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晚,3名遇害中国工人的棺材被抬下飞机之前,工作人员给棺材盖上中国国旗。 邵杰/摄
当晚,在苏丹西南部地区被绑匪残忍杀害的3名中国工人的遗体被专机运到喀土穆。邵杰/摄
(声明:此文版权属《国际先驱导报》,任何媒体若需转载,务必经该报许可。)
10月31日晚,根据中国驻苏丹大使馆提供的消息,在苏丹遭绑架的第9名中国工人的遗体已被找到。至此,13天前在苏丹被绑架的中石油公司9名员工中,5人被害,4人获救。
这一事件再次让国人对身处苏丹的中国同胞充满牵挂。目前苏丹境内华人总数超过5万人,去年被中粮集团科学研究设计院委派前往苏丹工作的李恒就是其中之一。
近日,他向《国际先驱导报》亲述在苏丹的见闻和感悟,从中或可一窥中国普通人在苏丹的真实生活和安全状况。
国际先驱导报特约撰稿李恒发自白尼罗河州(苏丹) 如果让我用三个词来概括苏丹,那就是酷热、贫穷和危险。
2007年9月27日,我接受院里的委派,前往苏丹十万吨粮库工地担任现场设计代表。经过13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苏丹首都喀土穆。雨季刚刚过去,苏丹的秋天,还是骄阳似火的时节。下午四点钟左右,我提着行李刚刚跨出飞机舱门,就清晰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苏丹的天气酷热难当,即便是在最凉爽的一月份,白天的气温也会达到40°C。苏丹约有四千万人口,接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集中在首都喀土穆。喀土穆面积非常大,但作为首都的繁华程度甚至还比不上我国北方地区的一个县,只有总统府门口的那条大街十分干净、漂亮。
生活像中国六十年代 坐车离开喀土穆,广袤辽阔的非洲平原尽收眼底。我们走的笔直的柏油马路是贯穿苏丹南北的交通要道,路两边极少见到村镇和房屋,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枯草中间点缀着零星的灌木。由于缺乏有效的灌溉方法,苏丹整个北部地区几乎没什么农产品,只能种植芝麻和花生之类的作物,喀土穆的粮食和水果几乎全部要从南部运来,或者从埃及、约旦、叙利亚等国家进口。2007年爆发的世界粮食危机,严重影响了苏丹本来就十分脆弱的经济体系,全国物价普遍上升10%到20%,大米的价格更是从原来的每袋25苏丹磅涨到了现在的75苏丹磅。
在苏丹的生活有点像中国六十年代,物资极其匮乏,有点手里有钱也花不出去的感觉。食品价格都很高,而且品种非常少。我们工程中用到的建筑施工设备全部从国内用集装箱发过来,钢筋一半从国内运一半从埃及购买,水泥从埃及和巴基斯坦进口,至于石灰则根本没有。国内最常见的粘土砖到了这里也变了模样,苏丹由于缺乏煤炭,只能用石油来烧制粘土砖,但是石油燃烧温度很低,不足以满足烧砖的要求,所以人们在粘土坯中加入马粪和牛粪使其内燃,最后烧出来的砖头是红紫黑相间的不规则方块状东西。
但即便是这样的粘土砖,苏丹农民也用不起。苏丹农村最普遍的房屋是茅草顶,加上四面下了雨就需要赶紧修补的土墙。几张小床,几个塑料水桶,几只羊或者几头驴,再加上少则三五个多则七八个的小黑孩儿满地乱跑,这就是普通苏丹农民的全部所有。
中医在当地很受欢迎 苏丹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按照穆斯林民族的教义,法律规定14岁以上男性可以娶不超过四个妻子。我们的粮库从喀土穆雇了一个老司机开车,名字叫“希喽”,他今年57岁,人非常瘦,有三个妻子和19个孩子,最大的5个已经结婚生子,最小的还在妻子的肚子里,三个月后出生。苏丹人口增长率为2.4%,人均寿命58.6岁,14岁以下人口占总人口的43.2%。低下的医疗水平和长期的战乱造就了上述有些畸形的数据。
不过,目前喀土穆有多家中资机构开设的医院,在苏丹当地很受欢迎。中国医生给苏丹人民带去了国内比较成熟的医疗技术和药品,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苏丹人民的生活水平。
这里的外国公司中,来自非洲和西亚的一些国家的公司占了大部分。苏丹基础设施建设非常落后,市场上70%以上的小商品和日用品都是中国制造。大街上跑的车大多是丰田,工程机械也多用中国和日本的。喀土穆大街简直就是丰田车的展会现场,跑满了各种型号的丰田车。
工地运作两个多月后,电还没有通上,我们一直用一台国内发运来的柴油发电机,在办公室附近从早“吼”到晚,每天烧掉两大桶柴油。经理三番五次地找当地有关部门申请送电,因为我们的电线杆甚至已经竖到了他们的电线旁边,只需来人接一下就成。即便如此,电还是没有送来。去找的次数多了,苏丹官员干脆耍起了无赖,张开两臂,双手朝上,“Oh,I"msorry!Please get uesd to it, this isSUDAN!”(哟,对不起了,情况就是这样,这就是苏丹。)恩,这就是苏丹!
枪是最有威慑力的 这次中国工人被绑架事件的出事地点,在我们工地往西200公里。我所在的工地位于苏丹中部的白尼罗河州瑞巴克镇,离喀土穆300公里。
在苏丹做事情安全第一,来了首先要请苏丹警察做保安,枪是最有威慑力的。苏丹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保安公司,谁要求安保就给当地警察局交钱,他们出人负责保安。为了我们的安全,苏丹业主出钱雇了警察局的6名警察,让他们24小时昼夜持枪保护工地安全。
我来苏丹时认识了一位朋友,他所在的工地离喀土穆不远,去年就曾遭遇了抢劫。凌晨两点半左右,至少6名黑人手持步枪翻墙跳进了厂里,他们先是在每个宿舍门口站了人,随后三个持枪歹徒到办公室破门进入,用枪顶住屋里的每个人,随后将屋内的保险柜抬走,整个过程近20分钟。外国人都知道,中国人喜欢用现金,所以在苏丹最好把流动资金存到当地银行,用支票结算。
我们生活和工作都在工地里,工地旁边有个生活区,盖了两排活动板房。我们平时没事基本不出工地大门。平常晚饭过后,大家就围着院内转一转,有时看看书,或者斗一下“地主”。夜晚,室内彩电每天播放的节目都是听不懂的阿拉伯语,室外则时常能听见呼啸而过的警笛声。由于苏丹法律禁酒,所以我不得不把酒给戒了。
经常要遭遇街头混战 安全是每一个在苏丹工作的华人都会特别重视的问题,我和苏丹粮库项目部经理吴国铭在喀土穆就经历了一次“战火的洗礼”。
今年5月10日,我们开车到喀土穆找苏丹业主谈事情,可是车开到半路,突然听到前方密密麻麻爆竹一样响起来的枪响,接着大街上的人群着了魔一样向后跑。
我们这才意识到是遇上了打仗,经理赶快调转车头向回开,可是后面也响起了枪声。我们只好开着车钻胡同,见胡同就进。后来在胡同里藏了大约二十分钟,大街上的枪声慢慢消失了,我们才敢开车出来。大街上已经满是坦克和武装吉普车,还有很多穿着黑蓝色迷彩服的防暴警察。远处不时有激烈的枪声传来,我们就在这样的大街上,一边开车一边躲着坦克和吉普车,一路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宾馆。随后喀土穆进行了长达两天半的戒严,武装警察几乎查遍了喀土穆的每个角落。类似的危险遭遇,在苏丹的很多中国工人都碰到过。
所以,安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当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其他任何问题都显得不重要了。我们公司有规定,一旦局势有变,威胁到安全了,我们马上回国,一天都不多呆。
反政府武装仇视中国石油工人 长期的战乱给苏丹这个国家带来了难以抚平的创伤。达尔富尔地区位于苏丹西部,那里曾经雨水丰沛、土地肥沃。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人口膨胀、放牧过度,荒漠化现象不断加剧,惯于逐水而居的阿拉伯牧民被迫南迁,并因争夺水草资源与当地黑人部落发生冲突。由于长期以来达尔富尔地区部族间的武装冲突不断,致使该地区的许多地方一直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2003年初,达尔富尔地区黑人居民相继组成“苏丹解放运动”(又称“苏丹解放军”)和“正义与平等运动”两支武装力量,以政府未能保护土著黑人的权益为由,要求实行地区自治,与政府分享权力与资源,并不断攻城掠地,展开反政府武装活动。尽管苏丹政府曾召集当地部族首领举行了一个千人大会,试图化解矛盾,但未能如愿。迄今,冲突已造成一万多人丧生,100多万人流离失所。
此后,随着反政府组织内部不断分化,这一地区的派别日益增多,形成派别林立、多个反政府组织并存的局面。
反政府武装声称中国工人是来“掠夺”他们的石油的,并声称中石油给苏丹政府“提供军费”,“帮助政府镇压他们”云云,所以非常仇视中石油的中国工人。
苏丹平民对中国很友好 达尔富尔由反政府武装控制,他们也设岗哨,盘查来往人员。所以,在路上如果有人叫你停车,是一定要马上停的,不停子弹就有可能招呼过来。我的好朋友卡赫迪姆就是因为停车不及时而丧命的。
由于水源紧张,业主雇佣了卡赫迪姆用水车给工地送水,他才24岁,正在拼命工作攒钱准备结婚。可是今年4月份的一天,我们却听到了卡赫迪姆被枪杀的噩耗。那天卡赫迪姆开车到西部的欧拜伊德和雇主结账,途经一个由当地反政府武装设立的岗哨,武装分子向他发出停车指令,卡赫迪姆停车不及时,于是被开枪击毙。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卡赫迪姆拿手机让我们看他的女朋友照片时那种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可是就在这开枪的一瞬间,一对恋人就此生死两茫茫。
来苏丹一年多,由于工作需要,我经常同苏丹人打交道。我感觉苏丹普通民众很淳朴,他们对中国人是很友好的,上街买菜当地人都对我们说“早上好”。在喀土穆人员比较密集的街头,也常年都设有岗哨,配备武装吉普车和五六名持枪警察。每次经过这些岗哨,我们和警察打招呼,他们都会用中国话冒出一句“你好”,然后冲我们伸出大拇指说“思宁打马姆”,意思就是说中国人是好样的。 (来源:国际先驱导报)
(责任编辑: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