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张卫星

　　矛盾的张卫星

　　我们分明看到两个张卫星——一个持矛，一个持盾

　　张小平

　　知名度意味着更高的透明度和关注度，所以张卫星的炒金爆仓事件得以被挑剔放大。

　　“我确确实实(被)打败了”。

2008年8月29日，此事被有关媒体揭露后，当事人张卫星很勇敢地站出来承认，声称自己和旗下公司高德黄金在最近一轮的国际黄金大跌中损失惨重，400多名客户被迫平仓，损失至少3000万元（还有一说法是1.8亿元）。

　　对投资领域有着丰富操作经验的张卫星，为什么会屡次遭遇“灭顶之灾”？详解此次事件，我们分明看到两个张卫星——一个持矛，一个持盾，在起伏跌宕的投资领域的狂流中冲撞对打、难以自持。

　　言与行的背离

　　在对外界的解释中，张卫星出现了言与行的背离。

　　高德黄金的高层一直强调，公司只是选择了国内的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上海期货交易所进行对冲，绝对没有“偷渡”到国外去与外盘进行对冲。但显而易见的是，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上海期货交易所只在周一至周五上午9:00-11:30、下午1:30-3:00进行交易，另外，上金所还开辟了夜市，但这显然无法达到高德黄金拉拢客户时所宣称的“24小时交易”的说辞。

　　曾有多位客户向媒体透露，高德黄金的交易品种都是24小时实盘，除了选择外盘对冲外别无他途。据一位业内人士介绍，通常连接国内炒金公司和外盘的对冲平台是香港汇丰银行。与此佐证的是，中国黄金投资分析师资格评审专家委员会秘书长郑润祥透露，高德黄金在香港汇丰银行就存有 500万美金。

　　如果仅仅是对冲敞口，张卫星也不可能会失败得这么彻底。由于客户资金汇入的并不是国内证券以及期货的银行第三方存管账户，而是打入了公司账户，因此高度诱发了高德黄金挪用客户保证金来进行自营盘操作的冲动。而这种便利条件又刺激了张卫星本人一直做多黄金的强烈冲动，从而极有可能在外盘购买了很多做多的期货合约。

　　但国际黄金价格却并未随张卫星的一厢情愿而继续攀升，在7月15日触及历史高点的1038.6美元/盎司之后开始掉头向下。更要命的是，新实施的外汇管理条例加强了对国际热钱流入流出的监管，降低了高德黄金对冲的及时性，最终导致了高德黄金的爆仓出局。

　　在接受媒体的采访中，张卫星称，目前客户保证金已经基本上支付完毕，实现了国内绝大部分客户的平稳过渡。但事实显然并不如此。据一些客户向媒体透露，从8月18日开始，高德黄金的经纪人便开始同客户联系，透露相关政策变动、公司马上要被查封的内幕，并告知如果不清仓将拿不回本金，于是众多客户被吓退。但一些仍不甘心认亏出局的客户，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于8月23日15点15分被强行平仓，甚至连账号都一起注销了。

　　行内人士指出，高德黄金已经涉嫌以恐吓和欺骗的方式达到让客户清盘的目的，目的显然是防止高德公司的损失进一步扩大，而并非像公司宣称的那样是保护客户利益。

　　目前，已经有人在广泛召集全国的高德黄金客户，打算集体联名起诉张卫星，要求其赔偿强制平仓导致的亏损。

　　个人经验遭遇市场颠覆

　　在投资领域有一句名言：市场永远不错，个人意见千错万错、一文不值。张卫星显然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变化莫测的市场中遭遇了彻底颠覆。

　　张卫星自己承认：“根据做黄金多年的经验，过去每年在6、7月份到来年的2月份是牛市，我们一般在6、7、8月建好仓位并订现货金，一直等到春节前销售旺季和牛市来到的时候。这一次我们也是在6、7月份开始建仓，准备放到春节的时候这么做，但在这个时候遭遇了20多年黄金市场上最大的一波暴跌，这个暴跌使得我们本身在正常的年份的安全仓位，以及比例和资金方面的准备都经受不住了。过去我们曾统计过，黄金大概的波动幅度在百分之十几到百分之二十几，但是这一次波动幅度达到百分之三十，所以我们才出现了损失。”

　　国际黄金期价在6月30日升到每盎司936.12美元，7月15日更是达到每盎司988.25美元，之后开始急速下滑，到8月15日已经直线掉落到每盎司772.45美元，波幅达到22%，超过了张卫星20%的承受底线。在国外遭遇爆仓后，张卫星只得火烧火燎地在国内与客户进行清盘平仓，以尽量减少损失。

　　如果这次暴跌有意外因素的话，那么，作为一名投资领域的老手，张卫星竟然没有设立对冲交易机制和止损机制，这不得不让人十分意外。是巨大的赌性和太过于自信，让张卫星顾不上这些投资领域的最基本常识，在如此大幅度的市场波动面前无动于衷。

　　世俗取向遮掩理想光彩

　　通过此次炒金爆仓事件，我们可以看到张卫星身上理想主义与世俗取向之间的强烈冲突。

　　学物理出身的张卫星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他对投资领域的预测，有时简直就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在听他阐述自己的理论时，常常让人产生在看科幻小说之感。但可怕的是，这些科幻小说有不少变成了现实。比如他曾准确预测了中国A股 “5•19”牛市大行情，并率先提出了中国股市股权分置的危害并长期提倡股改，而他一直唱多的黄金大牛市也的确实现了。张卫星因此被加上了“民间经济学家”、“股改第一人”、“黄金推销员”等美誉。

　　理想主义让张卫星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因为此前推动股改的成功经验，让他对建立中国黄金“做市商”制度同样充满激情和自信。他通过各种途径向央行和证监会等监管部门提交他的报告建议，决定以自己单枪匹马之力，让整个监管部门看到“做市商”的力量，从而建立完善的黄金“做市商”制度。

　　但张卫星的理想主义光彩迅速被世俗的取向和操作所遮掩。在操作过程中，因为监管体系的缺失和投资需求不能得到正常满足等种种原因，包括张卫星在内的众多炒金者踏上了灰色轨迹，不规范的动作迭出不止。在鼓荡人心的金融创新的大旗下，张卫星却禁止不了个人投机的庸俗心态。

　　作为投资领域的老手，张卫星对价值投资的理念自然烂熟于胸。他对黄金的疯狂看涨，放在这种长期价值投资理念的框架下，是有其充足的道理的。但他在操作过程中，并没有首选风险和收益相对稳健的模式，在投资和投机之间的平衡木上没有把控好自己，在诱惑和赌性的驱使之下最终失衡倒下。

　　也正是未曾泯灭的理想主义情怀，让他在面临灭顶之灾时，没有选择像华商所的郭远峰一样卷款而去，而是勇敢地承受了失败，清退了投资者的账目剩余资金及返还部分手续费。但张卫星显然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身的缺失，更愿意把主要原因归结于国际资金围剿之类的外部因素，从而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失败仍英雄”的形象。

　　此种举措，除了仍有留恋理想主义光彩的因素之外，还隐藏着他世俗化的考量：如果相关部门认定自己从事变相期货交易、对客户造成了非法的损失，他将面临罪与罚的追究，想再次翻身恐怕难上加难了。

　　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