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古都,一定有属于自己的地标。这样的地标,既有地理的意义,也有历史的意义,更有文化的意义。由于具有的意义成分过多,孰为地标,便格外容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下。而且,百姓的参与度极高,排他性极强,仿佛那些地标之景观作用,就如自家门泊东吴万里船、窗含西岭千秋雪一样息息相关。
这便是北京人的可爱之处,关于这座城市的大事小事,都会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还愿意挂在嘴头。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大凡这样的古城,因在历史的长河中成长并变迁着,特别是告别了漫长的农业时代而进入工业时代之后,这种变迁就会越发明显,带有明显的时代印记,而一目了然。所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座城市的地标便拥有新旧截然之分。
比如巴黎是一座古都,在老城属于地标的建筑有卢浮宫或巴黎圣母院,在新城的新地标则有蓬皮杜艺术中心,而在老城新旧交织的地标则有艾菲尔铁塔,横跨历史与现代两界。
再比如我去芝加哥,这是一座仅有百年历史的城市,以一百多年前那场烧毁芝加哥的大火为分界线,新地标无可争议地属于美国第二高度的黑色的西尔斯大厦,老地标更当仁不让地属于大火中唯一幸存的建筑:黄色的水塔。
对于我们北京这样拥有更古老历史与更悠久文化的城市。在我看来,北京的老地标应该从故宫、天坛、天安门中来选,新地标无疑应该属于鸟巢和水立方,屹立老城新旧交织如埃菲尔铁塔立于巴黎一样的地标,当属于民间俗称的“巨蛋”国家大剧院和“巨裤”中央电视台。
对于老地标,一般争议不大,褒贬不一的是这些新地标。我们可以对这些建筑的艺术品质和建筑风格或地理位置有所争议,但不妨碍它们成为北京这座城市的新地标。可以说,许多城市的地标都是在争议中奠定了自己的位置与价值的,而且越是古老的城市,这样的争论越激烈,就像艾菲尔铁塔,当年在巴黎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一样。而新兴的如芝加哥这样的城市,则争论没有那么严重,几乎众口一词,把地标的帽子戴在了西尔斯大厦和水塔的头上。没有了历史,便也没有了那么多额外的负担和论资排辈的类比。
北京是一座拥有历史遗存太多、文化积淀太厚的城市。古老的建筑比比皆是,堪称地标性的建筑多得到甚至让人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般,不忍割舍。对新的建筑,在皇城根儿长大的北京人,个个都以为和历史打断骨头连着筋,和皇亲国戚仿佛都沾亲带故,于是,一般容易挑剔,心气儿和眼界都高,不大容易看得上眼,特别是对于那些和古老北京不大相称的标新立异的建筑,更容易持怀疑的眼光而缺乏一点儿宽容度。
其实,从明朝张爵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到清朝朱一新的《京城坊巷志稿》,到民国期间余棨昌的《古都变迁记略》和陈宗番的《燕都丛考》看,几百年一路逶迤下来,北京城的变迁实在太大了,而从这些前辈的记述中来看,北京的地标也是在这样的变迁中变化更迭的。因此,能够拥有一些崭新的新地标,是这座城市的必然,也是这座城市发展的形象化的标志,是这座城市和古老历史相辉映的现代化的点睛之笔。但作为北京的地标性建筑,无论如何有一点我们必须秉承,这就是一定要与北京和谐相融,千万别成了给北京人心里添堵的碍眼之物。 (肖复兴)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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