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士丹利亚洲区主席：此次金融危机前所未有

　　史蒂芬·罗奇

　　在我35年经济学家的职业生涯中，经历过5次经济衰退及数次金融危机。而此次危机是前所未有的。

　　我们置身于这场信贷危机已近15个月，自9月15日开始的那周起，恐慌阶段的迹象便暴露无遗。

而此时，我们正处于知名学者查尔斯·金德尔伯格（Charles Kindleberger）所说的一场危机的“剧变阶段（revulsion stage）”——盲目地一哄而上出售那些减值资产，以至于“银行停止用这些资产做抵押发放贷款”。而当恐慌情绪占据了市场，投资者（及投机者）会不假思索地将少数人犯下的错误怪罪于绝大多数人。恐慌是任何一场危机中最危险的阶段——而市场暴跌及随之发生的信心缺失使这一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对于金融恐慌，我需要指出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们都是暂时性的——要么自己消耗殆尽，要么被政府的“重型大炮”政策压制下去。这提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结束这场恐慌的必要条件是什么？金德尔伯格再一次作了明确陈述，他认为金融恐慌往往会自我延续，直到发生以下三件事情中的一件或多件：（1）价格跌至低谷，让投资者重拾减值资产；（2）交易所暂停交易；（3）央行展开行动。不幸的是，目前这几个方面的进展都非常有限。

　　美国财政政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例证——所谓的“2008年经济稳定紧急预案”起初遭到美国众议院的否决，但迫于大量市场资产变卖的威胁，几天后这一预案又获通过。尽管这一预案将切实让日益失灵的信贷市场中最缺乏流动性的部门受益，但在几个重要领域存在不足。

　　最初的“保尔森计划”定在7000亿美元。然而国会的版本是首批2500亿美元，余款分割成独立的两部分，分批到位——一部分取决于总统审批，而另一部分则取决于国会授权。在危机和恐慌的时刻，政策反应理应拼足火力，而当前的关键对策则力度不够。

　　此外，应对政策的重点应是单刀直入地整顿凌乱的市场。长度仅为3页半的“保尔森计划”正是如此。当然，它有缺陷，但它准确无误地瞄准了失灵的抵押贷款及信贷市场。国会对该计划的回应法案长达500多页，其中包括对参与机构股本权证的附加规定、限制高管薪酬、附加保险条款以及4项新的政府监督职能。这样就削弱了政策的推动力度，并降低了其对市场的影响力。

　　尽管存在缺陷，美国财政当局至少出台了一个计划。我希望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应有类似行动，因为危机已经跨越国界在全球蔓延，在欧洲尤为明显。欧洲各国领导人上周末在巴黎的特别会谈，空谈多过一致的行动，这也凸显了所谓欧元区的最大缺陷，即缺乏共同的财政政策。在危机中，国家间财政对策固有的差异和单一的货币政策带来种种问题，特别是欧洲央行顽固地坚持价格稳定的立场。

　　亚洲在很大程度上仍不愿承认将会受到全球性危机的影响，产生这种错觉的原因源于自认为与次贷的直接关联十分有限。虽然亚洲金融机构很可能避免第一轮资产贬值的影响，但亚洲经济却难于幸免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所带来的二次冲击。

　　中国对这种冲击的可能性已经迅速作出了反应，最近几周内已开始积极地采取各种有利于增长的刺激措施，即放宽银行贷款配额、6年来首次降低利率、放慢人民币升值步伐并正在认真考虑新一轮以基础设施为重点的、积极的财政刺激政策。不过，不幸的是，亚洲其他地区还没有跟随中国对抗经济周期的努力，以至于这一外需依赖型地区将日益面临出口下滑和经济增长的风险。

　　由于全球范围内的财政救市方案都存在不足，危机解决方案的重负现在可能更加迫切地落在货币政策上。在如同当今这种极度危机的时刻，央行需要展示出强有力的姿态，表明已准备好将尽一切努力发挥“最后贷款人”的作用。

　　美联储应该挺身而出，向身陷危机的市场直接而明确地发出进行不设期限的流动性支持的信号。同时，美联储还应该采取象征性的举动，即刻下调政策利率至少50个基点，告知市场自己正严肃对待此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一行动应该是世界主要央行的联合行动，特别是欧洲央行和中国人民银行——使之成为一次罕见的多方协调的政策行动。

　　我相信，在适度的财政政策下，强大的货币政策将极其有助于制止金融市场的疯狂。这种行动也将有助于抑制目前正对美国及更大范围的全球经济带来的间接损害。

　　美联储很难和目前的乱局脱开干系，它在过去10年间疏于监管。难道注定要重蹈20世纪30年代的覆辙吗？我想一定不会，但现在正是需要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彻底打消任何疑虑的时刻。

　　伯南克被认为是最了解大萧条的知名专家之一。他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我们从以往黑暗时期学到的最大教训就是美联储曾经犯下的一系列重大政策失误。现在，是时候将这些宝贵的教训充分应用到行动中去了。

　　这同样适用于世界各国的政治家和中央银行行长。现在，他们应该停止指责这场“美国制造”的危机并承担起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现在必须要携起手来，共同面对全球化以来最棘手的危机。除此以外，别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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