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粮油第一案牵扯数亿地下钱庄 巨资去向不明

　　“中盛粮油案”风波起始及解读

　　张艳

　　2007年5月29日，香港中盛粮油分别与上海誉宸投资有限公司（下称“上海誉宸”）、浙江协凯进出口有限公司、香港誉和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香港誉和”）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将其持有的天津中盛粮油的全部股权转让给上述三家公司。

其中，上海誉宸以1920万元的价格受让60％的股权；浙江协凯以480万元持15％的股权；其余25％的股权，被香港誉和以800万元受让。

　　而无论是上海誉宸还是香港誉和，均为王伟实际控制的企业。

　　2008年7月4日，大连大商所紧急撤销中盛仓库资格，大商所突然紧急撤销了中盛粮油工业（天津）有限公司和中盛粮油工业（镇江）有限公司的豆油指定交割仓库资格，还一并取消了中盛粮油工业（天津）有限公司的棕榈油指定交割仓库资格。

　　之后在7月9日，《每日经济新闻》报道称，业界传出中盛粮油工业 （天津）有限公司因涉嫌盗卖为客户代为存储的棕榈油及卷走钱款一事，早已进入公安部门视野。作为国内最大民营食用油进口商之一，天津中盛粮油在中国粮油进出口行业举足轻重，这一消息无疑相当于在平静的池水中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根据来自财经网的报道，2008年6月杭州热联进出口公司（下称“杭州热联”）进出口公司发现中盛粮油有一单5000万元的欠款，多次催付，仅归还了2000万元。杭州热联即在杭州中院起诉天津中盛，查封其资产。

　　杭州热联，推翻了王伟融资链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此后几日，又陆续有数家杭州公司和银行向警方报案。6月18日，杭州热联通过杭州中院，又组织一班人马到天津保全资产，发现仓库里已基本无货可提。此后，杭州中院、江苏高院、天津一中院、宁波中院、北京东城法院都纷纷下达查封令。仅有的一些储油罐，成为各地法院争相查封的对象。

　　天津中盛粮油的实际控制人王伟此时已经失踪，中盛粮油案件的受害者遍及全国几十家进口机构，堪称“全国粮油第一案”。

　　王伟的骗局操作模式可以简要表述为：宁波杉科等以进口棕榈油为名，向其他企业借用信用证额度(声称自己额度不够，可以按交易金额支付1%的代理费)，由其他企业开具信用证，并指定将进口油运送存放至天津中盛粮油，然后以低价迅速转卖套现资金。而后将信用证套现来的资金在宁波进行短期放贷，获取高额利息。棕榈油贸易本身，沦为融资的工具。

　　但是浙江民间融资链条的收紧，使得王伟的高利贷出现大量坏账，不足以偿付信用证贷款，便通过盗卖棕榈油进行资金周转。倒卖案事发后，最终造成资金链的断裂。

　　8月1日，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发布通报称，7月25日抓获王伟等人，已以涉嫌合同诈骗案依法刑事拘留。

　　截至昨日，《第一财经日报》获悉，该案由于案情复杂，警方的侦查工作仍在进行中。

　　“中盛粮油案”资金运作全揭秘

　　畅远

　　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随着案情的逐步浮现，“中盛粮油案”的背后越来越趋于复杂。

　　一个以非法集资构建起来的借贷关系网，在这个被称为“中国粮油第一案”的案件背后，将触角伸向了饱受争议的民间借贷市场。而与“中盛粮油案”主角王伟有牵连的两个人物的先后落马，更是让这个案件变得扑朔迷离。目前据警方透露，由于该案案情复杂，涉及机构较多，侦查时间还将延长。

　　从此案折射出的民间借贷市场的“暴利冲动”与各种设计精巧的集资手段，以及事后受害的群体，让这个市场的规范化呼声显得尤为迫切。

　　法网难逃 “主角”落马

　　上周，《第一财经日报》独家获悉，宁波誉和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誉和投资”）法定代表人兼总经理余骏被宁波警方控制。此人涉嫌非法集资。

　　而在三周前，另一被“中盛粮油案”卷入的人物——宁波市宏润诚信房地产销售代理有限公司（下称“宏润诚信”）法定代表人兼总经理张忠军在宁波投案自首。原因同为涉嫌非法集资。

　　据了解，这先后落网的两个人物都与“中盛粮油案”主角王伟有着较深的联系。另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余骏与张忠军也颇有交往”。

　　工商资料显示，誉和投资尽管法定代表人是余骏，但其第一大股东却是王伟。此外，记者赴宁波了解到，誉和投资与王伟实际控制的另一家企业——浙江协凯进出口有限公司（下称“浙江协凯”）同在一层楼办公。

　　而宏润诚信尽管与王伟没有任何股权联系，但张忠军在2006年以租借形式接管了王伟的另一家企业——宁波市海曙协和房地产销售代理有限公司（下称“协和房产”）。且王伟正是靠房地产中介业务发家。据知情人士称，“王伟与张忠军关系不错，彼此经常拆借资金。”

　　据早前媒体报道，此次张忠军投案自首的主要原因是“拆借给王伟的1亿多元没能收回，导致公司破产。而这笔钱来自于向员工等人的非法集资”。

　　巧合的是，本报记者上周获悉，王伟也涉嫌曾向浙江协凯和宁波杉科进出口有限公司（下称“宁波杉科”）的员工非法集资。目前一些员工正在追讨出资款。

　　此时，王伟、余骏、张忠军都已落网，且都涉嫌参与非法集资。

　　王伟染指民间借贷

　　三人的股权联系和业务往来，直接指向共同掌控着一个金额达数亿元的地下钱庄的可能。而“中盛粮油案”所涉及的巨额资金的不明去向是否与此有关？

　　带着上述疑问，记者近日在宁波、杭州展开了多方调查。调查发现，王伟确有民间借贷业务，且涉及资金量较大。

　　据知情人士透露，王伟今年有一笔3000万元的民间借款未能收回，目前正在打官司，已于今年5月在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下称“宁波中院”）立案。

　　记者在宁波中院了解到，该借款人名叫袁信军。其相关的公司名称为“马鞍山市大甬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宁波中院已于5月13日向袁信军发出了送达开庭传票。原文如下：

　　袁信军：本院受理原告王伟诉你民间借贷纠纷一案，现依法向你公告送达起诉状副本、应诉通知书、举证通知书、原告证据、告知合议庭组成人员通知书及开庭传票。自发出公告之日起，经过60日即视为送达。提出答辩状和举证的期限分别为公告期满后的15日和30日内。并定于举证期满后的次日上午9时（遇法定假日顺延）在本院第4审判庭开庭审理，逾期将依法缺席裁判。

　　截至发稿，记者未能从宁波中院求证到王伟借给袁信军具体的金额、时间、事由等。

　　据上述知情人士透露，由于王伟随后因为“中盛粮油案”案发而消失，故该民间借贷纠纷也被迫耽搁，“估计这笔借款难以收回了”。

　　“王伟的民间借贷纠纷还不止这一笔，他在杭州还有不少业务。”另一位知情人士对记者表示。

　　该人士说，王伟今年大部分时间在杭州，较少来宁波，与宁波企业的高管们沟通一般通过电话会议。即便来宁波，也只是较匆忙地与几位高管碰碰头。王伟在杭州的主要业务与民间借贷有关。

　　记者了解到，王伟在杭州也控制了一家公司——浙江省中光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中光实业”）。该公司主要参与了与“中盛粮油案”有关的进出口贸易业务。

　　记者在浙江省工商局查询到，中光实业已被标注“警示信息”，但目前未被吊销执照。工商资料显示，中光实业注册资本金为1000万元，其中一位名叫王宇邦的人出资600万元。除了粮油制品的批发零售之外，它的经营业务还包括实业投资、投资咨询、二手车销售和中介服务、房地产中介服务、房地产营销策划、汽车装潢及洗车服务、汽车保管服务等。

　　一位知情人士对记者透露，王宇邦是王伟的一个亲戚，该公司实际由王伟控制。

　　巨额资金去向不明

　　目前，根据中盛粮油工业（天津）有限公司（下称“天津中盛粮油”）收到的法院传票统计，被各家原告要求冻结的资产金额高达10亿多元。然而，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王伟在上月被警方拘捕时，随身携带的现金只有2000元。

　　而那10亿多元的巨额资金的去向，目前仍是一个谜。记者获悉，截至目前，宁波杉科的30位员工诉公司拖欠工资尽管获得法院裁决，但仍未得到执行，有关被冻结资产的处置问题目前仍然难解决。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可以破解这个谜题的相关财务记录，已经被另一名嫌疑人——浙江协凯总经理岑丽华销毁。目前岑丽华已经被宁波警方控制。而岑丽华是王伟的亲戚。

　　据悉，浙江协凯与宁波杉科都是王伟实际控制的企业，“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在“中盛粮油案”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另据了解，目前宁波杉科与浙江协凯的部分财务人员已被警方取保候审。

　　据透露，王伟涉嫌利用这几名财务人员的个人账户进行转款。天津中盛粮油的卖油所得资金大部分转回了宁波杉科和浙江协凯，而这些资金再通过不同的账户转到了王伟指定的账户上。

　　截至发稿，记者只获悉一个名为“宁波海曙升邦信息技术服务部”（下称“海曙升邦”）的账户今年被王伟频繁使用。该账户的名义所有者正是上述中光实业的第一大股东王宇邦。

　　资金从哪里来？

　　据知情人士透露，余骏为人比较低调，平时很少到公司。而其担任总经理的誉和投资从事着民间借贷和房地产投资的业务，是王伟从事地下钱庄的主要平台之一。

　　记者查阅工商资料获悉，誉和投资成立于2005年7月，目前注册资本金1000万元。经营业务为“实业投资及咨询；房地产中介服务；房地产营销策划；会计服务；自营和代理货物及技术的进出口业务等”。该公司自2006年~2007年间经历多次变更，目前王伟和余骏分别持有60%和30%的股份。该项收购发生于2007年3月。

　　据悉，誉和投资曾对外公开过主营业务——为贸易企业提供短期借款。而这些放贷资金主要来自于信用证的短期融资和其他借款。

　　记者了解到，王伟年仅34岁，其2002年与人合伙成立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依靠房产中介业务起家，到2005年全面介入进出口贸易业务，短短几年里积累的财富并不算多，且在近两年的房产投资、收购天津中盛粮油等业务中背上了不小的债务。

　　“王伟收购天津中盛粮油，一方面是因为价格便宜，另一方面是看上了这个仓储业务带来的巨额短期融资。”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在2007年收购天津中盛粮油前，王伟主要与广州的一家仓储企业开展油品代储和销售业务的合作。在此过程中，王伟尝到了信用证融资业务带来的甜头：一笔为期3个月的信用证贷款，如果其进口的棕榈油周转快速，可以在半个月内套现这笔资金，然后进行短期放贷（不超过两个月），便能享受到几乎成本很低的高利息收入。

　　于是，王伟去年不惜背上3亿多元的债务接手了天津中盛粮油，为其地下钱庄业务搭建起了更加便于操作的融资平台。

　　此外，王伟的放贷资金还来自于其他借款。根据记者目前掌握的信息，至少还有四个资金来源。第一个的来源就是宏润诚信总经理张忠军提供的借款，据悉这笔资金在1亿元以上。而张忠军的资金来源则涉嫌非法集资，其集资对象包括宏润诚信的员工。目前张忠军因为这笔款未能收回导致公司破产，已投案自首。

　　第二个来源是以高于银行的利息向员工集资。目前已经有宁波杉科的员工在追讨这笔出资款。

　　第三个来源是从朋友的借款。据宁波杉科员工透露，在宁波杉科因案发而宣布“放假”的前一天，曾有一位自称是担保公司的人士上门催债，称“王伟欠其2000多万元”。

　　第四个来源是银行贷款。目前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宁波市分行营业部已起诉宁波杉科和另一家宁波企业——宁波市鄞州七重天发展有限公司（下称“七重天”），向法院申请冻结了宁波杉科近9000万元的财产。

　　记者了解到，这笔金融贷款纠纷来自于宁波杉科利用七重天的土地申请了一笔相应金额的贷款，未能收回。记者随后来到位于宁波市鄞州区雅戈尔大道131号的七重天公司，发现该公司已经停业。

　　知情人士还对记者透露，王伟的这些募集资金，有的用于了民间借贷，有的用于了房产投资和收购中盛粮油支付的部分资金。而正是这些收购使他的资金链紧张，又遭遇巨额资金的民间借贷纠纷，最终走上了“卖油逃生”的不归路。

　　王伟的五大资金来源：

　　第一个来源，基于天津中盛粮油仓储平台的短期巨额融资。

　　第二个来源是宏润诚信总经理张忠军提供的借款，据悉数目在1亿元以上。这笔资金则涉嫌非法集资，其集资对象包括宏润诚信的员工。

　　第三个来源是以高于银行的利息向员工集资，目前已经有宁波杉科的员工牵被涉其中。

　　第四个来源是从朋友的借款。一位自称是担保公司的人士上门催债，曾称“王伟欠其2000多万元”。

　　第五个来源是银行贷款。目前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宁波市分行营业部，已起诉宁波杉科和宁波市鄞州七重天发展有限公司。第一财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