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政权亦将昙花一现？

　　麻生政权亦将昙花一现？

　　林华生

　　福田康夫于今年8月1日改组内阁，9月1日却宣布辞去首相职位，让国内外大吃一惊。福田的任期是到2009年9月30日为止，因此，只要他不辞职或解散国会，还可再当一年的首相。

　　这些年来日本政治混乱，经济萎靡不振，自民党需要一位强力领导人大刀阔斧地改革，以振衰起弊。可惜福田为人温和，缺乏坚决的领导能力和鲜明的治国哲学，又加上参议院由反对党民主党控制，造成一些议案难以通过及付诸实施。

　　一年前，福田初任首相时，也策划过和民主党搞联合，但由于民主党的干部们都反对小泽一郎向自民党靠拢，于是两党联合计划流产。之后福田的执政，也只能围绕外交做些文章（比如进一步改善中日、日韩关系，召开日非峰会，以及召开洞爷湖八国峰会），而在重振国内经济和改善国民所得不平衡问题上，几乎毫无功绩。尤其在处理高龄者年金问题和解决庞大财赤问题上，福田的政策更是完全没有见效。这样，福田的国民支持率一路下滑，由开始掌权时的60%左右，急剧下降至辞职前的15%左右。另外，福田和公明党党首太田昭宏之间也出现了裂痕。尤其在何时解散国会进行众议院选举，如何对待“给印度洋美军舰只供油”法案以及经济纾困政策等问题上，双方难以达成一致。

　　综上所述，福田只好“见难勇退”。

　　麻生接棒

　　福田改组内阁时，其实也作了“退位让贤”的准备。他邀请当年主要的政敌麻生当自民党干事长，国内外就谣传他们之间已有“禅让”默契。他一宣布辞职，便立刻召集麻生干事长和町村信孝官房长官来共商如何安排选出自民党总裁。

　　过后，自民党决定9月22日选出新总裁。陆续有5人获得候选人提名：麻生太郎、与谢野馨、小池百合子、石原伸晃、石破茂。此5人言笑晏晏地一齐出动，进行竞选宣传，基本上没有政策方面的争论。5人中，除麻生是本派的领袖外，再没有派系领袖参战。森派（现町村派）连续4位大将（森、小泉、安倍、福田）已当上了首相，如果此次又派出一名大将（比如说町村本人）参战的话，肯定会遭到其他7个主要派系的围攻而失败。再来是现今的自民党，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为了总裁而展开龙虎斗，肯定会人心惶惶，拖累自民党大选行情。

　　垂帘还没拉上，戏已经演完。麻生一马当先，其他4人，只是凑凑热闹。麻生是个政坛老将，之前已3次挑战过总裁宝座，这回更是破釜沉舟，非胜不可。在其他7个派系领袖宣布本派系成员“自由投票选总裁”的号令下，选择麻生的议员数迅速增加，使麻生稳操胜券。

　　另4人参加竞选，只是借此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或者在麻生内阁中争得一席之位。其中，与谢野岁数已高，健康欠佳，讲话沙哑，虽然是经济通，但他的经济政策（主要是主张提高消费税）还无法成为主流。小池百合子（56岁）在投奔自民党之前，已换了几个政党，她虽得到小泉的大力支持，但小泉时代已过，几乎起不了作用；何况在重男轻女的“日本大男人”社会里，女人要顶天立地，谈何容易！至于石原和石破两人，均年仅51岁，虽是后起之秀，不过在日本的政坛里，他们都属于少壮派，还成不了气候。

　　9月22日，正如所预料的那样，麻生获得大胜。喜欢看漫画书以及有“失言癖”的地地道道保守派政治家麻生，终于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自民党总裁美梦。9月24日，自民党第23代总裁麻生，成了第59位（92任）日本首相。

　　麻生救得了自民党吗？

　　麻生的总裁就职演说，明确强调了他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和民主党决斗。9月23日，自民党不可缺的伙伴公明党也召开了党大会，再次选出太田昭宏为党首。太田强调将和民主党决战，在下次的众议院选举中取得胜利。同一天，太田也会见了麻生，重申坚持“公明党—自民党联合”政策构想，继续治理国政。这之前，民主党也于9月21日第三次选出小泽一郎为党首。小泽是在完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被选出的，即将到来的众议院选举，或将是他长年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战。于是乎，“麻生VS小泽之战”（或称“太郎VS一郎之战”）掀开了序幕。

　　麻生成为首相当日即公布了内阁成员名单，其内阁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内阁成员和福田时期比没有根本性的变化，也就是说不少政要不是留任，就是再任。这就像一间大企业，只换了董事长（福田），其他的副董事长（笹川和保利），副董事长兼营业部长（古贺）以及其他几位重要干部，都原封不动，以避免大刀阔斧的内阁重组可能带来的不必要冲击。

　　势力均衡和利益均沾是另一特征。麻生派是个小派系，如今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得到压倒性胜利，主要有两个因素：首先是他去年总裁竞选失败后，谢绝福田邀请入阁，改善策略，卧薪尝胆，周游全国进行游说，结果这次的141张都道府县（即东京都、北海道、大阪府以及冲绳县）地方票中，共有134票（95％）是支持他的；其次是其他自民党派系的领袖也明里暗里表示支持他或不反对他，结果，麻生在国会386名自民党和公明党议员中，获得了高达217票的好成绩。因此，在这次的组阁中，包括自民党“四役”的政要中，各派系“入仕”人数共为21名，保持着“势力均衡”和“利益均沾”的原则，称得上“皆大欢喜”。

　　麻生政权第三大特征，是“论功行赏”而非“适才适用”。麻生长期以来的战友，还有那些死心塌地支持麻生的自民党政治家，比如鸠山邦夫（民主党干事长鸠山由纪夫之亲弟）和中川昭一等人，都被邀请入阁而将得到重用。其他虽然不属于麻生派系，却和麻生一脉相通的河村建夫官房长官（伊吹派）和甘利明总务大臣（山崎派）等人，都受邀入阁。其他像盐谷立、中山成彬、森英介、佐藤勉、野田圣子、滨田靖一、二阶俊博等人，也都是麻生忠心耿耿的拥护者。

　　在这次18位内阁大臣中，共有11位是第二第三代“世袭”的政治家，老百姓越来越搞不清楚日本的政治是怎么搞的。这次麻生模仿小泉，通过邀请年轻的女性政治家给日本国民带来了“小吃惊”——他邀请了已故日本首相小渊惠三之女、年仅34岁的小渊优子为少子化大臣。小渊成了战后以来最年轻的大臣，比当年37岁当上邮政大臣的野田圣子（现消费者行政大臣，48岁）还小了3岁！正因为如此，在“政治家老化”和“老人当政”的自民党内阁中，麻生内阁成员的平均年龄大为年轻化，骤然降低至58.2岁。

　　麻生政权能走多远？

　　同是属于森派系（现町村派系）的森前首相执政1年又25天，小泉前首相执政5年半，安倍前首相执政366天，福田前首相执政365天，麻生首相又能执政多长呢？日本媒体这几天纷纷采访日本普通老百姓，不少受访者都担心麻生会像安倍或福田那样突然辞职，由此可见，不少人潜意识里认为麻生政权不可能长命。

　　麻生政权能维持多久，主要看执政党（民主党和公明党）在下次的众议院选举中能否旗开得胜。麻生首相的任期还有一年，也就是说，在一年内麻生必须先赢得众议院选举。那么，众议院选举会在什么时候举行呢？以下有几种假设。

　　1、秋季决战：日本政坛在今年剩下的几个月中将有诸多大动作：10月14日解散国会，11月2日（星期日）投票。另外一种可能是于10月26日解散国会，11月2日或11月9日（星期日）进行大选。理由是在9月24日的临时国会选出麻生首相后，25~26日首相出席在纽约召开的联合国大会和发表演说，27日返国，29日在国会发表就职演说，此后自民党将在10月6日提出讨论补正预算案，反对党进而提出质问。如果民主党杯葛讨论补正预算案，自民党可能会被迫解散国会。自民党将分析国民对此补正预算案的评价，分析民调对麻生内阁的支持率，再在预测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奥巴马可能胜出（美国民主党的胜出将可能促进日本民主党取代自民党之气势）的情况下，有可能在今年秋季举行大选。现在，自民党内部有如此主张，民主党也充分进行了“秋季决斗”的部署。

　　2、2009年初的生死决战：自民党将在今年12月解散国会，明年初举行大选。自民党准备在今年12月正式公布财政预算案，然后在有利的情况下解散国会。预计很可能在2009年1月15日新“反恐特别措施法”期限结束之前举行大选。理由是以民主党为主的反对党将阻止自民党通过延长此特别措施法案，造成国会难以运转，藉以迫使自民党解散国会，进行大选。

　　3、明年9月以前的“背水之战”：麻生希望能养精蓄锐，重振经济，改善民生，借此获得国民的支持，然后在明年9月底自己首相任期完结之前，选择有利于执政党的时机，宣布大选，打破民主党夺权的美梦。

　　众议院选举也就是所谓的“大选”，何时举行，还定不下来。麻生必须看党内外和国内外的具体情况和形势发展，才能最后决定。日本参众两院里，民主党在参院占优势；而在众院，执政党占336席（自民党305、公民党31席），民主党仅占114席，其他政党一共占29席。也就是说，民主党在众院的议席，仅等于执政党的33.9%。众议院的半数席位为241席，民主党必须在下次选举中，单独增加129席。如果连同其他的在野党组织联盟，至少也得增加98个席位。这对于民主党来说，当然是个严峻的挑战。

　　这些年来，日本经济萎靡，中小企业倒闭日增，失业严重，人口老化问题严峻，以及伴随而来的福利年金和医疗保险问题无法得到解决。除此之外，日本政坛也是出了名的混乱，政治家贪污腐败事件层出不穷。最近又闹出了污染大米事件和冒牌食品（牛肉和鳗鱼）等问题，以致国民对执政党怨声载道。在上一次参议院选举中民主党的大胜显示，日本选民已明显摈弃了执政党。从当前情况看，朝野阵营的国民支持率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可以预期在下次的大选中民主党的议席肯定会增加，但能否激增至威胁到自民党、公明党联合政权，还要看今后经济状况的发展以及政治的变化而定。

　　结语

　　麻生内阁成立当天，自民党的内部就有谣传说内阁大臣中有两三位有过丑闻。隔天（9月25日），媒体便点出了小渊优子、佐藤勉以及河村建夫3人有问题。据说他们都牵涉非法接收政治献金的丑闻。实际情况如何，要过一些时间才能明朗化。不过，佐藤已经表示接收过政治献金，并因此道歉。现在最严重的是河村官房长官，他是麻生的亲信，也是内阁中第二号人物，麻生9月25日去美国，他便成了代理首相。河村向媒体公开表明他在2004~2006两年间，曾接收企业界410万日元的“捐款”。不过，他坚持说这不是违法，只是“道义上的问题，所以已经把这些捐款都退还了”。

　　以上的丑闻如果就此结束的话，对麻生首相抑或自民党的打击或许还不至于很大。但9月28日，国土交通大臣中山成彬便因接二连三失言而宣布辞职，对麻生内阁以至下一次的大选，产生了非常不良的影响。

　　另外，新一届内阁成员在如何刺激经济的问题上分歧还是很大。麻生偏向于增加财政支出（不过有必要削减公共设施的建设开销），3年后才考虑是否提高消费税。掌管国家财务和金融大权的中川却反对增加消费税率，主张增加财政支出来刺激经济成长。然而负责经济财政的与谢野却向来主张提高消费税率。他们之间怎么取得共识，对本届政府来说非常重要而棘手。如今日本政府财赤已高达836兆5213亿日元（也就是说政府向每个公民借款658万日元），要如何解决，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都不否认要增税。但是，在下一次大选中，谁主张提高消费税，谁肯定就要下台。因此，自民党和民主党都对是否增加消费税闭口不谈、能拖就拖，等大选胜利、大权在握之后，才坦诚表明，这或许是现今唯一明智的选择。

　　（作者为日本早稻田大学亚太研究生院教授，早稻田大学中华经济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