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普组合：反攻是最好的防守

　　在苏联解体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俄罗斯面对西方曾步步退让，美国在东欧部署针对俄罗斯的反导系统，北约两轮东扩后仍然不顾俄罗斯的反对继续向东推进，俄罗斯的独联体国家屏障濒临被北约消化的危局。2008年，北约军舰黑海示威，8月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下令袭击南奥塞梯……由此，“已被逼到墙角”的俄罗斯军队开始正面迎击挑战者，同时俄罗斯政府利用自身的政治影响力和部分恢复的经济能源实力，向西方发起了一场“绝地大反击”。

　　梅普组合：反攻是最好的防守

　　盛世良

　　苏联解体后，美国把俄罗斯看作冷战的失败者。在一些美国人眼里，俄罗斯即使不是永无出头之日，起码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翻不了身。

　　上世纪90年代末，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和军费不及美国的2%，国家财政也是靠西方贷款度日。在这样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俄罗斯在美国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步步退让。北约首轮东扩，把原苏联的“兄弟国家”波兰、捷克、匈牙利收进囊中；第二轮东扩几乎囊括前华约国家，还搭上了原苏联成员波罗的海三国。对此，俄罗斯只能发发牢骚，嘟囔了几句“用非对称手段予以还击”。

　　背水一战

　　两轮东扩后，北约意犹未尽，又把扩员重点由东欧移到独联体，把战车拱到俄罗斯的家门口。今年4月，普京参加北约布加勒斯特峰会后敏锐地觉察到，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入约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再不应对，事态就会不可逆转。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领土面积缩水近540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大半个中国，三道战略屏障相继垮塌。先是失去了阿富汗和“以社会主义为发展方向”的亚非拉国家这第一道屏障，接着又丢掉了东欧华约盟国这第二道屏障，现在则面临着独联体国家这第三道屏障被北约战车撞毁的危险。

　　独联体国家向来被俄罗斯看作对外政策的第一优先方向。普京上台前俄罗斯发表的外交构想是这样，今年5月普京把权柄移交给梅德韦杰夫时发表的新外交构想还是这样。

　　格鲁吉亚早在1864年就并入俄国，阿布哈兹和这次发生冲突的南奥塞梯并入俄国的时间更早，分别是1810年和1774年。然而，格鲁吉亚在苏联解体后独立、俄军4个基地近年被迫撤出倒也罢了，现在这块“自古以来的俄罗斯土地”还要被北约铁蹄践踏，俄罗斯能忍受得了吗？

　　至于乌克兰，更是俄罗斯老祖宗的发祥地，是“龙脉”所在。公元9世纪形成的古俄罗斯国家基辅罗斯，其首都基辅跟现在的乌克兰首都基辅是同一个地方；克里米亚是赫鲁晓夫在1954年赠予乌克兰的。如果乌克兰成为北约的地盘，俄罗斯民众能接受得了吗？

　　形势危急，俄罗斯只能背水一战：恢复战略轰炸机巡航，把格鲁吉亚军队赶出南奥，派直升机、巡洋舰与北约舰队对阵，支持南奥和阿布哈兹独立，声称不惜同西方开打“新冷战”……

　　反攻是最好的防守

　　1812年卫国战争，俄国不是把拿破仑60万大军赶出国境就万事大吉，而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俄军席卷欧洲，于1814年3月攻克巴黎，迫使法兰西帝国崩溃；在130年后的卫国战争中，苏联不满足于解放本国，而是横扫东欧，并于1945年5月攻克柏林，埋葬纳粹德国。俄国处理国际事务的方式虽说爱走极端，倒也一劳永逸，杜绝后患。看来，今天的俄罗斯依然坚持这种行为方式。

　　从普京的第二任期开始，俄罗斯经济复兴，国力上升，还清欠了西方国家政府的债务，腰板硬起来，也具备了和西方掰掰手腕的实力。

　　2006年，美国抛出《俄罗斯的错误道路》报告，要给俄罗斯指示“正确道路”；俄罗斯以牙还牙，随即发表了《美国的错误道路》报告，给好为人师的美国佬指点阳关大道。美国喋喋不休地指责俄罗斯“背离民主，恢复帝国”，普京便在国情咨文中把美国比作心凶手黑、只知吃人的恶狼。2007年，普京当着西方领导人的面，发表了著名的“慕尼黑讲话”，声讨美国单边主义、穷兵黩武、动辄施暴、越轨出格、危及和平。

　　同时，俄罗斯人“务虚”不忘“务实”：

　　美国要在东欧部署反导雷达和10枚拦截导弹，俄罗斯就报以“非对称行动”——暂停实施《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在本国欧洲地区部署抵御北约的武器，必要时摧毁美国部署在东欧的导弹防御系统；

　　美国支持科索沃独立，俄罗斯先是谴责此举违背国际法，继而警告这一行动会开创先例，被其他地区仿效——这次南奥和阿布哈兹独立并得到俄罗斯承认，也被视为俄罗斯反击美国单边主义行动的一个步骤；

　　现在，美国为惩罚俄罗斯，说要把俄罗斯开除出“八国集团”，普京便反客为主，批评“八国集团”未吸收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大国参加，是个“残缺机构”。

　　当然，俄罗斯并非对所有西方国家都一味强硬反击，普京向来善于刚柔并济。

　　在南奥塞梯获得军事胜利后，俄罗斯积极配合法国总统萨科齐的调停工作，同意6点协议，既给足了萨科齐面子，又争得了有利于自己的条款。8月31日，在欧盟开会讨论对俄制裁措施前一天，梅德韦杰夫一面警告俄罗斯可能通过对其他国家实施外交和经济制裁的法律，一面释放善意，呼吁欧洲国家向格鲁吉亚增派观察员，监督俄格军队之间的停火。

　　俄罗斯握有一把好牌

　　8月31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黑海之滨的索契接受本国电视台采访时，宣布了俄罗斯外交五项原则：尊重国际法基本准则、主张世界多极化、不希望同任何国家对抗、保护本国公民的生命和尊严是外交优先、关注俄罗斯在友好地区的利益。

　　同普京几年前宣布的务实、可预见和国际法至上的外交三原则相比，梅氏外交更加刚柔并济，既不希望同任何国家对抗，又把保护本国公民尊严和关注国外利益看作天经地义。

　　但归根结底，俄罗斯今天之所以能果断决定反击西方挤压，藐视西方制裁，是由于它手握一把好牌——

　　振兴中的经济、1.37万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6000亿美元的黄金外汇储备、2020年人均GDP达到3万美元的预期目标；总值300万亿美元的资源量、世界唯一资源完全自给国的地位、占世界13%~15%的石油储量、占世界35%的天然气储量、占世界1/5的贝加尔湖淡水储量、上千万平方公里的西伯利亚净土。

　　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手中的否决权，是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捍卫自身权利的撒手锏；世界第二军事强国的核威慑力量，是它在外交谈判中除国际法之外的第二条有力论据；捏着欧洲40%能源供应的阀门，俄罗斯料定西方绅士在考虑制裁俄国时要三思而后行；同独联体国家千丝万缕的政治、经济联系和广泛人脉，独联体亲西方国家内数个“未被承认共和国”和俄罗斯人聚居地区，是它牵制独联体国家“西游”的马缰；白俄罗斯、伊朗、叙利亚、古巴和委内瑞拉，在美国眼里是“无赖国家”或“邪恶轴心”，在俄罗斯心中是友好国家、外交资源、反击西方的依托点。

　　在一些俄罗斯政治分析家看来，美国入侵伊拉克后在世界上曾空前孤立，但国家利益并未因此而受到损失，因此俄罗斯在承认南奥和阿布哈兹独立时，应该已做好了在一段时期内陷入孤立的心理准备。

　　而俄罗斯又善于调动有限的外交资源，以“四两拨千斤”应对西方——白俄罗斯与俄罗斯共同建立防空系统，协助俄对付东欧反导系统，在俄格冲突中支持俄罗斯；俄罗斯时而加速，时而拖延伊朗核电站的建设，很大程度上要看对美斗争的需要，是否需要用伊朗来掣肘美国；叙利亚不仅为俄罗斯提供海军基地，让俄罗斯舰队在东地中海有了个歇脚之地，还允许俄部署反导导弹；委内瑞拉和古巴是俄罗斯在拉美的新老朋友，都明确支持俄罗斯处理南奥和阿布哈兹问题的立场以及两地独立，前者在国际问题和能源领域对美国叫板，大量购买俄罗斯武器，后者考虑恢复对俄军事合作，可能让俄罗斯空军设立加油站。

　　分析家认为，此次俄军在南奥塞梯的反击行动，是俄罗斯“非常规出牌”、不按公认的国际法原则与外界打交道的首次尝试。俄罗斯显示自己是多极世界中单独的一极，要平等参与国际舞台游戏规则的制订，但并不愿意主动同西方对抗。在今后的世界舞台上，主要玩家彼此将更加独立，大国之间的关系可能更加松散，世界局势发展的可预见程度更低。这也为俄罗斯发挥自身优势、利用矛盾关系、改善国际环境、强力反制西方提供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作者系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环球杂志2008年第18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