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娜的“大师”们(图)

　　今年3月的一个下午,我们一行7人来到圣·安娜老人院参观。听陪同翻译、安特卫普省政府议员苏珊介绍，这里是比利时北部最大的一个老人院。春寒料峭，又赶上阴天，让人心情不期然有几分沉郁。老人院里的整洁与温暖，使你一走进这里不知不觉情绪变得愉快起来。接待我们的行政总裁罗伯特，是个体形富态、性格开朗的中年人，他告诉我们，天津一行人是第一个光临圣·安娜的中国访问团。罗伯特笑起来声若洪钟，他用这样的方式欢迎中国第一个访问团的到来。

　　参观的第一站是厨房。只见十几名白衣白帽的工作人员，正在穿梭忙碌，空气中飘散着黄油面包的香气，一炉炉的烤面包新鲜出炉。原来，下午茶时间快到了。小个子的厨师长鲍比应邀介绍，老人们一天3顿正餐，在中晚餐之间还有一顿单独的下午茶。经不住大家通过苏珊好奇询问，羞涩讷言的厨师长报出老人们某一顿正餐的菜单：奶酪，香蕉，西兰花奶油汤；肉饼，汉堡肉汁，土豆泥，咖喱鸡，苹果泥；甜点是米制的布丁。听上去营养丰富而又家常可口。全程陪同我们参观的老人院业务主管苏斯告诉访问团成员，院里390多名老人中有120人吃饭可以自理，老人每天的伙食费开销是25欧元。

　　一路参观，不时有一些老人在自己房间门口向我们招手问好。老人们衣着讲究，老太太多着长裙，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意，恰似一株优雅沧桑的晚菊。走进老人约摸十几平方米大小的房间，看到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住宿、卫生设施是统一的，桌子上、圈椅里却满满地摆放着自家带来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墙上挂满了全家福和老人年轻时心爱的照片，让人无意中惊鸿一瞥，瞥见他们心底那些人生的丰盛与寂寥。

　　这样、那样的细节总能吸引我们驻足。

　　护士站装点着花束和玩具，橙黄的色彩温馨可人，冰冷的器械和药具看起来也不再可怖。洗澡间的澡盆可以升降，可以调节角度，方便行动不便的老人使用，天花板上装饰着渔网和海星，洗澡仿佛也变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看得出来，以人为本，体现在这里是功能设计上的独具匠心。

　　老人们开始下午茶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铺着格子桌布的餐厅里，悠然地边喝茶吃面包边聊天，纷纷友善地与我们这些过客招手致意。和餐厅相连的是一个多功能厅，苏斯指着前方的小舞台说，茶点过后有兴致的老人们可以在这里唱歌跳舞。

　　苏斯告诉我们，圣·安娜老人院是政府开办的，共有四百多名服务人员。工资由政府财政开支。建筑物也是国家的。老人每人一间住房，水、电、暖气等设施样样齐全，入住这样的老人院每天的总费用是至少50欧元。如果老人生病，医疗费用则是国家负担的。尽管这里条件不错，老人一般还是不愿意到养老院来，而是选择在家里养老，因为家里有自己喜爱的家具、自己习惯的生活。政府会尊重他们的选择，可以派人到老人家里送饭，支持居家养老。如果家中无人照料，老人又实在动不了，只要向政府写申请，任何公民都可以来这里入住。这时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黑人由护理人员推着缓缓走来，苏斯介绍这位老人是加纳人，除了比利时人，圣·安娜还住着原籍欧洲其他国家、亚洲、非洲的各个族裔，比利时是多元化社会，社会养老也要解决这个问题。

　　在特殊护理区，苏斯带我们认识了一位名叫梯娜的护士，这个区域任务繁重，两位护士照料28名不能自理的老人。问她为何选择这份并不轻松的工作，两颊绯红、看上去健康朴实的梯娜回答：自己感到这份工作有意思。我们与梯娜交谈时，一位神情呆滞的老人始终低着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梯娜关切地注视着他告诉我们，67岁的莫里斯是一位智障老人。事实上这个特殊护理区很需要专业人员，来这里工作的人却不是很多。36岁的梯娜在这里工作15年了。高中毕业后专修过3年智障老人护理的梯娜，日常工作主要是服侍这些特殊的老人们按时吃饭，准点吃药。如果涉及医疗问题，则要由老人院的专业医师来解决。可以想见，梯娜们的工作量很大，她告诉我们她常常要与老人的家人沟通，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同时征求家里意见，作相应的计划，尽量让老人不仅吃饱穿暖，还能过得开心。

　　有趣的是，圣·安娜老人院的分区，不是常规的ABC或123，而是分别以毕加索、莫奈、凡·高等艺术大师来命名的。在不同区域的走廊中用镜框张挂着大师们不同时期画作的复制品。那些辉煌的作品仿佛有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让这里恍若人类的艺术圣殿。把老人当作“大师”看待，圣·安娜这种创意的确耐人寻味。

　　走出老人院，外面吹着冷风，草坪上星星点点的路人在消闲，其中一个金头发小姑娘显得非常可爱。苏斯见状告诉我们这里附近不远就是幼儿园和学校，常有孩子们来与老人们聊天，陪伴他们度过一个个悠长的下午。把老人院与幼儿园布局在一起，不知这样是巧合还是出于规划的匠心？苏斯一直陪伴我们参观，他是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比利时人，有着短短的连鬓胡子和一双驯鹿一般的灰眼睛。冷风吹进他的毛衣，尽管冻得有些唏嘘，他仍然坚持把我们送到停车场，并热情地与全团合影留念。团长告诉苏斯，通过参观，我们认为这里的护理人员很高尚，因为你们是最有爱心的人，能够在老人们生命的最后一程给予他们如此的温暖和照料。这也正是中华文化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内涵。苏斯好脾气地笑了，对团长提出一个请求：希望有机会到中国去看看天津的老人院。我们访问团里有意在天津投资老人院的那位企业家连连感慨，回去要重新考虑他的投资计划了。

　　题图为圣·安娜老人院外景庞晓敏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