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新闻网-南国早报见习记者李建超
他们的化妆工具和胭脂粉底，面对的不是美女艳丽的容颜，而是一具具冰冷的遗体。他们就是整天与逝者打交道、被称为人生终点站的美容师——遗体美容师。
说入门： 恐惧变成了一种习惯 9月26日下午3时，在南宁市殡仪馆的收费大厅内，两块电子屏幕上不停地滚动死者信息的字幕，还时不时会出现“无名尸”。
几名遗体美容师向记者讲述了这个行业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遗体美容师阳光（化名）13年前从一所民政学校毕业，专门学习殡仪服务和管理。毕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进入南宁市殡仪馆，做起了遗体美容师。13年后，他已经是遗体整容化妆师的培训师。30多岁的阳光看上去很有活力，讲起话来却显得非常沉稳。
阳光对遗体的第一次美容，是在1995年12月的一天，一名老人在马路上被车撞死，手脚多处折断，鼻梁也被撞扁，流了很多血。老人被送到殡仪馆后，25岁的阳光在3名师傅的指导下，开始了第一次“特殊”的美容。消毒、清洗、缝合……
“第一次给遗体美容我心里很害怕，恶心得想吐。”做完美容后，阳光老是觉得手上像是有什么脏东西粘着，还很怕被老人身上的细菌感染。于是他不停地洗手，但总是觉得洗不干净，一整天都不想吃东西。
阳光甚至觉得也许明天自己也会像这个老人一样突然就去世了，对死亡有了一种特殊的恐惧。在那一段时间里，他都活在阴影里，做事非常小心。一段时间下来，阳光心里的恐惧消失了，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工作状态。
在南宁市殡仪馆里，其他遗体美容师都有着与阳光同样的感觉。
谈工作： 一天美容三四十具遗体 记者在采访时，看见一辆车停在了殡仪馆的化妆间门口，一名女美容师和两名男美容师立刻上前，从车上抬下一具尸体放在停尸车上，并将车上一块白布的两端系在一起，把尸体包裹起来，放进了冰柜。这名死者是一名女性，看起来三四十岁，脸色苍白，眼睛睁着，嘴角还带着血迹。
一名遗体美容师说，每具遗体从车上卸下来到最后被火化，这三四名美容师无论男女，至少要把遗体搬运4次。做遗体美容已经3年的女美容师玲玲(化名)才20多岁，手臂比同龄女孩子健壮许多。
化妆间前后两扇大门被打开通风，里边放着六七十个格子式的冰柜，用来存放尸体。虽然通风，但还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这间屋子里有一扇屏风隔出的一个角落，显得有些神秘。遗体美容就是在这里完成的。记者在采访时看见，一具遗体被美容师从冰柜里拉出来准备化妆。因为不给外人进去，记者只能在屏风外面等待。不到20分钟，一名面色红润、穿戴整齐的老人，被美容师推了出来，这名老人看起来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一名遗体美容师说，殡仪馆总共有8名遗体美容师，通常都是两三个人一起工作。几名美容师给一具正常死亡的遗体美容要20分钟左右，特殊原因死亡的遗体美容，要花上半天的功夫。平均下来，这些美容师一天要给三四十具遗体美容。一名美容师说：“有时，忙起来要同时给两三具遗体做美容，算下来一天要做60多具遗体美容，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说学问： 美容技巧能慰藉亲人 遗体美容不仅仅是洗净脸、搽搽粉，里面还有许多学问。有的遗体合不上嘴，有的遗体伸不直腿，还有的遗体有外伤，都需要用巧妙的方法掩饰。
美容师们说，对一些遗体要采用特殊的技艺。比如鼻梁塌了，可以用些橡皮泥捏起来，遗体有手脚弯曲或是眼睛睁开等情况就先按摩，看看能不能弄直，实在不行就动个“外科手术”，把关节错开，将骨头恢复原位后再进行缝合，用纱布包裹好。阳光说：“这是一种外科手术的剖开和缝合。”遗体美容师们给遗体美容时，经常会用到解剖学等知识，利用一些办法让尸体以最好形象与生前亲朋告别，达到一种慰藉亲人的效果。
阳光记得他曾和师傅们去抬一个已经过世好几天的孤寡老人，他们还没进到老人的家门口，就已经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当时他们没多想，戴上口罩推门就往屋里走，发现老人的尸体已经发生质溶，床上流满了血水，身体就快干枯，身上爬的东西让人看了就想吐。阳光和同事还是像往常一样，将老人抬上车、拉走。回到化妆间再给老人清洗、消毒……用了半天的时间，终于将这名老人弄得就像普通人睡觉一样，很安详。那时看到老人那么安详，阳光觉得也很高兴。阳光感叹说：“这是对老人最后的安慰了。”
死者的面部妆容，实际上比较简单，因为死者追求的是一种安详。从化妆的色彩到发型再到灯光，每一种工具的使用也需要琢磨。不同的灯光、不同的角度，就会让死者看起来不一样，不同的假发、帽子等小饰品，适当的腮红，再配合一些柔和的灯光，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谈感受： 不时接受异样的眼光 在玲玲看来，自从她做了遗体美容师后，很多亲戚朋友都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甚至刻意地疏远她。刚开始玲玲觉得很不公平，时间一长，她也习惯了，很自然地跟那些亲戚朋友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不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实在想念他们时就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玲玲说：“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总不能因为别人不理解，我就不工作吧。”
类似的事情，很多遗体美容师都遇到过。1995年时，阳光和同事曾到南宁市中兴大桥桥底抬一具被泡了几天的尸体。由于尸体已经腐烂，五官根本辨认不清。刚抬到半路上，桥上一家茶馆的伙计出来拦住他们说：“不要从我家门口过，影响我们生意。”桥上有些围观的人甚至朝着他们吐口水、翻白眼。没办法，阳光和师傅只能绕个大圈子，至少抬着尸体多走了七八百米。阳光说：“那时，我又怕遇到熟人，心里想万一朋友知道了，不理我了该怎么办？被朋友知道自己抬过尸体后，他们都不与我握手。”可是现在当朋友有亲人去世的时候，他们又主动回来找阳光帮忙，与阳光握手，这让阳光心里很有满足感。
邓师傅擅长做电工，在同事间是出了名的。早些年，他也曾想过要换工作，想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去做个修理工。面试时，公司的负责人得知邓师傅曾在殡仪馆工作后，马上就说：“我们公司恐怕请不起你，你还是快走吧。”
一名遗体美容师这样说：“你说我们不干这行还能干什么，也许别人当面不说什么，背后一旦遇到什么倒霉的事，也会怪我们带去晦气。”
说收入： 似乎成了谈话的禁区 有关殡仪馆工作人员灰色收入高的传闻，在市民中有不少议论。记者从网上了解到，广州的遗体美容师已经达到月薪8000元，很多地方也有四五千元钱，加上死者家属给的不知数目的“红包”，收入过万元的猜测不绝于耳。南宁的遗体美容师收入几何？
记者：“你们一个月的收入有外界传言的那么高吗？”
一美容师说：“不要再说收入了，越说就越会被误解。”
记者：“会不会经常有人为表示感谢给点心意？有人说你们中的一些人，动不动就要红包，否则就怠工。”
一美容师说：“有些人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感谢会给一些，但是我们不能收。很多人看我们不收就硬往我们口袋里塞，我很多衣服口袋都被人拉坏了。”
对于遗体美容师的收入问题，似乎成了谈话的禁区，采访对象要么是直接拒绝回答，要么是岔开话题。南宁的遗体美容师的收入，看来确实像他们的工作那样，有些神秘莫测。
作者：李建超
(责任编辑：rong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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