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采用拉斯维加斯模式水土不服

　　拉斯维加斯模式水土不服

　　本报记者 覃羿彬

　　从5月到11月，澳门与香港的媒体，不约而同地采用了“整固”一词，来形容澳门的博彩业所处的状态。

　　在整固的过程中，更多人开始反思，赌牌开放相比博彩专营时，是否更能促进澳门经济的发展？

　　“澳门发展博彩业的时间比拉斯维加斯还长84年，但澳门博彩业到1960年代才开始变成现代化。

　　但若澳门政府当初能在引入美资博彩企业，拷贝所谓拉斯维加斯模式前，先从历史资料寻找答案，是不是今天经历的转型痛苦，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

　　《21世纪》：博彩业在澳门的发展可以划分为几个阶段？

　　霍启昌：19世纪下半期，葡萄牙当局正式决定开放澳门经营博彩业，但当时的赌场基本上是中式风格，例如只有番摊、排九等玩意，光顾的也只有中国人。到1930年代，葡萄牙当局决定将澳门的博彩业专营化，为此将专营权给予了一家叫泰兴的公司。泰兴专营博彩长达30年，到了1962年，澳门政府决定对接下来的专营权进行招标，何鸿燊的澳娱夺得了专营权。

　　在澳门，我们将澳娱的专营权时期理解为直到2004年5月18日金沙娱乐城的正式开业。此后澳门就进入了博彩业有限度开放阶段。

　　《21世纪》：外界一直认为，博彩业有限度开放，澳门经济的发展速度十分惊人，这不禁令人好奇，为何葡萄牙治下时期一直没有改变过博彩专营的状态？

　　霍启昌：近几年有很多人很轻率地认为赌牌开放后，澳门的经济发展比开放前有了很大的提速，我可以轻易地列举很多数据驳斥这种观点。先看看税收的问题，1962年澳娱刚取得专营权时，澳门政府的税收是300万澳门元，到2004年专营权结束，当年的税收达147亿澳门元，40年间税收增长了3000倍。

　　我找了很多对比数据，暂时还未发现哪家企业、行业或者国家的发展速度，可以达到40年3000倍的程度。再看看赌牌开放后的情况，2007年澳门的税收达290亿澳门元，无可否认比2004年增长很快，但还未够翻倍。与之对比，除了在SARS期间税收减少的例外，在澳娱专营博彩业的40年间，随便抽其中的四年，前后对比的税收增长幅度动辄高达4－5倍。

　　再看访澳游客增长数量的问题。1962年访澳旅客数量为50万人次，到2003年飙升到1200万人次，增幅24倍。而2004年访澳旅客为1670万人次，到2007年为2700万人次，升幅尚不足一倍。同样的比较，在澳娱专营的40年间，任意抽取四年的访澳旅客人数统计，前后增长基本上都达到一倍。这起码表明开放赌牌并未比以前更能吸引旅客。更何况，2007年和今年的访澳旅客统计有可能存在较大水分。因为这几年外劳(主要是内地人)的数量激增，他们基本上是每天从珠海过关到澳，下班后又回到珠海，若澳门统计局将这些人口也统计为旅客，一年下来的误差就会很大。而在2003年前，由于没有开放外劳到澳，这个统计问题不存在。

　　葡萄牙政府对澳娱的锐于创新，令博彩业面貌革新、政府税收倍增的情况相当满意，因此，没有迫切动力去改变专营权制度。此外，由于1970年代后葡萄牙政治改革成功，对海外殖民地就有点无心恋栈。在这样的背景下，也可以理解为葡萄牙人无意花很大力气去改变博彩业的格局。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欧洲各国向来对充满掠夺性的美国资本主义文化保持警惕，为此，欧洲一直没有批准美资到欧经营博彩业。葡萄牙对开放专营权引入美资有同样的顾虑。

　　《21世纪》：但澳门政府认为，引入美资可帮助以会展、酒店、零售、娱乐、餐饮等为主，博彩为辅的拉斯维加斯模式在澳门落地生根，从而实现经济多元化。

　　霍启昌：我是赞成开放和引入竞争的，但澳门特区政府说要引入拉斯维加斯模式，其实是在不了解拉斯维加斯模式的情况下作出的仓促决定。要明白，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酒店仅有25％的收入来自博彩业本身，其余的大部分收入，来自高收费的娱乐表现、酒店与餐饮业、高端零售业等等。表演收入问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说明这个差异。澳门威尼斯人现在引入了世界闻名的cirque du soleil(太阳剧团)，但是，仅仅在引入这一剧团的一个月后，威尼斯人就派人到台湾去推销廉价的表演门票了。

　　我多年前亲自去过拉斯维加斯，这个剧团在当地也有驻场表演，他们的门票当时高达100美元/人，而且需要提前订票，每晚在不同地方的四场表演能天天进帐100万美元。但要知道，澳门有62％的游客来自内地，这与拉斯维加斯的游客心理完全不一样，大部分内地游客并无打算花钱去看表演。

　　移植到澳门比较成功的是会展与酒店业，在一些大型会展期间，澳门的酒店房间在几天内十分抢手。至于名牌零售在澳门能否成功，则仍然有待观察。

　　从博彩业本身来看，拉斯维加斯模式不适合澳门。因为拉斯维加斯博彩业最大的收入来源是角子机，占当地博彩业收益的50－70％。但在澳门，以前仅有5％左右的博彩收益来自角子机，即使是现在，比例也不超过一成。在澳门，赚钱的是赌桌，类似百家乐等项目更受欢迎。外资赌场迅速模仿了澳娱在赌桌上的长处。如果拉斯维加斯的博彩模式有竞争力，为什么外资纷纷效仿澳娱？

　　《21世纪》：你如何理解有限度开放博彩业后，澳门经济近年的动力所在？

　　霍启昌：一些人一厢情愿地把开放赌牌后的经济高速发展，归功于外资的进入，引入了新的博彩模式。事实上，真正令澳门经济在近年飞速发展的，是中央政府的自由行政策。

　　在2003年SARS后，香港经济跌入谷底，为挽救香港经济，中央决定对香港开放自由行，事实证明，这种政策输血令香港逐渐回复元气，挺过了这波危机。我认为当时中央政府并没有认真考虑到澳门的情况，但鉴于两个特区的待遇应该一致，因此澳门也沾了香港的光。从2003年开始，北京市、上海市、广东省几个城市开始开放对澳门的自由行，到2004年，自由行范围进一步扩大，同年访澳旅客人次达约1700万，其中内地人有900万，到了2005年，访澳人次达1800万，内地人更高达1000万，超过未实行自由行时的访澳人数两倍。