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 当教练先教“打不死”

■张宁近期写真 ◎摄影/《青年周末》记者 吕家佐

　　张宁 当教练先教“打不死”

　　◎文/《青年周末》记者 颜雪岭

　　28岁时，才得到生平第一个女单世界冠军；29岁，又成为奥运史上最年长的羽毛球女单冠军；4年后，带着伤病以33岁的“高龄”成功卫冕——不能不说，张宁的运动生涯带着些许传奇的色彩。

　　如今，中国羽毛球队的新教练班子正式浮出水面。退役的奥运冠军张宁，正式成为女单组的教练。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将远赴香港学习理论知识，之后才将正式走马上任。

　　即将升任中国羽毛球队教练的她，是否能在新的位置上续写传奇？

　　10月15日，与《青年周末》记者面对面的张宁，吐露了自己的一番心情。

　　张宁印象

　　“行，明天傍晚采访吧。”

　　“具体时间？你明天中午给我电话，再确定。”

　　“地点？明天告诉你。”……

　　第二天中午，记者如约拨去电话，“1点天坛公寓门口见。”记者抬表一看，已经12点10分了。

　　能让摄影记者拍照吗？“唔……随便吧！” 联系采访过程中，张宁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就像她打球一样干脆利落。

　　采访一下子从傍晚提前到下午1点，记者于是顾不上午餐，匆匆赶去。

　　在天坛公寓的大门口，记者见到了正大步走出来的张宁。浅玫瑰红色的休闲装使她显得非常高挑。她迅速跟记者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冲向旁边的体育亭，找了最靠里的一个角落落座。

　　坐在记者对面的张宁，披肩的直发上，别着两个咖啡色的小发卡。她左手托着腮，银色的耳环和中指金色的戒指相互映衬着，很打眼。

　　“对呀，我挺爱美的。”说到这个话题，张宁一下子露出轻松的笑意，“我最大的嗜好是逛街。”每周只有周日能稍作休息，张宁也会跟朋友结伴去逛上一两个小时。而且，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我最爱买衣服，都只能星期天出去穿一两个小时。衣服刚买没穿两天，摆在那里，又买了新衣服，又没怎么穿就过时了。”张宁惋惜道。　　

　　曾因教练一句话坚持到现在

　　也想做一个慧眼伯乐

　　曾有报道说，张宁决定退役后做个贤妻良母，2010年生孩子。如今却传出即将就任女队教练的消息。“如果真的要做贤妻良母，就不会参与这些工作了。在家谁养活我呀？要生小孩什么的，不都得有个过程吗？我刚运动下来就去生小孩，对身体也不好嘛。”在张宁看来，事业和家庭无法比较孰轻孰重，“如果你有一个很好、很开心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你的家庭生活才会很幸福。如果你家里经常为一两块钱吵吵吵，感情上也一定不会好。大家一起奋斗。”

　　当教练的操心和压力张宁是知道的，但她并不担心因此影响家庭，“还好我跟爱人都是当教练的，都忙。这样对俩人会好一点吧，不会说一个人总是在家等着你。”

　　青年周末：你很快就要成为教练了，国家羽毛球队总教练李永波对你很有信心，认为你的年龄和经验已经完全具备做女单教练的能力。你自己呢？

　　张宁：哎呀，工作的事情很多人都在问，我现在不好做更多地回答。既然我要去香港学习，就说明要做教练我还欠缺很多，要不然我就直接接管了。虽然羽毛球队已经对外说了这事儿，但我自己还不想说，等我从香港回来再谈会好些吧。

　　（可能觉得稍有不妥，她又很快说）问吧，没事儿。你直接问。

　　青年周末：你曾经说，33岁能成功卫冕奥运冠军，是因为李永波的一句话“张宁就是卫冕成功，我也不会奇怪。”在你伤病的情况下，他仍然坚持把你选入奥运名单。可以说，教练这两个字对你而言，比很多运动员的意义更重吧？

　　张宁：对，有的时候，可能因为教练的一两句话，就改变了你的轨迹。

　　2001年的时候，我二十六岁，成绩平平淡淡，没拿过个人世界冠军。我觉得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才了吧，就向李永波提出退役。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他说：我觉得你的能力完全还可以继续打，你一定会拿到你自己的个人世界冠军。

　　2004年雅典奥运会夺冠以后，我没有选择激流勇退，因为觉得自己的能力才刚刚挖掘出来。李永波也说，张宁，我觉得你还行。

　　真正的困难和动摇是在2007年出现伤病以后。不是说厌倦了，而是很多东西困扰你没办法去完成这个事业。那时候真的没办法享受羽毛球的过程带来的乐趣。我跟李永波说，我不想打了，要退役了。他对我说：我觉得你还可以练，心理素质也挺强的。我当时觉得，既然教练给我机会，那我就留在这里吧。如果那时教练说，好，那你退役吧，我们同意。那我肯定就退役了。

　　青年周末：所以你当教练了也要做别人的伯乐。

　　张宁：是啊，运动员除了勤奋，还需要幸运和机会。如果李永波没有给我那么多的暗示，让我觉得我还有能力，可能我就坚持不下去了。他让我很深刻地感觉到，教练是个非常费脑力的工作。他需要非常了解和透彻地分析运动员，很多运动员可能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身体和心态。在这个时候，教练的作用太重要了。要做一个慧眼伯乐并不容易。

　　曾因网络传言动摇信心

　　想做好队员的心理辅导

　　还未跟张宁谋面，就从熟悉她的人那里得知：这位世界冠军不爱和陌生人说话。

　　“不认识的电话张宁一般都不接。” 帮忙联系张宁的体育记者说。他跟张宁很熟识，最终通过他才找到了这位“怕生”的世界冠军。

　　刚见到张宁，她绷着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你不爱笑啊？”听记者这么一问，张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不是啊，我挺爱笑的，就是见着陌生人比较不自在，不会笑了。”

　　“其实我真的最怕跟陌生记者打交道，只愿意跟熟悉的几个跑体育口的记者接触。” 张宁并不讳言自己这方面的感性，“我还有一毛病，这个人我一看特别烦人，就不想再搭理他了。我也知道这风格不好，一个人不深接触，你没法了解他的内心。我也在改善。”

　　青年周末：你做教练以后，选人和用人上会更看重运动员的什么特质？

　　张宁：羽毛球应该更看重能力：体力、脑力。不是说孩子吃苦耐劳就能打羽毛球，你很累的情况下还要去思考技战术。打羽毛球的一定要是很聪明的孩子。不聪明讲也讲不通。

　　就训练国家一队来说，你不可能再去发展多少运动员的身材啊什么的，这在进国家队以前就基本定型了。只能说在技战术上，心理承受能力上和体能上，对她们加强。

　　青年周末：说到心理素质，28岁才拿到自己第一个个人世界冠军，接着带伤坚持到33岁成功卫冕。你的这些经历和体会对教导新队员应该很有用吧？

　　张宁：这方面确实很重要。在国家队，队员们受到的关注更多，承受的压力更大。

　　1994年，19岁的我入选了尤伯杯赛的阵容，最后却输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比赛，中国队没能蝉联六连冠。回来之后，我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那时我们要面对的压力主要来自自己和身边的人，现在队员们还要承受铺天盖地的网络压力：你要拿冠军，你输给谁了，你成绩不好了……这些都是外界的议论声。随便一个评说，可能就会给运动员产生无形的影响。

　　在北京奥运会之前，网上有文章说，国家羽毛球队竞争激烈，谁很可能要去参加奥运会，谁很可能又去不了。还说谁跟谁PK。我本来挺有信心的，看了以后一下子就有了别的想法，开始怀疑自己。

　　青年周末：你怎么调整自己？

　　张宁：那段时间，我每天训练到晚上十点才回房间，回去就赶紧洗漱，第二天还要训练。让自己没时间上网去看。但我自己不看，记者或者我的朋友、父母会打电话过来问。所以后来不熟悉的号码我从来不接。

　　还好，我自己的调整能力还不错。毕竟我11岁我就住体校了，12岁就离开家乡到了沈阳，16岁来了北京。为了不让父母操心，再加上我性格比较内向，养成了自己调节自己，自己处理问题的习惯。

　　但现在运动员和我的经历不同，她们面对压力的反应可能也会不一样。我会很重视外界评论对她们的影响，做好沟通者的角色。

　　青年周末：之前你在国家队17年，在队友中间通常扮演什么角色？知心大姐、特立独行……

　　张宁：都不是。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因为你是老大姐，就把知心话都跟你说。真的，我觉得现在社会上任何地方、任何工作单位都不太会有这样的事吧。

　　我觉得我在队里很多面，一方面我对她们挺好的，大家相处不错；另一方面，我大她们很多嘛，我有我的生活圈子，她们也有她们的生活圈子。所以，我哪种角色都不是。

　　青年周末：跟队员沟通是很重要。你说自己挺内向，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但要教导新队员，担心不适应吗？

　　张宁：我其实是跟陌生人接触挺内向的，熟悉了我挺爱说话，不是特别腼腆那种人。跟队员们毕竟要一起生活很长时间，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多沟通嘛。况且，不是当教练的性格都得往那个方向去努力。

　　曾经是运动场上的“打不死”

　　想告诫运动员爱拼才会赢

　　运动场上“打不死”的张宁，却并不喜欢在生活中处处“逞强”。“如果生活中一个人什么老爱争第一，那多可怕呀。”她把今天的成绩归结为顺其自然的结果。10岁开始练球，耽误了学习文化知识，只能选择继续打球。进了国家队觉得要练好，也是因为“怕被退回去”。直到2003年拿到个人第一个世界冠军以后，才有了自信，投入地把羽毛球当事业一样去完成。

　　“如果你从小就说，我练球就想拿世界冠军。那你没得第一怎么办呢？很多事情是慢慢变化的。我一步步走过来，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拿冠军。我以后教育小孩子，不会要他什么事情都那么霸道，那对他身心发展不好。”

　　青年周末：在运动场上的“打不死”也是要多给年轻队员传授的秘诀吧？

　　张宁：这是一种意志品质。有很多运动员，有很好的技术，可是在关键时刻总是顶不住，最终被自己的心魔打败了。

　　从小就要有这种拼的精神：什么球我都要去救。也许这个球我救不到，但我的步伐做到，那么你可能下一个球就能救起来。我跟她们小队员讲，场上最怕的就是拼命三郎。有时候你感觉打死了，对方又把球接起来了，不管它的质量好不好，你还得去接……有时候可能跑死你。我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战术，但我就靠意志品质把你拼下来。

　　青年周末：但关键时刻却很难做到。不少运动员就只擅长打顺风球……

　　张宁：吃苦耐劳是从小养成的。从小没有这种习惯，想坚持也坚持不了。我奥运前做康复训练的那段时间，在跑步机上跑十二组，它是没有开机的，得靠你自己发力，跑到第六组的时候我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教练就在一边给你加油。我是哭着、拼着命完成的。到最后决赛场上，当你很累很紧张的时候，不是你说顶就能顶住的。只有你平时那么做了，慢慢养成这个习惯以后，到那时你才会一直有那股韧劲去顶住。否则撑不下来。

　　作为教练，只能把你的经验和想法告诉她，开导她。教练只能指引方向，不可能决定她的内心和性格。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教练和训练方式，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打包回家了。

　　青年周末：你在球场上特别有韧劲，那生活中呢？

　　张宁：从小我爸爸不在身边，妈妈一个人带我和弟弟。我作为家里老大，就要照顾弟弟，帮妈妈分忧。很自然的，遇到苦啊，累啊，就自己顶住了。

　　不过生活中我还是挺女人的，只有在运动场上才尽情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