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从洪灾到旱灾
鄱阳湖水文局的王副局长告诉记者:“都昌等地的几个水文站今年已经超过了历史最低水位。”中国最大的淡水湖连续几年保持低水位,终于在大水10年后跌破历史最低,县城生活用水、渔业发展、蓄滞洪区在微观层面上开始出现了新问题。
◎陈超
都昌县:10万居民用水告急
位于鄱阳湖东北的都昌县城只有10万居民。2006年冬天曾有一天全城停水,当时江西省山江湖区域发展中心的研究员谭晦如正好在都昌县考察,“我到取水口一看,20多个工人正在抢修”。整整一天,将取水的暗渠加深了1米左右,才解决了当时的县城供水。不料,这才是都昌用水问题的开始。
2000年之前,都昌县自来水公司的取水口位于都昌港旁边,“那时的取水高度有9米多,要是现在还用,早在2006年就取不到水了”。都昌县自来水公司的经理苏中华说,2000年,都昌县将自来水取水口移到南山,整个取水管道共长1500米,靠近湖水的800米是高1.8米的自流管,湖水顺着这条暗渠流进来;后700米是一条虹吸管,取水高度为7.5米。“一般说,水面高度高于虹吸管道高度1米才能取水,都昌县历史上的最低水位是1979年1月12日的8.62米,按照这个标准,即使降到历史最低水位,我们仍然能够正常取水。”
2006年底停水时,鄱阳湖都昌段的最低水位达到9.11米,虽然还没直接威胁到整体的供水,但自来水公司还是决定停水一天,深挖自流暗渠,防止断水。安全度过2006年后,苏中华已经有所警觉,江西已经连续几年降水偏少,鄱阳湖的水位将持续降低,因此从2007年10月进入枯水季节后,他就开始不断关注水位,早在10月就与两家施工队签订了施工合同,合同中写明,“一旦自来水公司出现取水困难,施工方必须首先保证取水施工”。仅仅两个月,两套备用方案先后派上了用场。
从2007年11月底开始,鄱阳湖都昌段的水位就降到了9米以下,苏中华连忙启用了第一批施工队。与上一年的人工清淤不同,这次调动了一艘长80米、宽30米的大型清淤船,持续工作了一个月,才算保住县城每天不少于1.3万吨的用水量。
根据都昌水文站的资料,2007年12月19日,观测水位降到8.18米,而且不断下降,到今年1月17日,该站出现了8.05米的新纪录。水文站的一份报告里这样写道:“与此水位相对应的鄱阳湖面积仅为54平方公里,湖盆蓄水量1.53亿立方米,是1998年8月2日出现历史最高水位22.42米时湖面积的1/73,对应蓄水量的1/215。”
随着水位持续下降,县城供水再次吃紧,苏中华急忙启动第二套方案,将二级提水改为三级提水。“我们将这个围堰重新合拢,然后雇了4台大型抽水机,安置在浮动的筏子上,至少保证3台不停工作,将围堰里的水位抬高,自流暗渠的水就可以流进来了。”
抽水机不停工作了20多天,“那时整天就在取水口那边盯着,生怕出什么事情”。直到腊月22日,大雪暂时缓解了鄱阳湖的水位压力,湖面回升了一两米,苏中华也松了口气。“那时最担心的就是断流,都昌段中间有一个大的沙洲,水流从沙洲两边流过,靠县城这段湖底比较高,断流的话,抽水机也没用了。”而水文站的报告也谈到,“如果水位继续下降到8米以下,都昌县城自来水厂供水能力将下降40%,县城部分居民生活用水将无着落”。
中坝:正在消失的渔村
沿着都昌县城往东南进乡村,就会看到中坝。在县城与鄱阳湖之间共建起3座大坝,将整个都昌县围起来,3座分别是上坝、中坝和下坝。中坝旁的村子叫中坝村。
这是一个有400多户的村落,村紧靠着坝,大坝下有一个巨大水坑,零星飘着几艘小渔船,据说这个水坑就是建坝挖土留下的,水坑外是广阔的湖洲。“从前这时候,湖水已经能没到坝基了,现在要想看到湖还要走10里路。”一位路过的村民说。
午后,50多岁的渔民王华民坐在村里的小卖部里闲聊:“3月20日就要禁渔,直到6月20日开禁,之后只能捕2个月的鱼,能挣什么钱?”他也回忆,上世纪80年代初,家庭联产承包后,村里60%家庭有了自己的渔船,“水大鱼多”。从那时起,中坝村的捕鱼业似乎进入了黄金期,特别是进入上世纪90年代,连续几次大洪水给捕鱼的家庭带来了巨大收益。给他们印象最深的是1998年的大洪水,“那年我捕了7000多斤鱼,我们村最多的甚至达到1万斤”。捕鱼家庭在村里的经济地位随之直线上升。
“那时我每年至少能收入万八千,可现在每年只能打六七百斤鱼,挣两三千块,还要交是300元的捕捞费。”从2000年后,鄱阳湖的枯水期越来越长,甚至提前到10月,这就意味着无法捕鱼的时间在延长。然而影响更大的是鱼群的生长,“每年的禁渔期是鱼苗的生长期,这时期如果缺水,就会大大影响湖里的鱼群数量”。而且由于长江水位偏低,不仅导致鄱阳湖水面降低,而且长江里的鱼群也无法进入鄱阳湖,“现在每年往鄱阳湖里投放上千万尾鱼苗,可是依然无法与长江来的鱼群比”。王华民也知道,现在不得已把网眼越做越小,可是尽管这样也捞不到像样的鱼,反而会把产卵的亲鱼捕捞上来,加剧了鱼群锐减的速度。
湖面越来越小,村里只剩下十几户人还在坚持捕鱼了,可资源稀缺产生的矛盾日益突出。“鄱阳湖的水面上也没有划分,周溪、西源、大沙几个乡镇,还有我们附近的人都在这片捕鱼,鱼越来越少,免不了发生冲突。”
渔民的经济地位下降时,水产养殖似乎更流行起来。中坝附近就有一家大型的矶山湖水产场,据水产场的刘场长介绍,这里还是联合国粮食计划署援助开发鄱阳湖低洼地渔业生产的项目,目前有10亩的标准鱼塘800个左右,约有400多户养殖户承包鱼塘养殖。王华民说:“当时哪个能想到去搞养殖嘛,投入又多,收入有时还不如打鱼。”因而在水产场建立之初,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上世纪90年代后,一些来自浙江、江苏等地的外地户开始来承包鱼塘,本地人才开始陆续加入,王华民的本家兄弟王华山就在这个时期承包了两个鱼塘。
“鱼塘的风险相对小些,虽然当时收入还没有捕鱼多。”王华山说,2000年后,渔民和养殖户的经济地位开始互换,养殖户渐渐成为收入较高的一群人。“等到我们都知道养殖能挣钱的时候,鱼塘早就包完了。”王华民无奈地说。
鄱阳湖水位下降使养殖的比较优势发挥出来,可是当水位进一步下降时,鱼塘似乎也不够乐观。刘场长介绍:“鱼塘的水源是靠一条叫老港的河道输送的,这些水都来自附近几个乡镇的雨水,老港末端就是下坝的闸口。有时水量不足,就可以开闸进鄱阳湖的水补给。”恰逢去年春旱,鱼塘缺水,鄱阳湖的水也无法补给鱼塘,春季气温回升,正是鱼苗的生长期,没有新鲜的水源,大量鱼苗病死。王华山的两个鱼塘,“一个赔了8000元,一个挣了5000元,白辛苦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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