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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位:百年来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警示

  100年来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警示:

  防范泡沫风险和外部冲击是当前宏观调控重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诗经·国风》

  上篇:100年来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教训

  当前我国出现了外汇储备增大和流动性过剩,股市房市等资产价格上涨偏快,引起了人们对泡沫经济和经济风险的担忧。
为此,作者对比了20世纪以来世界上主要的经济金融危机,发现泡沫经济和外部冲击是危机的主因。我希望能从这些教训中,得到必要的警示。

  一、100年来经济金融危机的主因是泡沫经济和外部冲击

  经济危机(EconomicCrisis)指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周期爆发的生产过剩危机。自1825年英国爆发第一次经济危机以来,资本主义经济从未摆脱过经济危机的冲击。主要表现:经济衰退、生产下降、商品过剩;企业倒闭、银行破产、失业及贫困剧增等。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国家采取了宏观调节措施,试图“熨平”周期,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特征已不明显。金融危机(FinancialCrisis)是指某国或地区的全部或部分金融指标(如利率、汇率、证券、地价、商业破产数和金融机构倒闭数)的急剧、短暂和超周期的恶化;金融危机又可分为货币危机、债务危机、银行危机等,但现在越来越呈现出混合形式的危机;如果金融危机蔓延到其他经济领域,引发企业大量倒闭、失业增多和经济萧条,则转化为经济危机甚至社会危机。

  1552-1920年,欧洲大陆每十年左右爆发一次经济危机。上世纪以来,世界上大的经济金融危机有20多次,比较著名的有1929年大危机、两次石油危机、拉美债务危机、东南亚金融危机、俄罗斯金融危机等,其原因除了二次世界大战、苏东体制转轨等特殊情况外,主要有两类:一是股市和房市泡沫经济形成及破灭,为10次,占40%;二是外部冲击,包括国际收支严重失衡、资本大量进出、汇率大幅波动和债务危机等,共15次,占60%。许多发展中国家是外部冲击与泡沫经济因素交织在一起,加剧了经济的不稳定与风险。

  1. 股市房市的泡沫形成与破裂

  泡沫经济(BubbleEconomy)是指虚拟资本过度增长、相关交易持续膨胀,金融证券、地产价格飞涨,投机交易极为活跃,日益脱离实物资本的增长和实业部门的成长;泡沫经济寓于金融投机,造成社会经济的虚假繁荣,最后必定泡沫破灭,导致社会震荡,甚至经济崩溃(《辞海》的解释)。经济泡沫是市场经济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指经济成长过程中的虚拟经济因素如金融证券、债券、地价和金融投机交易等,脱离了实体资本和实业发展的现象。经济泡沫之所以会长期存在,是由其作用的二重性所决定的:一方面,经济泡沫的存在有利于资本集中、促进竞争、活跃市场、繁荣经济,只要将其控制在适度范围内,就对市场发展有利;另一方面,经济泡沫中始终存在不实因素和投机因素,如果泡沫过度膨胀、严重脱离实体经济,就会出现虚假繁荣,演变成泡沫经济。可见,泡沫经济与经济泡沫既有区别、又有联系,泡沫经济是贬义词,经济泡沫是中性词;不能将二者简单地划等号,既要承认经济泡沫存在的客观必然性,又要防止泡沫过度膨胀演变成泡沫经济。

  历史上比较典型的泡沫经济有:

  日本(80年代末—90年代初):九十年代被称为“失去的十年”,诱因是泡沫经济破裂。80年代由于顺差较大,在美国等的压力下于1985年签署了《广场协议》,此后日元兑美元汇率从1985年的238升至1988年的128,升值幅度高达46%。由于担心出口下滑、经济减速(实际上升值对出口和顺差的影响都不明显,1986年出口增长19%、顺差增长78%、经济增长也达3.1%),日本采取了扩张性政策,放松银根,利率从5%降到2.5%、货币供应增幅是名义GDP增速的2倍,出现了流动性过剩,资金大量涌入股票和房地产市场,推动了泡沫形成。

  1985-1990年,日本的土地资产总值增长了2.4倍,达到15万亿美元,相当于同期GDP的5倍,比美国土地总值多4倍;同期日经指数从12000点上升到39000点,股票总价值增加了4.7倍,市盈率1989年达到70.9倍(但日本股票收益率仅0.4-0.7%,只有同期欧美企业的1/6左右);1986—1989年,日本国民资产总额增加了2330万亿日元,其中60%以上为地价、股价上涨所带来的增值收益。

  泡沫经济破灭后,股价从1989年最高时的39000点下跌到1992年的14000点、2004 年达到最低的7600点,跌幅高达80%;房价跌幅也高达70%。股票和地价造成的资产损失相当于GDP的90%,达5-6万亿美元。此后政府了采取刺激经济景气的措施,不断降低利率,但又陷入了“流动性陷阱”,零利率政策不起作用;加之扩大内需政策缺乏连续性,致使经济陷入十多年的大萧条,出现了银行坏账、设备、人员三大过剩。

  美国(1929、1987、2000):出现了三次股市大动荡。(1)1929年道琼斯指数达到385点,是1922年40点的9.6倍;10月24日(黑色星期四)危机后跌至41点,直到25年后才恢复到危机前水平。股市崩溃前有3千万人积极参与股票交易。1930-1933年,4800多家银行倒闭,最大原因是房地产泡沫,按揭庞大,房贷难以收回。(2)1987年8月25日道琼斯指数达到2722.4的高点,是1982年8月11日776.9点的3.5倍。1987年10月19日股市大崩盘,被称为“黑色星期一”,道指一天内重挫508点,下跌24.4%(1929年10月28日大危机时的最高跌幅才12.8%),当天股市缩水5030亿美元。(3)2000年3月10日,纳斯达克指数达到5048点的高峰,比1998年10月8日的1419点增长了255%,到2002年10月9日,该指数跌到1114点的最低点,出现了高科技泡沫破灭,下跌了78%;受此影响,道指从11700点下跌到7200点,下跌38%。7年过去了,纳指现在才2500点,仅恢复到当时的一半。

  英国(1974):持续三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机对发达国家经济造成普遍冲击,如美国工业生产下降了14%,日本下降20%以上。危机前英国实行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相信“地价不会下跌”神话,流向房市资金增大,一批“二级银行”游离于监管之外。1971-1973年英国地价上涨2-3倍,股价从1970年6月到1972年5月上涨72%,股票换手率提高到40%左右。当政府开始紧缩、回收贷款时,地价1974年暴跌50%,股价到1975年1月下挫了73%,连续两年经济负增长。随后政府采取扩张性政策、要求银行不压缩房地产贷款,成立“救生艇—信用管理委员会”,这些政策很成功,1976年便走出了危机,经济增长3.9%。

  中国香港(1973、1987、1997):发生了三次股灾。(1)1973年。恒生指数由1969年底的150点升至1971年的406点、1972年底的843点,到1973年3月9日升至1775点,累计上涨11倍;此后大跌,到1974年12月10日跌至150点,跌幅达91.5%,回到1969年的水平。(2)1987年受美国黑色星期一影响,由10月1日的3950点跌至12月7日的1876点,共下跌52.5%。(3)港股在1997年8月份以前的4个月内升了4成,但8月20日后,恒生指数一度下跌700多点,特别是房地产类股指下跌1000多点,1998年恒生指数从16000多点下跌到不足6000点,少了一万多点。房价1999年3月比亚洲金融危机前降了60%以上。1998年出现了绝无仅有的经济负增长。

  台湾省(1990、1998):(1)股价从1986年10月的不到1000点升至1990年2月的12682点,涨了10多倍;参与人数很多,开户数高达503万,占15岁以上人口的1/3。但到本年10月一路狂跌到2485点,不到最高时的1/5。台湾公告地价1990、1991分别上涨47.3%和103%;1986-1990年,台北房价从每平米6.7万台币上涨到36.9万台币,增长4.9倍,危机后房价下跌40%以上。(2)亚洲金融危机前股价又涨到10256点,到1999年又下跌到5422点,下跌47%;不少房地产公司的股价低于票面值,房价由每平米30多万元台币下降到8万元,减少了3/4。

  综合来看,第一,泡沫经济的一般过程是:扩张性经济政策—货币供应量增大—贷款增多—信贷收缩—泡沫破灭;第二,经济繁荣和资金过剩是泡沫形成的基础动力;第三,泡沫累积较慢,破灭很快;第四,银行与股市的关联大小至关重要,这决定了危机的损害程度与恢复能力。大危机和日本“泡沫经济”时银行拖累严重,出现了经济衰退和危机;黑色星期一和网络泡沫由于银行牵连小,危机时间短、损害较小。

  2.国际收支失衡、资本流动、汇率波动、债务危机等外部冲击

  发展中国家的泡沫经济往往与外部冲击结合在一起。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危机明显增加。拉美80年代的债务危机和90年代后的几次金融危机、东南亚金融危机、俄罗斯金融危机、土耳其金融危机等,都与外部冲击有关,这些危机大致可分为两类,即债务危机和货币危机。

  债务危机主要是指在经济增长良好和预期前景光明时,大量借外债特别是短期外债,过度依赖间接资本弥补本国资金和外汇缺口,同时长期实行进口替代战略,导致经常收支逆差。一旦经济信心动摇、外资流入下降、不能还本付息时,就会发生外汇储备告磬、支付能力不足,出现债务危机,如80年代的拉美、1998年的俄罗斯都属此例。

  拉美(80年代):

  70年代拉美实行过度负债政策,外债余额从1975年的784亿美元增加到1982年的3269亿美元。由于采取降低通胀的稳定政策、金融自由化、高利率及汇率高估政策,加大了贸易逆差和对外债的依赖。一方面外汇减收:随着西方发达国家80年代陷入衰退,影响了拉美出口;同时,外资流入急剧下降,年度流入从1981年的483亿美元下降到1983年的80亿美元(扣除了45亿美元的资本外逃),只有原来的1/6。另一方面外汇增支:国际市场为防止通胀、利率上升,拉美支付利息由1977年的69亿美元增至1982年的390亿美元,同期拉美外债增加195%,但利息增加415%。外资流入减少与对外支付增加,使拉美出现大量资本净流出,1982-1989年每年的利息与利润汇出高达300亿美元以上,累计净流出资金2031亿美元,这样便陷入了支付危机:同期的拉美外债余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从3269亿美元增加到4159亿美元。危机后拉美采取了IMF的减财政赤字、升利率、压进口、改善国际收支等药方,反而带来了经济萧条。

  墨西哥(1980、1994)

  :(1)1978-1981年,墨西哥股价受石油股带动,持续上涨30个月,涨幅高达785%;由于国际油价下跌、美国利率上升等影响,打击了外资信心,资本大量外逃,到1982年底外逃资金282亿美元,外债高达876亿美元,相当于GDP的53%。政府宣布暂缓支付800亿美元外债,引发了拉美债务危机。此后比索贬值60%,出现恶性通货膨胀,80年代平均高达80%;股价连跌18个月,跌了73%,居民收入连续7年下降,1981-1990年均经济增长仅1.9%。(2)1990—1993年墨西哥获得净资本流入910亿美元,年均流入外资超过GDP的6%,其中80%以上是短期资本,外国投资者特别是美国投资基金进入股市的资金达750亿美元,6年间股价涨了10多倍。墨被认为已走出债务危机阴影,世行、IMF也大加赞扬。但由于墨以外债弥补经常项目赤字,汇率被高估24%,当12月20日宣布将比索浮动范围扩大15%时,引发了恐慌,比索贬值近60%,从1994年底1:3.46贬到两年后的1:8.4;股价下跌35%;2个月外逃资金300亿美元,一年后无力偿还的外债180亿美元,占到期债务的一半;GDP下降6%。

  韩国(1998):

  11家主要银行坏账率高达143%,大企业市场垄断、债台高筑,危机前已有韩宝、三美两大集团宣布破产,且经常项目逆差大,外债近1200多亿美元,其中短期外债高达684亿美元,占60%。亚洲金融危机后,企业破产蔓延,到1997年底不良贷款达22兆韩元,比三季度猛增36%;外资信心动摇,国际资本外逃,每天流出10多亿美元,外汇储备从300多亿美元下降到2亿美元,韩元币值狂跌,从1997年7月1日的1:887.9跌至1:2067的最低点,跌幅达57%。一年内股价下降62%。

  俄罗斯(1998):

  俄罗斯金融危机是转轨失败的结果。1997年1-7月,股票市场上涨了80%,石油、电力、高科技的股价一年内暴涨4-10倍;外资大量流入,10月前后有200亿美元流入,但用于生产的不到40%。当1998年8月政府宣布停止支付400亿美元的短期国家债券时,危机爆发,股价到11月10日下跌40%,到次年2月下跌80%,回到1997年初的水平;日均股票交易从3000-4000亿美元降为100亿美元,下降96%以上;外资迅速撒离,几天内就有50亿美元逃之夭夭,外汇和黄金储备从250亿美元降至120亿美元,下降52%;卢布急剧贬值,兑美元汇率从1998年7月的1:6迅速跌至9月底的1:21,GDP下降了5.5%。

  货币危机主要是由于汇率制度僵化及本币高估、贸易及经常项目出现逆差、依靠外资流入弥补经常项目逆差,特别是短期内大量外资涌入,进一步推动本币升值,既加剧经常项目失衡、也加重外资依赖,汇率制度成为攻击目标。一旦信心发生动摇,将被迫让汇率浮动,出现剧烈贬值,东南亚、阿根廷、土耳其等国的金融危机主要是货币危机。事实上,不少国家货币、债务危机交织,无法进行区分。

  泰国(1997):

  由于推行金融自由化,外资大量涌入,1996年曼谷交易所外国投资者占交易额的34%;外债从1992的200亿美元增加到1997年11月的945亿美元,其中短期外债占40%以上,是外汇储备的2.5倍、占GDP的40%。1997年的前7年房地产贷款增加了5倍多,房地产贷款超过银行总贷款的50%,其中外资提供的低息贷款30%进入了房地产业。危机爆发后,股市一年内从1200点跌至460点,跌幅达63%;房价迅速下跌30—50%;汇率到1998年1月贬值53%。

  印尼(1997):

  危机前十年印尼股市总值增加了1337倍、交易额增加了1万多倍,上市公司数目增加了9倍多。1996年其房地产贷款占总贷款的13%,办公楼和公寓的出售率不到50%;1997年底外债总额超过1500亿美元。危机发生后,其币值到10月底就贬了50%;一年后雅加达股市指数下跌了70%以上,通胀率高达80-100%,利率高达60%,GDP下跌16%。

  马来西亚(1997):危机前外资占投资总额的50-60%,吉隆坡证券指数1989年上升了29%、1993年上升了98%,房贷年均增长30%。1997年当马哈蒂尔认为风险过高,让银行限制贷款给股票和房地产,引发信心危机,资本外逃,汇率从2.47:1跌至4.68:1,下跌了47%;吉隆坡证券指数从最高2月26日的1278点跌到11月21日的512点,下跌76%。

  巴西 (1999):

  1998年底巴西外债高达2350亿美元,占GDP比重近30%;本币高估,雷亚尔兑美元为1:1,外汇管理体制僵化,外汇储备短缺。1999年1月7日当一个州宣布90天内无力偿还联邦政府154亿美元债务时,引起投资者恐慌,15天内外逃资金52亿美元,全年外资撤走400多亿美元;圣保罗股市和里约热内卢股市相继大幅度下跌;雷亚尔贬值50%以上。

  阿根廷(2002):

  上世纪20年代阿根廷曾是世界第8大经济强国。拉美债务危机前其房地产价格上涨了207%、股票上涨了671%;债务危机爆发后,两年内70多家金融机构被清算破产,外汇储备下降119亿美元,通胀达到了4位数,平均经济增长率为-2%。90年代初由于过早实现金融自由化,并实行僵化的汇率制度和本币高估,比索对美元的汇率一直固定于1:1的水平,导致出口下降和经常项目逆差。外债规模和结构不合理,中央政府债务从1996年的900 亿美元急速上升 到 2001 年的 1550亿美元,占GDP比重超过40%,且还本付息集中在2001-2004年,加重了债务负担。8月份阿外汇储备由年初的300亿美元下降到不足200亿美元。2002年危机爆发后海外投资者信心下降,纷纷撤资,国际收支出现逆差,外汇短缺,比索急剧贬值。短短几个星期内,阿根廷人已从银行提走80亿美元存款,占阿根廷私人存款的11%,比索贬值40%;11月份阿根廷股市再次暴跌,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达到250%~300%的天文数字,为此,纽约摩根银行将其国家风险指数提高到2500点的高点。

  总结这些国家的危机特点,主要原因可归结为:一是外资流入过快,特别是短期资本流入过快,使其暴露在国际资本的冲击下,隐含了巨大风险。二是监管能力与金融自由化不匹配。在监管能力与制度建设滞后的情况下,出现改革次序的失误,过早、过度或在外部压力下被动实行金融自由化,潜存较大金融风险。三是持续的经济景气助长了泡沫经济,大量信贷资金进入股市房市,吹起了经济泡沫。四是汇率制度僵化,巴西、阿根廷将本币对美元汇率固定在1:1;泰国、土耳其也实行盯住美元制度,形成币值高估、出口竞争力下降、外贸逆差。五是国际收支失衡,一旦国际资本外逃后即出现支付能力不足,出现债务危机与货币危机。六是传染性强,发展中国家之间相互传染,但发达国家基本不受传染。

  另一方面,90年代以来的数次金融危机表明,受危机冲击最小的国家都是对资本流动监管有效、严格的国家:虽然日韩资本市场开放晚且无形保护多,也发生金融危机,与其金融机构和大企业的脆弱性、监管制度不健全有关;但开放度较高、监管得力的国家,也不一定发生金融危机。比如新加坡1996年规定所购房屋3年内卖出要征收100%的资本收益税,新加坡虽然小、对外依赖强,但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受影响小;智利1991对为证券投资进入的外国短期贷款,征收10%的准备金。90年代智利经济增长高达7.4%,比拉美平均速度高一倍多。

  二、经济金融危机的危害巨大

  经济金融危机发生后,往往会导致经济倒退、企业破产,产生大量失业和贫困,严重的甚至会引发社会动荡和政权更迭。

  1.经济萧条,通货膨胀

  1929年大萧条历时十多年,一直到1939年美国的GNP才重新回到1929年的水平。拉美经济整个80年代仅增长1.1%(其中81-83年墨、巴、智、阿四国实际GDP下降5.2%)、工业增加值仅增长0.5%,人均GDP下降1%,累计下降8.3%。东南亚金融危机直接经济损失超过5000亿美元,1998年泰国GDP下降7%、印尼下降15%、韩国下降6%。拉美债务危机后通货膨胀继续恶化,如阿根廷CPI年均增长724%,1989年达到3731%、巴西1476%、秘鲁2949%、玻利维亚8171%、尼加拉瓜达到33603%;1998年印尼通货膨胀率达到77.6%。

  2.股市下跌,银行倒闭

  大危机时道琼斯工业指数下跌了85%,跌至1922年的水平,直到1954年才恢复,全美有5000多家银行倒闭;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道琼斯股票指数一天内下跌508点,成为一战以来跌幅最大的,一天内全美损失股票市值5000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全年GNP的1/8。日本泡沫经济破裂后,日经指数跌掉了2/3;给日本银行造成了87万亿—140万亿日元(约1万亿美元左右)的坏账,大量银行和证券公司宣布破产、重组,日本大银行纷纷从世界前10位中消失。

  3. 货币危机,资本外逃

  东南亚金融危机半年后,本地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货币贬值幅度高达30%~50%,最高的印尼盾贬值达70%以上,韩元贬值35%,高达400亿美元的外资撤离东南亚地区。1998俄罗斯金融危机中卢布贬值超过50%。1999年巴西金融危机中,15天内就累计外逃资金52亿美元,给巴西带来致命的打击。俄罗斯更为突出,转轨后有1500亿美元左右的资本外逃,卢布兑美元汇率1988年为1.6:1,90年代转轨后跌至1:100、1:1000,到1997年底跌至1:5900,为此俄罗斯更改币制,干脆去掉三个零,但很快又从1998年7月的1:6迅速跌至9月底的1:21。

  4.失业上升,贫困加剧

  大危机使失业人数达有史以来创记录水平。美国的失业率高达24.9%、德国26.3%、英国21.3%。拉美失业率由1980年的2.9%上升到1989年的8%,地区实际报酬下降11.3%、最低工资下降23%。东南亚金融危机后,韩国失业率达到7.4%,失业人口超过200万。菲律宾的失业率高达13.3%。2002年阿根廷金融危机后失业率创战后最高纪录21.5%。拉美贫困人口从1980年1.35亿增至2002年的2.21亿,占总人口的44%,其中赤贫人口9400万,占19.4%。阿根廷金融危机后,一半人口贫困化,远高于1980年13%的比重;连富裕的中产阶层也有300万沦为贫困。亚洲金融危机的后果也不逊色,韩国城市贫困人口比例从1997年的9.6%增长到1998年的19.2%,几乎翻了一番;印尼由11.3%上升到20.3%,增加了近2000万,一半以上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20%以上居民挨饿。贫困悲惨的生活使不少人自杀。

  5.社会动荡,政权易主

  危机也导致治安混乱,如巴西近20年来暴力增加1.3倍,每年50万人死于凶杀,里约热内卢每月有500家商店遭抢劫,每年因暴力损失400亿美元。东南亚危机后出现了政权更迭和社会冲突,首先是泰国差瓦立政府倒台;随后印尼爆发了大规模的民族、宗教冲突,1998年5月的暴乱中有500人丧生、经济损失10亿美元,独裁统治33年之久的苏哈托被迫下台;马来西亚副总理安瓦尔锒铛入狱,政局一度陷入动荡;菲律宾总统拉莫斯未能通过修改宪法谋求连任;越南、新加坡、老挝和柬埔寨等国的执政党面临的挑战也明显增大。1999年的巴西金融危机导致弗朗哥政府垮台,俄罗斯和阿根廷也在金融危机中更换了政府。

  三、对危机的全面总结

  综合考察一个世纪以来的经济金融危机,我们发现以下几个特点:

  1.危机大多发生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国家。经济较快增长容易出现信心十足、盲目乐观,放松危机警惕。如日本泡沫破灭前的1987-1990经济年均增长5%以上,比80年代初高近2个百分点;拉美债务危机前的1974-1980年经济增长5.1%,其中墨西哥、巴西分别达到6.3%和6.1%;东南亚金融危机前的前8年,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的平均经济增长率都高达8-9%。而欧洲的法、德、意、英等国很少发生经济危机,即便发生,也是局部的,不会引发全局性的混乱和社会动荡,究其原因有:经济增长平稳;早就经历过大危机的洗礼,国民心态较为成熟,投机气氛不浓厚;监管能力强,经济实力雄厚,具备抵御危机的能力;有悠久的市场经济历史,财金和外汇制度健全,风险隐患较少。

  2.泡沫经济都经过“疯狂—恐慌—崩溃”三个发展阶段。不同金融专著对危机过程有同样的描述:即异常变化(预期好、盈利机会大等)—资金过剩—过度贷款(信贷扩张)—资产价格暴涨—提高利率并回收贷款—资产价格暴跌-金融危机。危机前一般都呈现经济景气,人们对经济前景乐观,因此出现投资膨胀和信贷扩张。乐观者都会振振有词,认为经济自然有泡沫,泡沫是正常的。然而历史在不断重复着一条简单的规律:危机之前群体狂热,不相信危险;一旦到了临界、信心动摇,产生强烈恐惧;之后危机爆发,泡沫破灭,破产、萧条、失业、贫困紧随。英国人麦基在总结欧洲16、17世纪的泡沫经济时,书名叫《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和群众性癫狂》;美国著名经济学家金德尔伯格在总结了近400年的金融危机历史后得出的结论是:“癫狂—恐慌—崩溃”,契合了“上帝要让他灭亡,先让他疯狂”的预言。奥村洋彦教授在总结日本泡沫经济时说到,人是理性和感性的结合物,在股市高涨与狂跌阶段,感性占据了上峰。哈佛大学的希勒教授,曾准确预言了高科技泡沫的破灭,提出了股市的“非理性繁荣”,存在“庞氏骗局”,如同非法传销的金字塔结构一样,都是以暴利为诱饵,倒霉的总是最后一批人。

  3.汇制和币值是否合理成为外部冲击大小的重要因素。僵化的汇率制度往往成为国际资本攻击的目标,1999、2002年巴西、阿根廷金融危机前正在推行美元化,分别将雷亚尔、比索兑美元汇率锁定在1:1;东南亚1997年前实行钉住汇率制度,出现本币高估。本币高估或低估都将加剧外部不平衡,危及经济安全。本币高估后出现贸易、经常项目逆差,靠大量外资流入来弥补,由于贬值预期,出现资本外逃、货币或债务危机,发展中国家的危机基本上属于这种情况。本币低估后有二种情况,一种是日本式的升值过快,产生财富效应,扩大流动性和内需,刺激泡沫经济增长;另一种是升值慢但升值预期强,投机资本进入,外汇储备上涨,国内资产价格膨胀,加大经济风险,中国在某种程度上属于这种情况。

  4.国际游资往往是发展中国家金融危机的导火索与祸首。数万亿美元国际游资可以将任何发展中国家的股市冲垮。无论是债务危机还是货币危机,都与利用外国资本的方式不当有关,特别是证券投资、短期外债等间接投资或游资往往是祸首。如拉美在债务危机前对外借款超过3000亿美元、俄罗斯在1998年10月前后有200亿美元流入,泰国、凶尼、土耳其危机前的外债分别达到近1000亿、1500亿、1100亿美元,债务率很高。资本市场的开放也为国际热钱进出提供了通道,如同斯蒂格利茨对东南亚金融危机的总结:“资本账户自由化是导致危机的唯一最重要因素”,一旦出现资本加速外流,就会引发支付危机。

  5.“金融不稳定”决定了政府调节的必要。实践与理论都已说明,金融天生具有“不稳定性”。费雪、凯恩斯、明斯基等著名经济学家发展并完善了金融不稳定理论,金德尔伯格用该理论检验了100多年来的历史事实,证明了其正确性。索罗斯根据其自创的“反射性”及“彻底的可错性”理论,论证金融市场不可能达到均衡,而是处于不断的“盛—衰循环”,市场原教旨主义是错误的。人们也发明了“随机游走”(RandomWalk)、“非理性”、“过度交易”、“羊群效应”、“蝴蝶效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生动词汇来描述股市特点,信心、预期、跟风经常成为金融市场的主宰。比如日本、拉美、东南亚等地的股价危机前都会翻几番,危机后都下降了70—90%,美国、台湾、日本等很快都回到几年前开始上涨的水平。因此,股市是容易发生“市场失灵”的地方,有必要进行合理的调节。

  6.摆脱泡沫经济危害的道路是漫长的。不少国家都是股价上涨5倍以上、市盈率50倍左右,就出现了泡沫破灭,跌幅一般都在80%左右,跌到和上涨前水平差不多。泡沫破灭对经济的危害较大,拉美与日本都有“失去的十年”甚至十多年,平均经济增长率都只有1%左右;到今年5月下旬,日经指数才17,500点,不到18年前的一半;道琼斯指数13,500点,NASDAQ 指数2,500多点,也不到7年前的一半。

  7.有效的应对可防止风险蔓延。1974年英国金融危机、1987年美国黑色星期一、1992年欧洲货币危机、1994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机,影响都较短暂,1-2年后经济全面恢复,没有造成经济危机,与其应对及时、有力分不开。

  8.建立适合国情的自主应对机制尤其重要。IMF、发达国家的政策建议往往对发展中国家造成损害,根本原因在于没有顾及当事国的国情。如对拉美债务危机时,IMF与16个拉美国家签订贷款协议,要求其实行经济调整、减少赤字等政策,反而加剧了经济衰退;东南亚金融危机时IMF开出了同样的经济紧缩药方,使其危机加重并蔓延;俄罗斯经济转轨时,采用西方的休克疗法,仿佛新的经济体制一夜就能形成,使俄罗斯经济下滑了50%,这些政策过后反思都很荒谬,但当时都为多数人所接受或赞赏,不适合本国实际的建议也被采纳。

  下篇:防范泡沫风险和外部冲击是当前宏观调控的重点

  根据我们对100多年来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实证研究,泡沫经济和外部冲击是危机的主因。反观我国,当前股市楼市繁荣,上证指数从2005年中期的998点上涨到目前的6000点左右,楼市近三年价格翻番,有的地方甚至涨了7~8倍;同时,因赌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外国资本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增大外汇储备,加剧流动性过剩,进一步推动股价房价上涨。股市楼市泡沫有多大及如何应对的问题,是一个涉及内外均衡的全局性问题,需要仔细分析,慎拿对策,力争将风险化于无形之中。

  一、我国正在累积泡沫经济风险

  从房地产市场看,在国家持续调控后基本平稳,目前又显上涨势头。1998年我国房地产市场开始启动,此后投资和销售年均增长都在20%以上;近三年许多城市房价翻番;不少大中城市房价收入比在7倍左右,处于国际上的较高限;房地产贷款从1998年的3106亿元增加到今年上半年的2.6万亿元以上,占同期人民币贷款余额的比重从3.3%上升到10%左右,年均增速超过40%;2006年6月末涉及“假按揭”的贷款达数十亿元;2006年末房地产业的不良贷款余额1093亿元。今年8月份,全国70个大中城市房屋销售价格同比上涨8.2%,涨幅比上月高0.7个百分点;环比上涨1.4%,涨幅比上月高0.2个百分点。这是全国房价继今年6月份创下历史新高以来,第二个月刷新历史纪录。其中,深圳、北京等城市上涨较快,8月份深圳同比上涨12.8%,北京11.4%,厦门11.4%。深圳已连续19个月同比涨幅超过10%;北京已连续16个月同比涨幅超过8%。“国房景气指数”持续上升,8月份为104.48,同比上升1.17点。今年1~8月,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14277亿元,同比增长29%,比全部固定资产投资高2.3个百分点;全国房地产开发企业资金来源为21998亿元,增长35.1%。考虑到我国今后巨大的住房需求和城乡、地区差异,应该说当前的楼市即使有一定泡沫,在中央的持续宏观调控后有所抑制,但是如果房价、房地产投资继续高涨下去,泡沫的风险就会增大。

  从股市看,股市的风险在聚集,国家调控后有所好转。世界金融史表明,股价上涨5倍以上、市盈率50倍以上,风险明显增加,一旦泡沫破灭,股价会跌去80%左右,并要10多年甚至20多年才能恢复。我国2006年股票成交额达到90468亿元,是2005年的2.9倍。目前上证综合指数达到6000点左右,是2005年中期的6倍,两个指标均接近日本泡沫经济前的水平。2007年上半年沪深两市账户总数突破1亿,仅仅半年的开户数就有2085万户,远高于2001~2005年的总和。4月份、5月份居民人民币存款分别减少1674亿、2784亿元,两个月净减少4458亿元,这些钱多数流入了股市。股票换手率超过100%,A股市盈率从2005年底的15倍增加到50多倍,达到周边国家和地区中的最高水平,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倍多。从长期看,我国股价确实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但是短期内如果股民热情不退,不能回归理性,推动股价迅速高涨,泡沫经济的风险就会显著增加。实际上,如果没有最近的几次宏观调控措施,现在的股价很可能接近8000点。受5月30日印花税提高影响,股市下跌6%,此后又较快修复,6月4日后受严查银行信贷资金进入股市等影响,股市又大幅下跌,比最高时跌掉15%,但是很快又恢复上涨势头,一年内数次加息并未影响股市的上涨势头。8月底,沪深总市值突破21万亿元,超过2006年全年GDP水平。

  综合剖析中国股市、楼市的特点,隐含一定风险,现在是泡沫风险与外部风险交织,既与日本泡沫经济相近,又兼具发展中国家外部冲击的一些特征;同时我们与日本有很大的不同,现在内需较足、投资较快、经济增长快,但市场不完善、制度不完善、监管不完善,更需要适合国情的调控措施,更需要高超的调控艺术。

  二、泡沫经济倾向有其深刻的国内外背景

  近三年出现的楼市、股市及其他资产价格全面上涨,是国内外因素交织形成的。

  从外部看,升值预期、国际投机资本流入和顺差增大,是重要原因。前两年外汇储备分别增长2089亿美元、2475亿美元,双顺差是一个方面,但投机资本不可小视,这明显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人民币升值预期导致投机资本通过经常项目流入。由于经常项目可自由兑换,投机资本通过该渠道流入的可能性增大。据有关部门估计,高报出口低报进口的数目就有300亿美元左右,且2005年和2006年国际收支平衡表中的货物顺差比海关统计的高322亿美元和403亿美元。其次,外债特别是短期外债迅速攀升。前两年外债分别增长13.6%和15%,2006年外债达到3230亿美元,其中短期外债余额1836亿美元,占外债余额达到57%,远高于前几年20%以下的水平。这中间应有部分投机性资本进入,赌人民币升值。第三,外国对我国证券投资连续翻番,2004~2006年分别为109亿美元、203亿美元、429亿美元,形成大量结汇。第四,直接投资及关联交易大。2006年我国非金融部门吸收外国来华直接投资801亿美元,境内外母子公司和关联公司往来及贷款流入133亿美元。第五,外资进入房地产市场迅速增加,房地产市场利用外资比重从2005年的不到9%提高到今年前8个月的24%,这里既包括正规的招商引资,也包括热钱。综合考虑上述因素,我们估计,尽管我国资本项目没有开放,2006年流入我国的各类投机资本仍高达以千亿美元计。同时,根据国家统计局及有关学者的估算,2003年、2004年流入的热钱分别达380亿美元、1100亿美元,今年上半年就高达1200多亿美元,累计达2800亿美元。摩根斯坦利估计为3000亿美元。综合来看,尽管我国资本项目没有开放,但滞留在我国的投机资本累计已有几千亿美元。这些资本既增大了外汇储备,也推动了股市和楼市热。

  从内部看,多种因素导致流动性过剩。一方面是国内经济连续5年高增长,平均增速超过10%,储蓄大于投资的势头仍在持续,居民存款超过17万亿元,银行存差有12万亿元;另一方面是外汇储备增加后,外汇占款超过11万亿元,2003~2006年通过对冲回收了4万亿元,但仍有7万多亿元没有回收,加之现在货币乘数超过5,比10年前高2倍,市场资金过剩更严重。今年前8个月M0、M1、M2增幅加快,分别增长15.0%、22.8%、18.1%,M2比GDP高60%以上。过多的资金不是流向实物投资、造成投资过旺,就是流向资产市场、推动股价房价过快上涨。

  三、当前宏观调控的条件比较有利

  从内部条件看,现在实体经济运行基本健康、增速较快,贷款进入泡沫领域的比重不高,外债债务率低,出口国际竞争力强,外汇十分充足;我国经济已连续多年增速超过10%,且呈逐步加速态势,确实有必要进行适度的结构调整。

  从外部需要看,世界经济经过4年的高增长,现在还不可能逃过周期性调整规律,特别是国际金融资产剧增,2005年高达152万亿美元,是世界GDP的3.4倍,出现了全球流动性过剩,欧美市场已累积了较大风险。同时,2006年全球共同基金和对冲基金管理资产高达19万亿美元,国际游资达7万亿美元,分别占全球GDP的40%和15%,这些资本足以冲垮任何监管水平不高的发展中国家金融市场。最近国际上出现的四件大事——地产信贷危机、全球股市震荡、泰国外资管制失败、美国次级信贷危机,值得我们警惕。如果我们能及时挤压泡沫、抢得先机,就有可能像1997年和2001年一样,在外部动荡中快速发展,获得更广阔的外部空间,迅速改善国际经济地位,占据更有利的战略地位。

  四、预防泡沫风险和外部冲击是我国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

  历史经验反复表明:泡沫经济必然经过“疯狂(Crazy)—恐慌(Panic)—崩溃(Crash)”三个阶段,股市特点经常用“随机游走”、“非理性”、“过度交易”、“羊群效应”、“蝴蝶效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生动词汇来描述,信心、预期、跟风经常成为金融市场的主宰,金融市场天生具有“不稳定性”。可见,泡沫经济经过集体疯狂和非理性狂热后,最终必然破灭,泡沫经济越早破灭,代价与危害越小。为此,我们认为,在股市、楼市的调控上,应以“求稳、降温”为目标,防止“猛涨”、“狂跌”两个极端,提前预防大起大落。现在的关键是抑制住过快上涨的势头,首先防止猛涨、此后防止狂跌,力求保持平稳。

  1.增强危机意识

  世界经济史表明,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在较快发展中幸免于经济金融危机。中国今后能否成功避免危机,再创世界发展史上的奇迹?有一定可能,但关键在于增强危机意识,始终防患于未然。泡沫经济正是“市场失灵”、需要防范和调节的领域。

  当前股市楼市有泡沫是正常的,关键在于是否过度;有泡沫并不可怕,认识不清才可怕,应对不当更可怕。任何风险的化解,总是越早越主动。只要应对有力,就可以避免风险、兴利除弊。要在充分运用市场机制的前提下,用好政府的间接手段,进行及时、有效的间接调控,努力保持资本市场基本稳定、金融业基本稳定和宏观经济基本稳定。要积极建立泡沫和金融危机预警系统,对于导致危机的潜在因素,如通胀、汇率、房价、银行体系风险、债务风险,加强综合监控。

  2.千方百计确保股市平稳运行

  对于股市,股民与政府是不同心态:股民因为利益攸关,都希望股价不断上涨,赚钱更多,如同“非法传销—老鼠会”一样,都希望有更多的“下家”,他们厌恶甚至仇视政府调控,90年代曾有股民想报复进行调控的领导人的传言。但政府考虑的应是国家整体利益,是宏观经济稳定和泡沫可能危害到更多普遍老百姓,所以必须客观中性一点,及时加以引导和调控。政府既要鼓励更多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也要预防泡沫风险使居民虚拟财富化为乌有。

  从长期来讲,我国股价确实有很大的上涨空间,但这并不意味着短期内持续狂涨的合理性;从个别事件来看,北京银行上市当天就产生4147名百万富翁、8名千万富翁并不奇怪,但如果一个社会出现靠资本市场来致富的热潮,那一定是狂想。现在股价高的集中于金融、房地产行业,许多企业盈利高涨也直接或间接来自于股市,显然出现了市场预期高涨的“自我强化效应”。中国工行7月份市值达2540亿美元,跃居世界第一,到10月份远远高于第二的花旗银行,这是否是好事?值得深思。

  股市的调控目标不是制造波动,更不是让其破灭,而是促其平缓,促其调整,预防狂热,延缓股价猛涨势头。要以基本稳定为目标,既要抑制股市的过度投机需求,更要增加股票、债券等投资渠道的供给,防止暴涨暴跌、防止大起大落。

  第一,强化舆论引导。建议媒体对几百年来的重大经济泡沫及其危害进行报道,包括跳楼自杀的案例,以昭告世人,成为警示,形成信息引导、信息调控,以尽政府之责。心理是关键,要培养股民成熟的投资心理。

  第二,切断违规信贷资金与股市、楼市的脐带。尽管扩大直接融资比重是方向,但我国以间接融资为主的融资格局在很长时期内不会改变,银行安全十分重要。建议加强对信贷资金投向的监管,切断银行和股市之间的非正常资金流动,减少信贷资金进入楼市的比重。

  第三,增加优质股票供给。多疏少堵,增加优质金融资源的供给,拓宽投资渠道,比如积极减持国有股,以收益充实社保基金或投入再生产;增加大型国有企业A股上市,增加优质蓝筹股的供给;大力发展公司债券,为散户和机构投资人提供有吸引力但风险较小的投资品种,防范风险与做大做强资本市场并重。

  第四,加强对“大户”的监督。现在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应是市场上公开的、最大的“庄家”。对大股东行为的监管是监管的关键。要做好信息披露,强化对可能影响股价的关联交易的监管。

  第五,适度调节股市涨、跌停幅度。股市的真正风险在于大起大落。建议在狂热高涨期,收窄涨停板;在恐慌回落期,缩小跌停板,用公开的、间接调控手段,既给疯狂降温,也给恐惧减压,使人们回归正常和理性。今后可在必要时开征资本利得税。

  第六,回收流动性。通过发国债、提高利率、缩小存贷利差等多种措施减少贷币供给、增加资金成本。

  3.大力优化房屋供求结构,从源头上遏制楼市泡沫

  第一,要认真区分政府与市场在楼市中的作用界限。人多地少、土地紧缺是国情,在土地产权不明的情况下,土地的配置如何才能更加合理?公开化、市场化是出路之一,以提高房地产成本,给失地者合理补偿。建议提升高档房地产的土地、水、电价格和税收;政府把提供安居房作为“公共职能”的一部分,在用地、税收等方面给予优惠。当然,在地价、操作等方面,要公开透明,有竞争,特别是要市场化运作。

  第二,要加强监控和引导。2006年11月我国金融领域全面对外开放后,大量外资流入中国,其中相当部分投机房地产,投机之风日盛,对此需要加强监控和引导,防止泡沫的蔓延与膨胀。要尽快出台措施,增加房地产拥有和换手成本,抑制房地产投资需求。

  4.密切监控国际游资。

  资本项目自由化必须与监管能力相一致。我们首先要立足于金融弱国的现实,谨慎开放资本项目,因为我国在法律制度、监管能力、经验、心态等方面都存在很多不足。按照承诺,我国将在下半年取消对于外资券商进入内地市场的禁令,QFII额度将由100亿美元提高至300亿美元。但是在国内外汇过剩情况下,海外融资、引进QFII的力度都应该减弱。建议今后择机征收托宾税,提高投机资本的交易成本。当前,特别需要密切关注短期热钱流入和外债动向,尤其是针对短期外债的过快增长,应尽快制定对策。

  5.高度重视治本措施

  第一,多管齐下抑制外汇储备增长。要对国际收支平衡表的各个项目“减收增支”:除了抑制贸易顺差增长过快、提高外资质量外,更要把重点放在控制外债特别是短期外债数量、减少海外发行股票及融资的数量、扩大对外投资和进口、积极“藏汇于民”等方面。既要调节QFII增长节奏,也要扩大QDII能力。

  第二,尽力扭转外汇市场供求失衡局面,设法消除人民币升值预期。国内外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持续不断,是当前外部失衡的一大症结。汇率稳定、紧缩性货币政策、保持商业银行盈利三个目标,难以同时达到。我们要加强研究,科学评估汇率政策,权衡利弊,推动汇率市场化,合理扩大浮动区间,该多升就多升、该贬就贬,避免矛盾累积。

  第三,加大抑投资、扩消费力度。中国经济的许多问题都可以追溯到高投资,高投资也是粗放式增长的根源。只要投资高增长适度回落,许多经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扩大消费关键是增强消费能力,要下真功夫纠正内部失衡,出台工资增长的硬措施,确保初次分配向劳动者倾斜、再分配向低收入者倾斜。

  第四,强化政策的综合配套与弹性。当前是让市场机制发挥更大、更好作用的最佳时机,汇率、利率、税率可以灵活调整、加强配套。这些指标可以一个个地调,可也列出先后顺序、出台时机,准备好备选预案。总的来看,我国经济处于“收紧”期,应采取适度的紧缩性政策,缓解流动性过剩。在政策手段选取上,不是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的双紧,而是多紧;不是猛紧,而是慢紧。

  第五,努力保持实体经济和宏观经济的健康稳定。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密切相关。应借鉴我国避免亚洲金融危机的经验,1994年我国治理泡沫经济、实现软着陆,为避免危机奠定了基础。总的来看,我国经济在连续6年高增长后,总量问题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经济整体偏快易使矛盾此起彼伏。“三过问题”、“三价”(房价、股价、物价)轮番攀升问题,说到底都与宏观偏快有关,所以,当前也宜有“软着陆”之类的调控目标。在增长方式粗放、政府主导较强、无效投资较多、发展代价较大的情况下,速度不宜过快,以9%左右为基本目标,实现总量上的适度从紧,加大投资的环境、资源、资金和人力成本,在财税、货币等政策上加以配套,争取又好又快、“好”在“快”前。

  最后,我想阐明的是:泡沫经济是“市场失灵”的集中表现,任其自生自灭危害甚烈,倒霉的必将是大批老百姓!如果未雨绸缪、应对得当、监管有力,就可能避免危机,再创世界发展奇迹!杨正位(《中国战略观察》研究员)(2007年1月构思、5月成稿,2007年10月更新数据)
(责任编辑:塔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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