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季奇：把逃亡演绎成艺术

　　国际人物

　　卡拉季奇：把逃亡演绎成艺术

　　这个通缉13年的战犯被抓之前，就生活在追捕者的眼皮子底下，并且还泡吧、交女友、开设个人网站、在公众面前演讲

　　“他又来了”，“疯人院”酒吧店主科维亚尼奇对这位说话客气的客人印象不错。

　　“疯人院”酒吧位于贝尔格拉德市一个民族主义情绪强烈的地区，酒吧墙上挂着波黑塞族共和国前总统卡拉季奇和前军队总司令姆拉迪奇的画像。达比奇医生就住在酒吧附近一套有两间屋的公寓里，房间里乱七八糟，东西扔得到处都是。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常抱怨挣钱不易。他喜欢对着墙上的画像喝点红酒，吃些烤肉，最后再喝一点洋梨果子酒。

　　逃犯的惬意生活

　　这位客人第一次来酒吧的情景店主科维亚尼奇仍然记得，他的大胡子和发型使他看上去就像圣诞老人，这后来成了医生的外号，“当时有一位音乐家正在弹弓奏提琴，‘圣诞老人’站了起来，弹奏了弓奏提琴，虽然他平时很安静，但他的样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似乎周围的人都挺喜欢他，住处附近的小食品店老板说，达比奇每隔一天就会买酸奶和面包，经常和米拉一起来，“达比奇很客气，而米拉则是一位很可爱的女子”。米拉是达比奇医生的助手，在同一家私人诊所工作，人们猜她是他的情人。

　　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似乎兴趣广泛，生活丰富。他用德拉甘·达比奇这个名字(Dragan Dabic)开设网站(dragandabic.com)卖广告，还自称“人类量子能量”专家，设立了个人网站(www.psy-help- energy.com)。他出席大型活动，给数百人就精神科专业问题作演讲，演讲后派发的卡片上的名字是“D D David”，5月份他演讲的话题则是比较东正教的心灵探索理念。经常发表他的文章的《Healthy Life》杂志编辑科伊奇说：“我所认识的那个他，是一个人人都喜欢跟他做朋友的人。他很有文化修养，凡事容忍，富幽默感，十分聪明。”他说达比奇完全没有波斯尼亚口音，“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怕”。

　　在2008年7月21日之前，与他接触的人都不知道“达比奇医生”的真实身份，包括他的房东。这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正是被北约追捕了13年之久的波黑塞族共和国前总统拉多万·卡拉季奇。卡拉季奇在波黑战争期间担任波黑塞族领导人。1996年7月，联合国前南斯拉夫问题国际刑事法庭发出逮捕卡拉季奇的国际通缉令，指控他在波黑战争期间将100万穆斯林和克罗地亚平民逐出家乡，涉嫌犯有“战争罪”和“种族屠杀”等多项罪名，特别是对长达3年多围困萨拉热窝和发生在1995年7月的斯雷布雷尼察屠杀事件负有直接责任。西方媒体报道说，至少有9000名穆斯林平民在斯雷布雷尼察被枪杀，这被认为是二次大战后发生在欧洲的最残酷的屠杀事件。

　　73路公车上平静被抓

　　同为欧美国家一心要抓捕的前一国总统，也同被起诉反人类罪，涉嫌大规模屠杀平民搞种族清洗，但卡拉季奇的逃亡显得比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的逃亡体面得多。2003年12月，当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逃亡8个月被美军士兵从设备简陋的地道里搜出来时，当他那张满脸憔悴张着大嘴让美军检查牙齿的照片被全球媒体转载时，人们唏嘘不已。而逃亡10余年的卡拉季奇被抓时虽然满头白发、满脸胡子、戴着眼镜极难辨认，但看上去干净清爽还很慈祥，在他的老地盘里过得舒舒服服，甚至还交了新的女朋友。“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据说喜爱中国兵法的卡拉季奇，逃亡期间随身除了带着他的医学专业书籍以外，就是一本斯拉夫语版的《孙子兵法》。

　　据塞尔维亚官方宣布，卡拉季奇被抓的时候非常平静，只是面对自己被抓的现实，63岁的他显得有点失落，“他非常确信自己成功地隐藏了身份”。官方描述的抓捕过程是这样的：当地时间21日晚21时，贝尔格莱德到近郊小镇巴塔尼察的公路上，卡拉季奇乘坐的73路公共汽车被专职追捕他和姆拉迪奇的塞尔维亚秘密警察拦下。从当天中午到晚上21时警察们一直在追踪他，直到看到他拎着一个包，坐上公共汽车，似乎要换隐身居所时，才决定出手。

　　不过，卡拉季奇的律师有着不同的说法。他说，根据卡拉季奇本人的说法，他是当地时间7月18日晚上9点半被捕的，当时他正准备去度假，包里放着游泳帽和泳裤。刚坐上一辆从贝尔格莱德开出的公共汽车，就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蒙上眼睛，然后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三天后才被带离。

　　后来的一个半小时审讯中，卡拉季奇对自己的身份没有否认。

　　北约一直没有忘记你

　　卡拉季奇被捕后面临联合国前南斯拉夫问题国际刑事法庭的审判，但他不愿前往荷兰海牙，开始绝食抗议。如今已经被剃掉胡须摘掉伪装的卡拉季奇明显消瘦，但身体健康。有报道称，如果被送往荷兰，卡拉季奇将和他的老友前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一样，选择为自己辩护。但很显然，他不希望字像米洛舍维奇一样，在海牙监狱里关押数年后莫名其妙地死在牢舍里。

　　继米洛舍维奇去世和卡拉季奇被抓之后，当年的塞族三枭雄只剩下姆拉迪奇一人仍逃亡在外，他无疑是西方世界通缉的下一个主要目标。

　　不过，来自德国情报部门的消息称，正是昔日的老部下姆拉迪奇向追捕者提供了卡拉季奇的线索，以换取逃避在荷兰海牙受审，转而在塞尔维亚法院受审。近些年数次出现在追捕线索中的姆拉迪奇在外逍遥，而一直杳无踪影的卡拉季奇却突然被捕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如果真如此，姆拉迪奇的愿望恐怕不能实现，面对来自欧盟加紧追捕战犯的压力，如今一心要加入欧盟的塞尔维亚只会全力追剿这个最大的目标。欧盟负责东扩的专员奥利·雷恩说，卡拉季奇的被捕使塞尔维亚朝着欧盟候选国的目标前进了一步。不过，有人报料才导致藏匿得如此艺术的卡拉季奇被捕，却是很多媒体共同的猜测。

　　“比拉登更难抓”的卡拉季奇被捕，西方的军事和情报部门一直在发挥更大的作用。4年前的6月19日是卡拉季奇59岁的生日。这一天，波黑城市帕莱的大街上出现了很多大幅海报，这是驻波黑多国稳定部队给卡拉季奇的“生日贺卡”，贺卡上这样“问候”：“拉多万，我们没有忘记你。”海报的一侧写着把卡拉季奇送上海牙国际法庭的单程机票是“马上就将送到的唯一礼物”，另一侧则画有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以此暗喻卡拉季奇“时日无多”。

　　不过即使驻波黑多国稳定部队曾多次出动飞机、装甲车和大批地面部队搜捕卡拉季奇并且悬赏500万美元，但10余年里他们一无所获。

　　多年的政治包袱被放下

　　卡拉季奇也没有忘掉他们。和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一样，这个出身贫寒，当过精神病医生并在美国访学过一年的前总统喜欢文学。不同的是，萨达姆写小说，而卡拉季奇除了小说还写诗，在逃亡过程中不忘给杂志投稿，堪称多产的逃犯。

　　他出版的诗集里充满了大山、密林、河流，甚至写自己遇到了“一只瘦狼”。他给妻子写情书：“你是我最亲爱的人，我渴望与你秘密约会。我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个年轻人。”还做了详细周密的见面安排，仿佛都在向追捕者透露他的藏身之地。这些家信中充满了家庭琐事，比如卖掉家庭电台，在帕莱购买公寓以及孙子辈的情况。卡拉季奇在逃亡过程中创作了一个剧本和五本诗集，最新诗集《这里有奇迹，这里没有奇迹》2005年问世。2004年出版的浪漫爱情小说《夜晚的奇迹记事》被认为是他的半自传体作品。

　　就像在挑衅，卡拉季奇以第三人称这样写道:“他还活着，且一直在积极创作。”

　　在西方人的眼里，卡拉季奇和米洛舍维奇一样被认为是欧洲 “最邪恶的势力”之一，也被称为“巴尔干屠夫”。在波黑首都萨拉热窝和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一部分人拍手相庆，另一部分人则张贴支持他的海报。卡拉季奇的支持者涌上街头聚众抗议，他们一如既往地视他为追求安全与独立，抵抗西方强权的“民族英雄”。一直有人认为，塞尔维亚政府高层内有支持他的力量，加上族人的袒护，卡拉季奇才能躲藏那么多年而不被发现。对他这种两极分化的评价，也许会维持几十年，但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逐渐统一和遗忘。

　　用战争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更加复杂，即使固有的矛盾和冲突仍然存在，但这样的方式在如今的巴尔干也逐渐走入历史。2006年6月3日，黑山走向独立；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宣布独立。几次更迭的塞尔维亚政府，如今工作的首位是加入欧盟，以便加强经济建设和改善人民生活。卡拉季奇被捕后，塞政府总理米尔科·茨韦特科维奇说，现在塞尔维亚可以摆脱当“人质”的状态了，因为个别被通缉的战犯没有归案，使塞尔维亚国家和人民集体受到惩罚。茨韦特科维奇说，塞尔维亚人从此可以放下多年的政治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