一项目已经担保了1.4亿元抵押，为9户企业争取到贷款5220万元。

　　唐俊说：“事实上这样做我们工商部门是有很大风险的，弄不好经济上、信誉上都将遭到损失，但是我们必须去做这些工作，同时我们也相信绵竹的企业能够尽快复苏，回到正轨。”

　　与此同时，原材料的缺乏和价格上涨也使许多中小企业生死悠关。绵竹市一名私营公司的经理说：“一种情况是买不起，另外一种情况是买不到，而后面一种情况更要命。”

　　绵竹市工商局副局长高扬表示，地震灾害发生后，大型企业由于实力强，底子厚，基本上都能够进行自救恢复生产，而许多中小企业的确就无法再恢复了，这样的情况将对绵竹往后的经济带来影响。

　　按照中央政府的统一部署，全国许多省市已经来到地震灾区进行“对口援建”，许多的工程项目目前正在进行中。 在绵竹进行活动平板房援建的天津城建集团承担了许多工地的建设，其中一名项目经理方可祝说：“除了活动平板房的主体材料从外地运来，其他的材料和劳动力我们都是‘就地取材’了。”

　　目前，仅在方可祝负责的工程项目里，就与绵竹几十家中小企业有了合作关系，并且直接间接聘请了当地700余名民工参加建设。方可祝说：“许多建筑工地不愿意使用的妇女都可以来我们的工地上干活，每天至少80元的工钱。这相当于给绵竹的700个家庭带来了收入，保证了他们的生活。”

　　四川省的一名学者表示：“现实是残酷的，此次地震对于一部分人是灾难，但是对于另外一部分人却是机遇。无论如何，让灾区企业恢复，经济发展是要事，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人们都还是要有能力生活下去。”

　　他认为，包括绵竹在内的整个汶川地震灾区，下一步将面临大规模的建设高潮，在这个长期的过程中，怎样发挥当地的现有力量，怎样让当地企业获得复苏的机会，让当地老百姓获得实惠，是决策者需要认真考虑和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