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小汤山》：责任映照崇高

　　关于反映2002年冬至2003年春那场生死攸关的“非典”之战的报告文学，我先后读过杨黎光的《瘟疫，人类的影子——广东抗击“非典”纪实》、何建明的《北京保卫战》、王霞的《生死关头》和舒云的《纸船明烛照天烧——中国抗击“非典”全记录》，有着较深的阅读印象。“非典事件”5年后的今天，我又读到了张雁灵同志创作的长篇报告文学《回望小汤山》。与上述4部报告文学不同的是，《回望小汤山》的作者既非“知名”作家亦非“专业”作家，而是“非典”期间的解放军小汤山医院院长兼党委书记，如今的总后勤部卫生部部长。在“非典”过后5年，以领军者和亲历者的双重身份创作的“抗非”题材的报告文学，我还是首次读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不由把我带入某种“彼在”历史，进而思绪邈邈。

　　2003年4月24日至30日，经众多施工人员、质监人员昼夜奋战，仅用7天时间，北京小汤山医院的基础工程和结构工程迅即得以完成。5月1日深夜，随着第一批“非典”病人转入小汤山医院，从全军医疗系统紧急抽调而来的1200名医务人员正式打响了抗击“非典”的战役。接下来，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一群出类拔萃而又默默无闻的军中医疗精英，用无畏和胆识令肆虐的病魔屡屡却步，用真情和关爱一次次托举起脆弱的生命。《回望小汤山》以亲身经历讲述了小汤山医院从受命于危难、院址的选定和创建到“零感染收治病人”等幕后故事，为读者全方位展示了在那场特殊战斗中发生在小汤山医院鲜为人知的一切，生动再现了“小汤山”白衣战士击楫中流、力挽狂澜、不屈不挠的风采。

　　在全国各疫区医护人员感染人数占发病总率25%至50%的情况下，专门收治“非典”病人的小汤山医院却要求医护人员必须实现“零感染率”。上任伊始，张雁灵就为自己写好了请求处分报告：如果真有战友在这场战斗中被感染或伤亡，请求组织给予我最严厉的处分。党委会上，张雁灵向大家描述了摆在小汤山医院面前的3条路：一是没有完成任务，我们背着耻辱走出去；二是发生大范围感染，我们都死在小汤山；三是病人得到有效救治，战友们一个也没被感染，实现了军委首长提出的3个指标，我们活着走出小汤山。于是，在军规森严的小汤山，每个人都立下了“军令状”，都要穿3层防护衣，把自己裹得像一只粽子；为预防感染，医院还成立了督导办，铁面无情的督导员被称作“白色宪兵”……毋庸讳言，这是一场特殊的军人使命之战、荣誉之战。作为首都抗击“非典”重要战场的解放军小汤山医院，从4月25日开始组建到6月20日最后一批患者康复出院，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医院全体人员视疫情为命令，以病房为战场，待患者如亲人，全力救治，精心护理，高效运转，其所体现出的救死扶伤精神，受到患者和群众的交口赞誉，也赢得了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官员专家的由衷钦佩。

　　“5年了，每临深夜回首往事，京郊小汤山的那场战斗，连同那些事、那些人，就会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也一直试图寻找一种合适的方式，来倾诉心灵深处的这份震撼和感动，好让那些事、那些人能永远珍藏在人们的记忆中。回味那些日日夜夜，我的战友们战斗在抗击"非典"的最前沿，与病毒相伴，与危险同行。多少次汗水浸透衣背，多少回夜战迎来黎明，多少人累晕在病房……这些年，每逢熟识的或不熟识的人提及解放军小汤山医院这样的字眼，我就会感到格外歉疚。身为那场战斗的主要亲历者和组织者之一，我有责任和义务将那场战斗场景进行复原和再现。”（《回望小汤山·后记》）在书中，张雁灵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医生身份，而以文人特有的感伤情怀和豪迈胸襟，再现了他领导下的1200名医护天使、680位身份各异的患者，以及成千上万小汤山医院的工程建设者、后勤保障人员，乃至清洁工和抢修员的生动容颜，让人惊讶于作者竟然熟记了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小人物。读罢《回望小汤山》，我记住的不是哪一个或哪几个人物，而是作为一个“小汤山人”整体的人物群像，比如那些经常流泪却只能默默地往心底里咽的护士，那些向医护人员挥动手臂含泪作别的康复者；我还能记住许多感人的细节，比如那些因抢赶工期累得横七竖八躺在工地上睡觉的建筑工人，那些一丝不苟的质量监督员们。他们蓦地把我带回那个被恐惧袭击的春夏之交，并再次唤起我对那个口罩密布时节军民同心抵抗病魔的深远回忆。

　　2006年11月的某一天，当张雁灵第一次坐下来静静追忆在小汤山医院度过的50多个日日夜夜时，才发现思想的冲动远不比现实简单。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诉诸笔墨时，总后一位首长对他说：“能经历那样一场大灾难，能经受那样严峻的考验，不仅仅是个人经历，也是为了更好地记住教训，警示未来。”于是，怀着事件亲历者的责任感，张雁灵认真研读消化了60多万字的小汤山医院文献资料，在翻阅、整理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小汤山日记，历时一年多，先后5易文稿，终于得以“回望了小汤山”。他在书中没有突出自己，而是讴歌了所有“小汤山”人。内科医生出身的张雁灵写过论文，写过病历，搞文学创作却是不折不扣的“第一次”。但21万字的《回望小汤山》，让人欣慰地感受到了作者真实全面的叙述方式、健爽老到的笔力、丰厚的文史功底，以及新颖的人生见解和深沉的情感世界，并真正意识到了小汤山医院为什么能够在“抗非”斗争中做到“让病人康复，不使别人被传染，不传染别人，并不被别人传染”——张雁灵的回答何其响亮：因为责任！

　　的确，是责任映照了崇高。面对一场生命保卫战，每个人都责无旁贷。“非典”时期，责任与风险相伴，责任重于泰山；责任意识的回归，责任感的普及，责任制的实行，成为“非典型的日子里”最值得称道的事情。如果人人都像张雁灵他们那样恪尽职守无私奉献，让“保卫生命”不仅仅成为一句口号，而是内化为心灵深处一种自觉意识，那么，战胜任何困难也便指日可待。从这意义上，不管是担任小汤山医院院长，还是创作《回望小汤山》，张雁灵都递交了一份出色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