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秋季开始,国家全面免除城市义务教育学杂费。
这一政策惠及全国2821万城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也为2000多万农村留守儿童进城就读进一步消除了障碍。先前,教育部门要求各地为农民工子女进城就读提供与城市学生同等的就学待遇。
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受城市现有教育资源和部分免费政策的地域性限制,农民工子女进城后实现同等就学尚待一些政策性调整。
农村优惠,进城不再 老家在双峰县青树坪镇的陈雷今年来到长沙,在父母身边读小学三年级。孩子高兴了,家长心情却有些复杂。
陈雷在长沙当保安的父亲告诉记者,长沙读书收费比老家高一些。陈雷在老家学费、学杂费和课本费全免,而这学期到长沙读书交了130元。
这笔开支对一般城市家庭而言不算什么,可对陈雷一家而言未必是小数。
据陈雷的班主任介绍,长沙市现行义务教育免费政策为本地户口生源一费制全免,外地户口生源只能免学杂费,仍要缴纳课本费、作业本费等。陈雷这学期开学缴的钱包括课本费、作业本费和饮水费等一些自愿缴纳的服务性收费。
为什么一些留守儿童在农村能享受免课本费、作业本费等政策,一旦进城就不能继续享受?湖南省教育厅介绍,自今年春季开始,农村学校学生的学杂费、课本费、作业本费、搭餐费全免,而城市义务教育全免学杂费、借读费等。免费教科书、作业本现阶段由中央财政、省级财政共同负担,实行户籍所在地管理;免费教科书循环利用,细化到学生个人。跨区域流动进城的农民工子女暂时还不能享受这些优惠。
困扰留守儿童家长的不仅有孩子进城读书依然须缴纳课本费、作业本费,还有部分学校一些说不清道不明“自愿缴纳的服务性收费”。
记者随机走访多所学校的家长,几乎所有采访对象都反映一个问题,即开学所缴费用高于学校发票所列金额。
这些费用包括哪些内容,家长很少能说清楚。
一位姓蒋的家长说,学校黑板上写多少自己就缴多少。本来孩子就是外来人口,不敢“生事”。
“就近入学”,资源紧张 长沙市教育发展计划处处长马经旭说,长沙市前两年指定一些生源相对较少的学校“定点接收农民工子女”。只要提供父母或监护人户籍所在地的户籍证明、身份证、合法有效的用工合同或工商执照、暂住证、6个月以上租房合同以及学生原就读学校出具的学籍证明,定点接收学校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名义向学生收取“借读费”和与入学挂钩的“赞助费”、“捐资助学费”、“共建费”等。
“这个办法显然与教育部"进城务工人员子女与城市学生享受同等待遇"政策有矛盾,”马经旭说,“既然同等待遇,进城务工人员子女按理应像城市学生一样就近入学。”而且,定点学校学生爆满、教学资源不足,部分务工人员子女上学路途较远。
今年秋季开始,长沙市放弃“定点”一说。除原有定点学校,其他学校也不得“无故”拒绝农民工子女就近入学。但教育部门承认,一些好学校原本不愁生源,多数务工人员子女仍然只能到定点学校就读。
记者暗访发现,一些经济条件稍好的进城务工人员为了让孩子就近入学,或者到声誉好一点的学校就读,只能选择缴纳“外籍费”。
一名在长沙开小餐馆的家长告诉记者,送孩子进小学交了4000元“外籍费”。“虽然报纸登了,不管是不是定点小学,都要接收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就读,但如果不额外交费,要想进非定点学校,证件再齐,对方都说名额满了。”这名家长说,定点学校学生太多,条件偏差,孩子所在学校几名外地家长都交了几千元“外籍费”。
湖南省教育厅一些专家认为,随着外来务工人员子女进城入学人数逐年增加,尽管少数学校存在违规收费现象,但城市教育资源不足是实际情况。
教育部统计数据显示,2007年年底,全国城市义务教育学校只占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总数的7%。长沙市现已接收外来务工人员子女超过5万人;现有50所定点学校,85%以上学生人数超员。
长沙市天心区书院路一小校长谭丽红说,全校学生488人,其中外来务工人员子女312人,10个班中8个超员。
“隐性伤疤”,亟待重视 大量农民工进城致使中国农村2000多万孩子自幼与父母分离。城市义务教育免除学杂费等政策正推动农村留守儿童走向城市,与父母团聚。但如何使这些年幼孩子在全新环境里适应城乡差距、实现身心健康成长,是一个新课题。
记者在长沙市芙蓉区东风小学采访一名现年11岁学生,聊了聊父母以及她与同学们相处情况之后,小朋友突然郑重要求:阿姨,别在报纸上说我是农民工子女。
在多数成年人看来,“农民工”作为特定称谓,或许不带歧视意味。但孩子们似乎“少不更事”,还是感受其中“别有滋味”。教育心理学家认为,城市向农民工子女开放就学机会的同时,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应受到更大重视。
董人杰10岁,一年前随父母转学长沙。孩子原本爱说爱笑爱唱,刚到长沙时兴高采烈,慢慢却不爱说话了,整天沉默不语。父母想了不少办法,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在记者推荐的一位心理老师循循善诱下,孩子道出心结:同学曾笑话他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同学们说话他听不懂,感到孤单、压抑。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高级心理保健师徐军认为,歧视是对儿童最大的隐性伤害。在城市插班读书,或多或少的歧视让农民工子女对自身贫困有深切的认识,自卑心理从此产生。一些地方设“民工子弟学校”或在学校内设“民工子弟班”,是对农民工子女贴“标签”,会让孩子们感觉自己是“异类”,是需要“隔离”的特殊群体。
“不安全感、对环境不适应、爱的缺失造成他们情感匮乏,”徐军说,“如果缺乏及时疏导和治疗,可能造成他们成年后生活痛苦,重则出现形形色色的反社会行为。”忽略农民工子女的心理健康,不但耽误他们的成长、前途,甚至可能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
一些基层教育工作者呼吁:尽快消除对农民工子女的偏见和歧视;社会各界自觉注意言行,避免不经意间伤害这个特殊群体的心灵;政府和教育部门积极营造一个更公平的环境,关心、教育、帮助他们成长。(记者陈黎明)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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