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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头大学美国大选报道团同学在林肯纪念堂前合影(左起:郑加良、龚洁彤、冯妙兰、马婧、华琪和张燕)
照片由马婧提供
8月29日8点12分,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讲,这不过是个普通早晨的瞬间。
大学生小马来到食堂买了份早餐。为了观看奥运会,他已经在寝室吃了一箱方便面。一个穿着蓝色吊带衫的女孩守候在首都机场。再过两个小时,她的偶像意大利球星罗伯特·巴乔将抵达北京。武汉动物园的熊猫“伟伟”则在等待生日聚会。
这一天是它的3岁生日,将有数十名与其同一天出生的小朋友前来庆生。
在北京什刹海附近的一处四合院里,美籍华人李先生特意起了个大早。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开车上班,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25年前,他公费留学美国,毕业后到一家IT公司工作,几年前回国创办了自己的企业。
但他依然关心着大洋彼岸的一举一动。在这个早晨,他打开一个网络链接。在时断时续的声音中,隐约传来英文“谢谢”和一片欢呼声。
同一时间的美国中部城市丹佛,正是8月28日晚上8点12分。在容纳7.5万人的景顺球场,巴拉克·奥巴马出现在位于中心的蓝色走道上,灯光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47岁的参议员系着红色斜纹领带,不停地向热情的人群挥手。他一连说了长达2分57秒的“谢谢”和“非常感谢”。
这是为期4天的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高潮。作为首位代表民主党角逐总统大选的非裔美国人,奥巴马即将开始自己接受提名的演讲。这一天,也是马丁·路德·金发表“我有一个梦想”演讲45周年纪念日。
就在距离奥巴马20多米远的地方,20岁的中国女孩马婧拿着佳能40D相机拍个不停。“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么近距离拍到这些大人物。”她不免有些兴奋。不仅仅是奥巴马,在过去的一周时间内,她的镜头里还有拜登、米歇尔、希拉里和克林顿等人。按照同学华琪的说法,“可以组成一届政府了”。
她们都来自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从8月18日开始,这个学院的7名学生抵达华盛顿,开始为期3个月的美国总统大选报道。目前,这一行人刚刚结束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和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采访之旅。
“妈妈,给我一美元,我要扔布什” 在马婧的印象中,早在奥巴马的演讲之前,丹佛就已经像“即将沸腾的自来水”,“热烈地从底部冒着泡泡”。
作为科罗拉多州的首府,这座城市有50万人口。在8月底举办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期间,一下子涌来4400多名党代表和15000多名记者,还有数以万计的商贩和游客。
8月24日,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开幕的前一天,马婧等人刚从轻轨下来,就发现“置身于一个历史事件的过程中”。在通往城市中心的步行街上,沿途到处是民主党的标语和旗帜,以及印有奥巴马头像的纪念衫。
在城市中心公园,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委员会举办了一次面向公众的跳蚤市场。从上午10点到下午4点,任何人只要缴纳300美元就可以摆放任何商品和“想法”。
聪明的商人布莱恩·詹姆斯设置了个“糖果代表民意”的黑板。从中国广州贩来的糖果,包装上分别标着象征共和党的大象和象征民主党的驴子。顾客买一盒大象,他就在麦凯恩的名字上加上记号,买了驴子则等于给奥巴马投票。从当时的战况上看,奥巴马的票数是麦凯恩的两倍之多。
本地人米雪·理查甚至打出了“一美元给你扔麦凯恩下水的机会”的牌子。两个小孩分别带上套头面具扮演麦凯恩和现任总统布什,坐在一个大水缸的边缘。游人可以在5米外投棒球3次,只要击中红色靶心,“麦凯恩”和“布什”就会掉到水里狼狈不堪。
一个小女孩走过,拉着母亲的裙角,“妈妈,给我一美元,我要扔布什。”随着这位“现任领袖”应声落水,四周一片欢呼,“我们要医疗保障,我们不要麦凯恩。”
抛起手中的棒球,米雪解释说这完全是个娱乐,“最重要的是表达了我们对奥巴马的支持”。
相比之下,随后召开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要低调得多。在9月1日大会开幕当天,“古斯塔夫”飓风袭击了墨西哥湾沿岸地区。3年前,该地区曾受到著名的“卡特里娜”飓风的袭击。
虽然这次大会的举办地点——明尼苏达州的双子城圣保罗和明尼阿波利斯——距离受灾地区以北1600多公里,但麦凯恩和共和党领袖们坚持认为,在这种时候搞庆祝活动是“不合时宜”的。
这可能是美国政治史上首次因自然灾害而不得不改变党派全国代表大会日程。原计划开幕日7小时的活动被压缩为两个半小时,布什原定的亲临大会发表演说也被取消。民主党一度安排当天在圣保罗举行活动反驳共和党的观点,该活动也被取消。
麦凯恩通过卫星转播表示:“我们现在必须把党派政治搁置一旁,作为美国人行事。”
这两个政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每4年召开一次,主旨是正式提名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并通过自己的年度竞选纲领。如果把总统大选比作大戏高潮的话,那么全国代表大会就是最引人入胜的前奏。
“每天都有50多个人演讲,这个时间你要听就听,不听在体育馆内玩都可以。只有大人物出场,全场才出现高潮。”李梓新介绍。他是汕头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公共事务主任,也是这个报道团的中文编辑。
“我去华盛顿不是为了寻求他们的好评,而是为了服务于这个伟大国家的民众” “一群见过世面的中年人,对于恋爱的感觉也变淡了。”李梓新用这个比喻来形容共和党大会最初的宁静。据说,连eBay总裁惠特曼和惠普前总裁卡莉·菲奥莉娜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演讲,台下也只是报以稀落的掌声。
远在北京的杜先生原本并不关心共和党大会。但一天晚上,他无意间打开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个打扮普通的女人:银色上衣,搭配黑色短裙和高跟鞋,就像个中学老师。
她接下来的发言把这个老资格的报社编辑震住了:“我这里有一条给所有记者和评论员的最新消息:我去华盛顿不是为了寻求他们的好评,而是为了服务于这个伟大国家的民众。”几天后,杜激动地向同事重述这句话,引来办公室里不少感叹。
这是当地时间9月3日傍晚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画面。44岁的阿拉斯加州女州长莎拉·佩林正式获得副总统候选人提名,成为该党历史上第一位女副总统候选人。
通常情况下,全国代表大会的重要活动是总统候选人提名。一位党员提出动议,另一位代表附议,接着开始投票选举过程,每个州的代表按点名顺序投票。由于大多数代表的选票已经根据初选或者预选的结果与一位特定的候选人挂钩,因此选举结果极少会有意外出现。于是提名人的发表演说被视为大会的高潮。
对于佩林来说,这次演讲比她在接受副总统提名大会上的讲话更为重要。自从麦凯恩8月29日出人意料地提名她为竞选搭档以来,这个5个孩子的母亲经历了各种质疑:先是曝出17岁的女儿未婚怀孕,接着是面临处理阿拉斯加一起警察丑闻调查,以及丈夫十多年醉酒驾车的丑闻。
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主要场地艾克赛尔能源中心,这位前选美冠军的开场白就是:“我接受挑战。”她还抛开事先准备好的讲稿,插了一句小笑话:“你们知道"冰球妈妈"(以孩子为生活重心的母亲)和比特斗牛犬有什么区别吗?那就是唇膏。”
“这些政治家演讲好讲究策略哦!”大学三年级学生龚洁彤有些羡慕地说。
大一的时候,她曾经竞选班长,却以失败告终。“我第一个冲上讲台,却没有把话说清楚。”21岁的广东佛山女孩回忆起往事颇为遗憾。那一天,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打扮自己和准备演讲稿。
而距离她不远的佩林,正在直截了当地介绍自己的孩子、丈夫和父母,每个人都站起来接受掌声。她说,我们一家人与别的家庭一样经历了起起落落,一样要面对难关,也一样会享受快乐。
为了让这位候选人的演讲更加出彩,共和党还安排了重要人物垫场。首先出场的哈克比是前阿拉斯加州州长。他的一句笑话激活了气氛:“你们知道吗,佩林竞选Wasilla市市长时得到的选票,比乔·拜登今年初竞选党内总统候选人时得到的选票还多!”Wasilla是阿拉斯加的一个小城镇,人口只有1万。
接下来的前纽约市市长朱利安尼开始炮轰奥巴马:“谁说佩林经验不足?她当过市长、州长,奥巴马当过什么?他们说她当副总统,可能没时间照顾孩子,他们竟敢这么问?他们胆敢这么问?”
“又不是自己国家选举,我激动什么” 民主党起码敢把他们的全国代表大会办得像场盛大的派对。8月25日,大会在百事中心拉开帷幕。这个丹佛城职业篮球和曲棍球球队总部所在地充斥着美国国旗和竖排的“米歇尔”(奥巴马妻子的名字)标语牌。在每个演讲者出来之前,都会有一段流行摇滚乐。
在一片喧闹之中,代表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唱各种爱国歌曲。他们甚至写了一首民谣:“奥-拜登,奥-拜登,可怜的小麦凯恩!”
首次接触这种场面的龚洁彤,竟然也站起来摇起美国国旗。但她随即觉得好笑:“又不是自己国家选举,我激动什么?”
同伴郑加良则难忘奥巴马之夜,数万名观众做起人浪游戏的场景。他把现场比喻为“政治欧洲杯”,好像“看了场后街男孩的演唱会”。
为了吸引有宗教背景的选民,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还破天荒设立了与信仰有关的专题会议。郑加良就看到这样一幕:唱诗班热情演唱了一首福音歌曲,接着一位犹太拉比出场背诵了摩西五经中关于饶恕和未来的经文。台下,裹着传统头巾的年轻穆斯林妇女与戴着经典主日帽的非洲裔妇女比邻而坐。
各种眼花缭乱的场面让报道团成员倍感新鲜。他们大部分是第一次来到美国,也是国内首批有组织地报道美国大选的大学生。2004年,一个37人的中国代表团对当时的美国大选进行了“现场观摩”。但这些学者和官员直到大选前一周才抵达华盛顿,而汕头大学报道团队则从两党大会这个序幕开始。受李嘉诚基金会的支持,他们将一直待到11月份大选结束。
在民主党代表大会上,开幕式当天最为感人的一幕莫过于爱德华·肯尼迪的出场。他是美国参议院中服务年头最长的议员之一,并且是已故总统约翰·肯尼迪的弟弟,最近诊断出患有恶性脑瘤,在接受治疗期间已从公众视线中消失。
这一天的晚上,约翰·肯尼迪的女儿卡罗琳在大会发表演讲,背后的大屏幕放映了一段她父亲的生活纪录片。纪录片播放完后,司仪立即宣布,爱德华·肯尼迪出场。
这位76岁的老人以其兄长在1961年总统就职演讲中的口吻说:“今年11月,火炬将再次传递给新一代美国人。”他郑重宣布,一定会在明年的1月20日参加奥巴马的就职典礼。
这场演说还跟1980年他把党内提名权拱手让给卡特的讲话相互呼应:“任务再次展开,愿望再次升起,梦想延续下去。”这些话让全场代表激动不已,许多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然而身在北京的李先生提及此事,反应却是摇了摇头。“相关性。”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英文单词。在这个老江湖看来,这不过是一种拉票策略:肯尼迪44岁就当上了美国总统,民主党希望人们就此联想到同样年轻有为的奥巴马。
“好像自己的亲戚当上国家领导人” “你难道不应该很激动吗?”李的朋友很是诧异。在朋友的印象里,他常常把美国式民主和自由挂在嘴边。
“你想想我都经历过什么,那时可比这"个人崇拜"多了。”他出生于“文化大革命”前,并成为恢复高考后首批大学生。到达美国后不久,他就经历了1984年里根连任美国总统。但李表示,差不多忘记了当时的细节。只有一点很确定,面对两党制下的政治狂热,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震撼。
显然下一代有着不同的感受。在进入大学之前,龚洁彤对于美国大选知之甚少。她印象最深刻的是2000年总统大选,由于出现了计票风波,布什在上任5个月后还遭到民主党人的非难。
“那个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还要为几百张票闹到法院呢?大家的政治热情就这么高吗?”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采访期间,她亲身感受到了这种热情。
那是8月25日晚上6点,离大会开幕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来自全美国的各路代表已迫不及待地进入会场,其中就包括来自明尼苏达州的非洲后裔露西·巴克纳。
1963年,28岁的露西路途迢迢来到华盛顿,为了见马丁·路德·金。那场“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让她热泪盈眶。
此后,她一直坚持不懈地在自己心目中为那个伟大的时代寻找继承人,寻找和平与平等的代言人。
作为民主党代表,她最大的心愿是黑人能与白人享受同等待遇。这天晚上的百事中心,这个73岁的老人,由儿时伙伴、华盛顿特区代表玛丽·泰瑞尔推着轮椅入场。虽然已经不能像其他观众一样站起来助威,但她仍然不断挥动着大会提供的2米高的旗帜。
“45年了,我一直在等待这个人的出现。”露西按捺不住激动,“今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奥巴马入主白宫。”
无论奥巴马是否胜出,玛丽·泰瑞尔都觉得她们已经胜利了,“人们一直认为黑人就只会玩嘻哈或街舞,但是奥巴马的智慧、魅力和风度告诉了全美国、全世界的人,我们不光会唱歌跳舞。”
露西希望在伊拉克战场上的孙子能平安归来。“麦凯恩要我们在伊拉克战场上呆上上百年,但奥巴马会让我们尽快地结束战争,让他回来的。”
和45年前一样,露西流泪了。而马婧恰恰在时刻准备抓拍代表们流泪的照片。这是此次报道团美国领队弗兰克·弗威尔的要求。这位前任《今日美国》报执行主编兼图片总监对自己的学生说:“基本上所有细节你都拍了,怎么没有流泪的画面?”
“开会还有人哭吗?”马婧表示难以想象。
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第三天,拜登正式成为该党的副总统候选人。在他的演讲结束后,原计划次日才抵达丹佛的奥巴马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大会现场,为这个搭档助威。
这时马婧转头,发现身后竟然“至少有4个人在流泪”。他们都是奥巴马的粉丝,其中一个黑人妇女头上带着白色草帽,挂了一圈大小不同的奥巴马徽章。
“所有人都很疯狂,好像自己的亲戚当上国家领导人一样。”中国姑娘有些吃惊。
“为自己的利益投票!这才是民主” 多年以前,民主党人富兰克林·罗斯福成为美国第32届总统那天,他不戴帽子也没穿大衣,更不顾欢声雷动,而是径直从口袋里掏出讲稿。
那是他前一个星期天在海德公园书房里写的:“首先让我明确地说,我坚决相信,我们唯一引为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一种无名的、丧失理智的、毫无道理的畏惧心理。它能把我们搞瘫痪,什么事也办不成,使我们无法由退却转为进攻。”
这是《光荣与梦想》中的一段描述。来美国之前,郑加良反复翻看这本新闻巨著,希望能够了解美国的两党制度。
但在这种激情澎湃的描写之外,他近距离观察到的还有另一幅图景。就在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期间,许多志愿者自费从各地赶来。70多岁的理查德·约根森已经连续四次参加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了。这位曾经的伯克利大学教授,志愿者工作居然是蹲在垃圾箱旁边,教前来投递垃圾的人们怎么合理分类,投入适当的箱子。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样团结?”郑加良不禁自问。
8月27日,他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时希拉里·克林顿举办了一场午餐招待会,目的是在大会结束前促成党内团结。
当这个女人穿着蓝色套裙上台,数十台相机从各个方向拼命亮起,把整个会场照得一闪一闪,持续两分多钟。场下等待已久的支持者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人人高举手臂,握紧拳头,全体有节奏地欢呼“Hi-lla-ry”,读到最后一个音节,举在空中的拳头往下加重。一位中年妇女忘情地高呼:“我们都爱你,希拉里!”
“我希望你们所有为我努力过的人,为我敲门、打电话、不时进行争论的人,像当初为我努力一样,去为奥巴马努力。”希拉里向与会的2500多人宣布。
就在前一天晚上的大会上,她毫不含糊地表示了对奥巴马的支持:“奥巴马是我心中的总统候选人。他一定要成为我们的总统。绝对不要,也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支持麦凯恩。”
这位女强人说话依然铿锵有力,只是没有了招牌式的笑容。而坐在观众中间,看着自己的妻子要求支持者们转而支持奥巴马之时,前总统克林顿也拍起手来,一度眼含泪花。
这些场景击中了郑加良,“我觉得她很不容易,能够放下身段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对手”。他突然有了种上前握手或者拍照的冲动,“好像一个普通的追星族”。
“我的内心在记者和粉丝之间摇摆,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是在采访。”在黑皮笔记本里,这个福建男生记录下自己的心理活动。最终,他并没有拿到偶像的签名。
在北京,李先生把这一切归结为利益,无论是铁杆粉丝露西还是艰难转变的希拉里。他想到了自己2000年在美国的选举经历。虽然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民主党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最终他还是把票投给了共和党的布什。原因是民主党总统克林顿在执政期间,对他所在的IT巨头公司进行了反垄断打压,而其继承者戈尔宣称要延续这一政策。
“你就这么不为大家,只为小家吗?”有朋友揶揄他。
“为自己的利益投票!这才是民主!”李回答得一本正经。
“无论最后谁当选,大家也都还是美国人” 这种利益博弈在会场排座时就可见一斑。在丹佛的百事中心,伊利诺州和科罗拉多州的代表位置被安排在正中间,前者是奥巴马的老家,后者是此次大会的主办州。作为大选“摇摆州”的佛罗里达和印第安纳州,此次也被安排在靠近中间的主要位置,目的是为了鼓励这些州的代表,努力为奥巴马拉票。而诸如纽约州这样的民主党“铁票州”也被安排在主要区域。
不过对于这种“火辣辣”的利益争夺,首次直面的中国人难免有精神分裂的感觉。
在丹佛,奇装异服的年轻民主党人疯狂呐喊着:“我们都要医疗保障!”而在圣保罗,精英的共和党女代表手指戴着闪亮的钻戒,“让政府出钱给所有穷人福利,这是不对的。政府要做的应该是教育人们,要靠自己站起来,摆脱贫困!”
那边为奥巴马助威的游行者对着记者大喊:“佩林是个笑话!她以为她能代替希拉里吗?”这边共和党的舞池里众人为其副总统提名人如痴如醉:“她的能干与能量超乎我们想象。”
候选人更是在演讲中对竞争对手冷嘲热讽。“让我来向他们解释一下镇长的职责。我觉得小镇镇长有点像"社区干事",只不过要承担切实的责任。”佩林这番话不光是对奥巴马竞选团队的反击,也是挖苦奥巴马本人在芝加哥担任社区干事的经历。
而就在她的搭档麦凯恩发表演讲时,抗议者偷偷躲在3楼举起横幅:“麦凯恩必输!”等他准备再开口,另一个角落里又有女抗议者站起来。现场代表则用整齐的呐喊声进行回击:“USA……USA……USA”
“两党代表互相诋毁,这个国家看起来很分裂。”马婧说。
这个喜欢蓝莓酸奶的女孩难以想象自己面对这样的信息轰炸,该如何做出选择。她记得小时候只要看到行乞的人,就会执著地向妈妈要钱,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给他们。而妈妈往往用微笑鼓励这种“为社会做贡献”的行为。
但年长6岁的姐姐并不这么认为。“你帮得了他们一次帮不了他们一年,帮了一个帮不了全部乞丐。”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姐姐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你真正要做的,是好好念书,长大以后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让大家都不用做乞丐。”
“现在想起来,也许在美国,我妈是个民主党人,而我姐是共和党的。”马婧开玩笑说。
这其实正体现了民主党和共和党不同的施政纲领。早在第一天抵达华盛顿时,报道团就来到了林肯纪念堂和杰弗逊纪念堂。带领他们参观的美国人介绍说:“如果能把林肯和杰弗逊的思想弄明白,那也就明白了美国政治的一半了。林肯是美国的第16任总统,他提倡权力是属于政府的,是共和党的鼻祖;而杰弗逊提倡的权力是属于人们的,是民主党的鼻祖。即使到现在,无论奥巴马与麦凯恩在各个方面提出什么政策,总离不开对本党基本定律的遵守。”
但令马婧惊讶的是,看似分裂的背后其实是共识。她至少听到3个以上的人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无论最后谁当选,大家也都还是美国人。”
“我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有着不同的观点和立场,但美国政治制度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能够保证这个国家不分裂,到了最后大多数人还是很支持这个选出来的总统。”马婧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加州华人张文彬看来,这个共识的前提是自由表达和信息公开。作为共和党代表,他对来自中国的小朋友们解释道:“两党之间虽竞争激烈,但我同意两党的民众都需要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意见,讨论怎样把美国的未来建设得更好。”
这一点让报道团成员高文欢深有感触。今年3月,他在北京一家著名的杂志实习,参与了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的两会报道。采访代表是个“苦差”,他不得不每天守在代表住宿的宾馆前等待机会,却常常无功而返。
相比之下,在美国采访两党大会代表似乎容易许多。“他们很友好,也愿意给签名。”高文欢说。
龚洁彤和马婧甚至面对面采访到了拜登。在一群安保人员间,身高1.6米的龚洁彤稍微向对方伸了伸手。没想到,因为这样的伸手,这位副总统候选人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当时龚洁彤兴奋得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令她意外的是,拜登主动和她并肩拍照。
“至今我仍然记得他说话时候的眼神,至少我肯定他在很仔细地听我带着中国口音的英语。”龚洁彤语气有些颤抖地回忆道。
“中国人知道这些有用吗?”来美国之前,很多朋友这样问龚洁彤。
当时她哑口无言:“是啊,中国人知道这些有用吗?”
大洋彼岸的这两场大会,以及即将进行的总统大选,确实和许多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毫不相关。这其中也包括龚洁彤的父母。作为商人,他们除了布什之外,大概只知道有个名叫赵小兰的美国华裔劳工部长。
“但其实我们也需要学习。”到美国后,龚洁彤渐渐悟出了一些东西。“比如,为什么要举办这样一个代表大会,为什么花这么多钱办这个会,花了钱对这个国家的政治生活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到底有没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高文欢注意到一条新闻:就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渐入高潮时,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美大局的马辉和姜琳以观察员的身份考察了这场大会。
“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向美国民主党党代会派出观察员,这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增强了与国际交流的愿望。中国应该在这样的国际舞台上有自己的声音。”在那篇报道中,一位中国官员这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